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徊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江炩野正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地上摆了两个快递盒，里面是惨不忍睹的恐怖快递。
没有署名，第一个快递里面用泥巴捏了个和他十分相似的娃娃，长度大约二十公分，娃娃断了一条腿和胳膊，脸上被涂了红色的油漆，盒子底下放了一张黑白照，画质模糊，给人一种年代久远的恐怖感觉，是在篮球馆当教练时被拍的。
另一个盒子底层铺着一条白绫，上面是一簇用白纸折成的菊花。像是有什么象征性，菊花花瓣上也被随意洒了几个红点，看起来异常诡异。
天气没放晴过，此时窗外狂风大作，雨点噼里啪啦打在屋檐上，窗外有人衣服没来得及收，一条白色背心被风刮得挂在枝头，正正好对准了客厅的窗户，像极了招魂的白旗。
客厅里没有点灯，黑压压一片，连空气都感觉到了稀薄，像祭祀的坟墓。
江炩野说不出话，身体连动都动不了，整个器官在体内蠕动绞紧，听觉视觉都受到了影响，他仿佛与世界隔绝。
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江炩野笃定自己是幻听，这世界忽然对他恶意那么大，谁会给他打电话，就算是真的估计也是让他去死的电话。
无所谓了，反正他身体也动不了。
东西随意被放在地上，江炩野慢慢躺在地板上发呆。
桌底下沙发缝里，好像伸出来无数只触手，勒住他的脖颈，刺进他的胸膛，将他的脏腑捏碎绞紧。
好想姜徊，好想打电话问问他怎么样，但他现在这情况，联系他只会害了他。
姜徊就快巡演了，没有人比他更希望这场演出顺利进行。
姜徊去了法院一趟，将备份好的证据递交上去后，打算去小区看看，还没进门就能看到堵在里面的记者，他去市场买了一套老头装换上，然后买了帽子和老花镜。
这栋入口都被堵住了，出入的居民都会被敏感地查看一遍，他根本进不去。
姜徊心情郁闷，他站在不远处，静静望着客厅的窗口。
再次尝试打了一遍电话，对面还是无人接听。
小野，在里面干嘛呢？
这些记者蹲了那么久难道就没被投诉吗？姜徊打了报警电话投诉，正准备找别的法子进去，杉姗给他来电，他往外走了两步接听。
“喂。”
“喂哥你在哪儿呢？王阿姨说你不在家，你不会私自跑出去了吧？被李经纪知道就惨了。”
姜徊一脸严肃：“什么时候把社交账号给我？”
“当务之急不是社交账号问题啊哥。”
“不是社交账号问题是什么，我需要发微博说明我们这段关系啊！现在楼下围了那么多记者，我不知道他在里面怎么样？”
“问题是你说了也不能改变什么啊！！！只能证明你们确确实实陪彼此走过那么长时间，可能一些嫉妒心重的偏激脑残粉会对他更加疯狂。”
“……”姜徊沉默，他想到那时候杨萱苒脑残粉用刀行刺他的事，万一……他不敢想象。
“而且今天刚闹了打架的事，这段时间网友和记者高度敏感，这两天你最好别出现，等舆论稍微平复一些在去找他，小野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听杉姗苦口婆心地劝说，姜徊有点受用，这个时候去见他确实不太好，他先答应了杉姗，打算过两天再过来。
他给江炩野发了短信。
[小野，看到消息给我回电话，我现在很担心你。]
……
事实上这些消息只会隐没在众多网友辱骂的信息中，江炩野永远也看不见姜徊给他发的这些信息。
江炩野这次买了很多面条，他感觉自己四肢已经退化了，天晴了，拉开窗帘，阳光照射进来，亮堂得刺眼，让他很不习惯。
他好像在阴暗潮湿的环境里呆惯了的驱虫，逃避光照，只想缩在黑暗的阴沟里。
姜徊……
意识里还是会想这两个字。
江炩野艰难地摸出已经耗完电关机的手机，他点开姜徊的信息，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的，此时信息已经堆积到99+，他看起来很急。
[你怎么不回消息不接电话呀QAQ，遇到麻烦了也可以告诉我，你这样我很担心的。]
[小野，我觉得这样很没意思，我现在都不知道追求这个梦想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是没有你我什么都不是。]
[鲸鱼控制了我的社交账号，我没有自由，我其实从来没想过赚钱，也没想过出名，我一开始只是想着有个舞台唱歌而已。]
[这两天我想得很清楚，只要想唱歌在哪都是舞台，无关人多人少，也不管舞台有多大。]
[……]
[小野，我坚持不下去了，我只是想让你陪在我身边而已。]
说了一大堆，江炩野知道姜徊想表达什么，这些年姜徊因为他胳膊受伤不能参加职业篮球队的事一直愧疚，更别说这次又经历那么大事。
总而言之他想放弃，但又怕他生气。
他确实是生气，毕竟陪姜徊走了那么久，要是姜徊对这个舞台说放弃就放弃，那他一路受的苦包括胳膊受的伤都不值钱。
但现在……江炩野发现自己也快坚持不下去了。
他充电开机，给姜徊回了个消息。
[我没事，这几天避免看电子设备，就是你不在有点孤独而已，其他没什么。]
[你不要担心我，好好准备巡演的事，我好不容易陪你走到今天的，要是那么轻易放弃我真的会生气哦！]
江炩野回完消息，继续把手机关机。
不能再上网了，他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看得都不正常了……
后来他在家继续躺尸几天，饿了就煮面条和泡面吃，除此之外就是睡觉，或者看着窗外发呆。
之后这种颓废的日子过久了，心里难免空虚，江炩野决定出去找份工作，干什么都行，得有钱过日子。
可惜他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外面的人大多数因为他的事不愿聘用他。
他疯狂投简历，但体育界向来是一家，他找不到对口的工作，这些天因为举报，外面没有那么多记者，江炩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打算明天开始找些服务行业的活干。
江炩野洗完澡后打开手机，在同城招聘上先找些兼｜职，看着看着就跑到了姜徊的微博底下，此时评论一片混乱。
[死gay滚去娱乐圈。]
很惹眼的字眼。
江炩野呼吸不上来，然而他自己的也没好多少，私信炸了，自从爆出后，他们每天登上热搜的词条五花八门，今晚登上第三的是两个字。
[不配。]
江炩野笑笑，其实说得也没错。
姜徊是颗璀璨的星星，而他是黯淡无光的石头。
一个大歌星和一个平平无奇地篮球教练，怎么听怎么不般配。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是了，连工作都找不到。
江炩野想到什么，他从柜子里掏出一个小箱子，里面装了各种各样的物品，他把送给姜徊的那条玛瑙相思豆手链拿出来。
此时此刻，他看着条手链是奇丑无比，真想不到他当初是怎么有脸送出去的。
“好丑，好丑……”他开始魔怔，开始麻木，拿着手链的手微微发着抖，“姜徊怎么会喜欢呢？他说喜欢无非就是哄你开心。”
他的手腕又细又有力，皮肤还很白，这根本不配……
江飞星曾经说过好丑，他怎么就没听呢？！
好丑，好丑。
江炩野心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他疯魔般从厨房拿出剪刀，而后毫不犹豫地剪开手链编织的红绳。
因为时间太久，红线毛毛糙糙地炸出来，那么丑，那么碍眼。
“不配，配不上姜徊。”
江炩野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可悲丑恶，像个魔怔的鬼。
手链被他狠狠掷到地上，江炩野倒在床上，双目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想着和姜徊经历的一切。
从高一在主席台一起检讨，到后来因为一些事牵扯到一块儿，再到高考后谈恋爱去工厂打工，然后是异地恋……
他想了很多，从前经历的一切走马灯般在他脑海浮现。
可是不行，他要坚持啊！他才不想抱着这些回忆过一辈子。
他再度强迫自己振作，想给姜徊打电话和他聊聊天，没想到这时候门铃响了。
江炩野瞬间提心吊胆起来，怕是什么恶作剧，他移步到客厅，趴在猫眼上看了看。
下一秒，血液在身体里沸腾开来。
是姜徊。
姜徊带着帽子口罩，安静地等在门外，大概是思念冲昏了头脑，江炩野想都没想就开门直接将人拉进来。
一个身体将他整个人抵住，在关门的一瞬间翻身将他压在门后。
一股淡淡的清香袭来，是熟悉的味道。
江炩野半张脸埋在姜徊肩膀里，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姜徊用力抱着他，用要把他揉进身体的力度。
“小野，我爱你，我来晚了，你受苦了。”
江炩野听见他说这三个字受到了安慰，安静地在他怀里摇摇头。
姜徊低头看着他，右手抬起他的下巴，心疼地问：“你想我想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