电话挂断后，姜徊握着手机胡思乱想。
江炩野为什么要约在一家酒店？看来他仍然不想告诉他现在租的地方在哪儿。
他拍拍脸颊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强迫自己睡一觉明天以最好的状态见江炩野，这些天他每晚的睡眠时间平均只有俩小时。
三号晚上他早早来到约的酒店，江炩野已经定好房间了，离他下班还有一会儿，姜徊耐心地等着，又紧张又期待。
等着等着就睡着了，等到十二点门才被敲响。
江炩野一看就是刚从工作地点赶来的，湿发贴在额头，身上还穿了工作服，两人恋爱后相处的点滴瞬间感觉很遥远，和面前人的距离也莫名变得疏离。
姜徊看见他的时候心脏骤停了一下，刚想开口，结果江炩野却不冷不淡地询问：“我可以先进去洗个澡吗？身上全是汗。”
“……”他的礼貌让姜徊心痛，他点点头，侧身给他让了一条道。
浴室里响起淅沥的水声，姜徊默默坐在沙发上等着，很想抽一支烟。
这样的场景曾经经历过无数次，事发之后在对江炩野的担忧和煎熬中也幻想了无数次，可是却没意料中那样期待，姜徊形容不出那种感觉，压抑、难受……总之就是很不舒服。
江炩野洗完澡出来了，姜徊站在盥洗台门口等着他，江炩野看着他愣了会儿，而后走到他身边轻轻地牵起他的手，来到床边。
他坐到床上抬头望着姜徊，姜徊则目光呆滞地看着他，有些迷茫，又有些深情。
“怎么不亲我？”
“……”姜徊依旧愣在那儿，他有点儿不敢。
“姜徊，这些天让你久等了。”
姜徊摇摇头。
见他仍没有弯腰低头的动作，江炩野拍拍他身侧的床，“坐下吧！”
“嗯，好。”姜徊就坐下了。
“事情都解决完了？”
“解决完了。”姜徊侧身，“小野，我现在已经将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顾燃也得到应有的下场，以后不会再有人打扰我们了，你……”
他咽了咽喉咙：“你别躲着我了……”
江炩野歪着脑袋看他，眼睛又亮又湿，他温和地笑了笑，再也看不出当年的轻狂和不羁，他回复姜徊的话，说这点别的。
“我这些天累死了，本来说好今早和你见面的，哦不对……”他看按开手机看了一眼，“过了十二点了，应该是昨天早上，但是我有同时临时有事没来，所以就……”
“小野，”姜徊叫住他，眼里满是疼痛和不可置信，“你没必要解释的，我说了不管多久我都会等的。”
“你听我把话说完，”江炩野用恳求的眼神看着他，“我这几天明明没干什么事，但就是觉得很累，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也老是健忘，顾客上一秒跟我说喝什么，我站在电脑前下一秒就忘了，我集中不了注意力，姜徊……”
江炩野把头低下来，努力说服自己很久，才又说：“我现在好差劲，差劲到让我感觉前面23年的人生都白活。”
姜徊唇瓣发抖，想试着安慰他，他道：“怎么会呢？你怎么会……”
“姜徊。”江炩野抬头看着他，这一次目光比以前坚定了，“我们分手吧。”
“……”
犹如一道晴天霹雳，雷电将姜徊整个躯干都劈得四分五裂。
他耳中嗡鸣，分不清今夕何夕，也听不清江炩野到底说了什么。
“什，什么？”
“姜徊，现在的我没办法赔你继续走下去了，我……”江炩野说得很急，越急身体就忍不住发抖，嗓音也发抖，尤其在姜徊炙热的目光下变得更加严重。
“我很累，我没有精力陪着你了。”
“……”姜徊不说话，只看着他，眼神倔强又受伤，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你快巡演了，你的人生会很精彩，你不该和我绑在一起，我太普通了，和我这个普通的人过一辈子，你会遭受很多网络压力……”
姜徊看着他，瞳孔渐渐湿润，然后一滴泪毫不保留地从左眼落下来。
“还有呢？”他说，“你要分手的理由，还有呢……”
“还有我不想这样继续生活下去，我觉得压抑，我从来没想过留在北京。”
他留在北京是因为姜徊，想陪着他，看他完成梦想，如今姜徊不需要他了，他也不想再继续留下去。
这个城市他待不了，他也不愿再待。
姜徊努力抑制情绪不哭出声来，眼泪却一直往下掉，他这才发现他受不了江炩野的一句离开，这段时间包括异地恋那段日子，虽然分居两地，却仍然没有减弱他一直在依赖他。
他一直在江炩野的爱意和包容中成长到这地步。
他怎么可能会不需要他呢？
“那你为什么会突然想见我呢？我宁愿你不回复我，让我在提心吊胆中过日子……”在他看来，能逃避多久是多久。
“因为谌维跟我说，等一个人的消息很煎熬。”
“那他应该也告诉过你，等不到在意的人回复消息更加煎熬。”姜徊苦笑了下，“所以你就来见我了，用分手给了我致命一击。”
“……”
“我是想放过你，”江炩野平静道：“我觉得你跟我在一起会很累，会面对很多未知的危险。”
“我是同性恋啊！”姜徊笑了笑，泪滴还挂在睫毛上，看起来很凄惨，“同性恋加知名歌手，我的危险是我自己创造出来的，从来不是因为谁。”
“……”江炩野对他的解释无动于衷。
“刚才你说我不亲你，不是不愿意，而是我不敢，是我把你弄成陌生的样子，我是罪魁祸首，我不该逃避的。”
“姜徊。”江炩野看着他，“我们的感情是相互的，没有绝对的对错。”
姜徊苦笑了一下：“是吗？”
“那如果刚才我没忍住真亲了你，我们之后会滚上床单，像以前一样做|爱，这算什么？分手炮吗？”
“……”
“江炩野，你好会打算。”
“……”江炩野这会低着头，说不出一句话，他知道他已经情绪失控了。
这样的做法愚蠢羞耻，可他想他和姜徊那么多年感情，离开总要留点什么，可是他又有什么呢？姜徊什么都有了，他没什么需要的，他只有这个。
“不想要，那算了。”
“我想要啊！我无时无刻不在想，我想得发疯，我恨不得将每一次都在脑海里细细回味，但我就算再这么想，我也不会在这时候趁人之危，我知道小野，你确实不想，你只是想要迎合我的想法。”
“……”被看穿心思，江炩野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羞耻难堪。
“你现在身体上对我没感觉，不是因为不爱，是因为你害怕，你在逃避。”
是因为你生病了。
两人沉默地站了片刻，姜徊拿起桌上的衣物，逃也似的离开，却又在门口想起什么，回过头看着发愣的江炩野，“巡演要开始了，小野，等我回来，别一声不吭地就离开，那样我会在舞台发疯的。”
江炩野坐在床上，垂着脑袋盯着和姜徊的对话框，他向来要强，从小都不妥协，可是现在，他感觉到了漫无天日的无助，被一双无形的手扼制住喉咙，压得他喘不来气。
坚持了那么多年，他也不想妥协。
看屏幕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有新消息弹出来，应该是姜徊发了什么，江炩野抹去还未落下的眼泪。
［-甜甜:我应该否认什么？七年的陪伴还是五年多的感情，你以为走到这个位置我在乎的是什么？］
［-甜甜:别替我做决定小野，如果我的梦想需要用牺牲你来成全，那这梦想也不值得我追逐。］
［-甜甜:晚安，我爱你江炩野，我们各自冷静段时间吧，等我重新回到你身边。］
姜徊发完了消息，将手机藏起来，他要逃避江炩野，逃避那两个字。
巡回演唱会在即，筹备演唱会的事忙得他焦头烂额，这期间几乎也没什么机会和江炩野联系，这些天江炩野也给他发过消息，只是他都没看。
第一场是曼谷站，去曼谷的前天晚上经纪人李温来到他的公寓，原因只是因为姜徊不在状态，怕出舞台事故来给他做心理疏导。
“你这些天自从被爆出地下恋情，微博粉丝降了将近千万，曼谷站预售门票还不及去年周年演唱会的半分之一，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女人坐在沙发上，画着漂亮红色指甲油的手接过姜徊给她倒的热茶。
姜徊在她对面坐下，越过李温当下担忧的问题，问：“所以公司的想法是什么？”
“当然是当没发生，澄清这段关系。”
李温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放下了手里的热茶，蹙着眉看着姜徊的眼睛，希望能在他眼睛里读懂什么：“姜徊，这是你的第一次世界巡演，从你步入这行以来不就期待着这天吗？这一路走过来有多不容易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难道不该扫除一切障碍吗？”
“从见你直言说希望我做你经纪人时，我就觉得在音乐上你是个很有野心的人，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啊！”
“障碍吗李经纪？你把一直默默陪我走到现在的人比作障碍？”
“在我看来他阻止你前进就是障碍，你看看你现在，在最关键时候出岔子，公司不是做慈善的，需要的是盈利你知道吗？”
姜徊扯高了嗓音：“那我就该和他分手否认我们在一起五年的事实吗？”
“五年？”这会换李温不可思议了，“你们居然五年了？”
一时受到了打击，李温故作无事地捋了捋耳边的头发，“看来你这些年藏得很深，我记得我有跟你说过，不管你之前如何，当红阶段不准谈恋爱吧？感情和事业要自己掂量清楚，这些年一直在偷偷跟他见面？”
“我也记得你说过，只是当红阶段不准谈恋爱，我和他是进圈之前就在一起的。”
李温轻蔑一笑：“你可真抓重点。”
“……”
其实姜徊当初有选择放弃鲸鱼公司，因为他并不想和江炩野玩儿地下情，他想大大方方地将他公布出去，他想鱼和熊掌兼得。
但这个梦几乎对于当时贫瘠的他们来说天方夜谭，鲸鱼公司太优秀了。
最终江炩野鼓励他签约鲸鱼，说和他隐藏个几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低调点谈恋爱，他永远记得那时候江炩野的表情，带着遗憾的笑容和对未来的期许。
哪怕当时再落魄，江炩野也是相信他的。
“我不会和他分手的。”姜徊说：“我也不会否认我们的感情，我始终希望粉丝们喜欢我是因为喜欢我写的歌，而不是希望我的私生活也活成他们喜欢的样子。”
“别傻了。”李温说。
“那就当我傻好了，我会努力做好这次巡演，等最后一场澜阳站结束后，我会全网公布感情，也宣布退出歌坛。”
李温怒目圆整，猛地瞪向他，“你真是疯了。”
“……”
李温摔门而去，没有对他的决定做出评价，大概以为他说的只是气话，其实关于退出歌坛不是因为爆出感□□件才决定的，姜徊早在多年前就决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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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唱会在晚上八点，助理杉姗跟在姜徊后面，两人在机场准备检票，杉姗焦急地拿着手机，接着公司各种叮嘱电话，忙完后对姜徊道：“哥，你最近是不是和小野哥吵架了？”
“……”
“小野哥最近给我发了很多消息，问你是不是很忙，怎么连他的消息也不回。”
提起江炩野姜徊心就提到了嗓子眼，这么快就联系他估计又是催他分手的。
姜徊深吸一口气，继续逃避：“你就和他说我最近很忙，手机都不在身上。”
“我说了的，他也知道你最近在忙世界巡演的事呢。”
“那他怎么说？”
杉姗道：“就说让你注意身体。”
“……”姜徊松了一口气。
后来直到演唱会开了半场，姜徊都没敢拿出手机看江炩野给他发的消息。
今晚演唱的歌都是原创，从作曲到作词再到编曲，也都是一些缠绵悱恻的情歌。
他出道两年，从十几岁就尝试创作歌曲，后来江炩野出现，每首情歌的灵感都来自于他。
甜蜜的、遗憾的、伤怀的……
或是带着欲|望的。
那晚的演唱会确实盛大，所有聚光灯都围绕着他，因为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而变换，五彩斑斓地照着他的身体，紧随他的步伐，如梦似幻，跟少年时想象得也差不多。
可在这样一个异国他乡的舞台，江炩野却不在身边，明明是他陪他从黑暗的旅程中走过来，目送他步入巅峰。
姜徊突然很想念江炩野。
比大学异地的那三年还要想。
他拿起手机查看，休息时间二十分钟，足够他看江炩野发的消息。
下一秒，笑容在他脸上绽放，是这些天以来最真诚最纯洁的笑容。
演唱会要开始了，舞台灯光打到姜徊的脸上，上半场忧郁的王子换了一种人设，他面向观众，笑容温和，脸庞却有着违背这年纪的孩子气，话筒抵到唇边，说的话也愈发有活力。
“下面我给大家带来原创歌曲《江边永不熄灭的野火》，谢谢！”
吉他手和键盘手就位，鼓手在左侧最先挥动了乐器，这是改良版本，比原版抒情的调调更有活力，变成了一种上世纪乡间田野的摇滚风。
姜徊站在立式话筒边，弹奏起贝斯，悠闲自得的低音声部增加了曲子的厚度。
如他所说。
每一首情歌，都写给江炩野。
作者有话要说：快分了，又和好了。
接下来甜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