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峰笑出了声。
江炩野的反应让他很满意，他的软肋就在他手里，就好像有股把他拿捏了的感觉。
“只要我不伤害你妹妹，你就不会还手是吗？”
他的眼神充满了邪恶，只看一眼就能明白他究竟打了什么算盘，江炩野知道蒋峰不会放过他，但如果他真能对他妹妹稍微有点人性，他受点刁难也没什么。
但回答出去的话他并不想说第二次。
“我已经说了一次了蒋峰，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是吗？”蒋峰走近他，眼神扫过他的全身上下。
炎热的夏季，附中对学生衣着管理严格，他们身上穿着的都是校服白衬衫，江炩野向来衬衫不会扣到超过第二颗，哪怕烈日暴晒他也会露出里面骨感分明的锁骨。
江炩野身形瘦，锁骨窝很深，打篮球的时候甚至成了蓄汗池。
蒋峰的眼神落到那里。
姜徊看着江炩野的表情，看起来刚毅，却暗藏一股不妥协的无奈，哪怕再压抑自己的性格，那种生人勿进的恐怖气场却是刻进骨子里的。
蒋峰走近，伸手用拇指指腹压住白衬衫锁骨上方的一枚纽扣，姜徊也不明所以地看向那个方向，这才发现原来那颗扣子并不是校服原配，像是原配掉了之后刚缝上去的。
扣子是四方形，角有些尖。
“我对你干什么……也不会还手吗？”
他贱笑着，拇指用力按压，将扣子按压进锁骨窝里，再反复用力旋转磨蹭，他用的力气过大，扣子面积小，痛感迅速袭来，江炩野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身子，拳头攥得死紧，但也只目光如炬地死死盯着他，却一直没还手。
姜徊安静看着以前这一切，表情也变了。
被摩擦的地方生起滴血般的红，蒋峰一步一步移动着，摩擦着表皮，一枚小小的纽扣此时却成了最大的利刃，搜刮着他的□□和骨骼。
疼痛根本不止表面，江炩野整个锁骨窝都泛着一片红。
“疼吗？疼你可以动手……”
蒋峰的话语如同酷刑，让姜徊没由来觉得刺耳，他希望江炩野还手，他却一动也不动。
汗珠从江炩野的脸上滑落下来，锁骨窝里在这盛夏绽放出了梅花。姜徊觉得很没意思，蒋峰真的很没意思，明明他和江炩野都是被抛弃的同路人，明明错误的不是他们自己，为什么要苦苦抓着对方不放呢！
在他视角来看，其实江炩野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
最终姜徊不知道自己被什么驱使住了，一股怒气上冲到大脑，让他来不及思考就狠狠拎着蒋峰的领子将他丢到后门垃圾桶的位置，全班顿时一片哗然，他觉得这节下课未免时间太长了些，后来才反应过来这节是自习课，老师都去开会了。
很好！姜徊想。
“你干什么？”蒋峰猛地从垃圾桶边跳出来，恶狠狠地指着他的鼻子，“跟你说过这是我和江炩野之间的事儿，不要再来插手。”
一个“手”字话音还没落全，姜徊右手就快准狠地给他颧骨来了一拳，蒋峰头脑一歪，差点栽进了垃圾桶。姜徊揉了揉发红的指骨关节，面无表情地冷淡道：“我是不是也才说过，江炩野再怎么样也是我们班的人，你在我们班欺负人也得先过过我们这一关，还是说……你想和我们去主任办公室喝茶？”
姜徊看了看前方：“你应该不知道我们班前不久刚用班费买了一个摄像头，现在已经全程记录了你下课过来做的那些混蛋事，在场的同学也都可以作证，哦差点忘了……”他故意无奈地笑了笑，“你应该是办公室的常客了，应该也不怕，但有证据在，我现在狠狠揍你一顿就有理了……”
一眨眼的功夫，姜徊甚至都没给他思考的机会，第二个拳头就朝他招呼过来，蒋峰狼狈地摔在垃圾桶里，将木质的垃圾桶都压扁了，一股馊味和垃圾的混杂味在这炎热的夏季挥散开来。
“操！！！”
他大喝一声，迎接他的却是踢皮球般的狠狠一脚。
“还他妈敢操？！”姜徊单手将椅子全部拎开扔到一边，越过江炩野再次给了蒋峰一脚，说实在他早看这人不爽了，因为举报了他作弊就一直缠着他，如果暑期他没有跟他单挑，他就不会进局子，也不可能误打误撞碰到江炩野弄花了他的签名衬衫。
两种怨气混在一块儿，姜徊一股发了狠的表情，与平时故作乖巧形成了强烈对比，这样的他看起来甚至比发疯的江炩野还要骇人。
事实上，在他出去揍蒋峰是江炩野就已经拉了他，只不过他没拉住。
严辞快步冲过来急忙将他拉住，“够了姜徊，别再惹事儿了，出了事都没人帮你解决，你妈妈会担心的。”
姜徊根本没听到，他指着蒋峰鼻子：“这几下是替我自己揍的，我告诉你，我就是看你不爽，就是单纯想揍你，下次作弊再被我看见我还是会举报……”
“……”蒋峰坐在地上直接蒙圈，他醒悟了片刻，确实自己不该单枪匹马地来，没想到姜徊是个比江炩野还会惹事儿的。
同学们能说上话的都来后面说话帮忙，意思就是下次蒋峰再敢来班级找茬，就全班一起围攻他，蒋峰拖着身子别扭地起身，指着江炩野和姜徊扔下一句“给我等着”就跑了。
过了良久，全班才恢复安静，班干部坐到讲台上带领大家自习。
江炩野看了姜徊一眼，他怒气未消，浓黑的眉紧紧蹙着，低头在白纸上画着乐谱。
他想感谢他，又不好直接说，就凑过去瞥了一眼，随口问道:“想学音乐？”
姜徊没看他，低着头“嗯”了一声。
江炩野闷闷说了一声:“加油。”
姜徊握着笔的那只手顿了顿:“嗯。”
江炩野往讲台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四处看了看，沈续浮趴在桌子上不知是在睡觉还是干嘛，赵若飞倒很开怀，估计桌肚里看什么好东西，严辞坐在第一排，身板挺得笔直，认认真真地写作业。
“你朋友好像成绩挺好的，年级前三吧？我看你们关系也还挺不错。”
“嗯，”姜徊道:“是邻居。”
“你们家长是不是关系也挺好的……”江炩野也不知道自己说个感谢话怎么那么拐弯抹角，“经常听他叫你上他家吃饭，放学也……”
姜徊终于放下笔:“其实你想说什么可以直说……”
“我就是……”江炩野愣了愣:“今天的事儿谢谢你了，还有前不久你帮我妹妹赶走那些欺负她的小孩儿送她回家的事儿。”
其实说出来也没那么难。
姜徊却“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弄得江炩野瞪大了眼睛。
“笑什么？”
“没什么。”姜徊又低头写乐谱，嘴角还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不用客气。”
江炩野觉得他有点奇怪，呆愣地看了他几秒，又见姜徊把头偏过来，视线扫过他的锁骨窝，灵动的眼神明显暗了暗。
“你那边渗血了。”
“啊？”江炩野这才低头检查，痛感是很明显的，但他没在意。
“没事儿，皮外伤。”
姜徊认为自己有些过于关心他了，又把头转回去，但还是体贴地提醒，“回去擦点碘伏吧！这又是在夏天，不处理的话被汗水腌得会很疼。”
“好。”
——
天气转凉，转眼间就到了入秋的时节，同学们的校服白衬衫渐渐变成了灰白相间的棒球外套，与不告而别的夏季一起退却的还有江炩野的踪迹。
又或许他一直都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忽然性地冒出来，又忽然性地不告而别。
姜徊自己的记忆也很模糊，课间的大多时候他都是睡过去的，也根本不确定上一次见到江炩野是什么时候。
国庆节前的秋季运动会即将展开，沈续浮作为体育委员，开始踊跃大家报名。
在前面问了一圈，估计是人数不够，这才慢悠悠地凑到后面，面向姜徊坐在他前桌的位置上。
“报几个？”
“……”姜徊扫了几眼报名表，淡淡道:“没兴趣。”
“你这身高腿长的，确定不为班级做点贡献？”沈续浮很熟练地在一千米和一百米上画了一笔，之后又考虑到姜徊条件不错，在跳高上面也画了一笔。
姜徊知道他画也没说什么，只问：“你们家小野子条件也不错，他人不在，你是不是应该也给他报几个？”
“报了呀！”沈续浮将名单摊开在他面前给他看，“他很好说话的，每次都让我随便给他报，哪里缺人哪里补上他，觉悟比你们高多了。”
姜徊瞥了眼名单，瞬间开始心疼起江炩野来了。
一千五长跑、跳高、一百米、跳远、接力……
“你是不是想让他运动会分|身啊？给他报那么多也会重了的，你想累死他啊？”
“那我就不需要管的了，重的话到时候老师会说的，至于累死真不至于，他就跟倔牛一样力气压根用不完，别小看他了，说不定跑完一千五大气都不带喘的……”
“……”姜徊觉得离谱，但没把那句“塑料兄弟情”说出口。
“他去哪儿了？好几天没见他了，僵尸奶奶现在也不管他，各科老师问我借口都给他轮了遍了。”
“哦！”沈续浮不太自然地挠了挠脑袋，要不是江炩野说过姜徊帮过他妹妹他也不打算告诉他，“他家这段时间挺复杂的，他爸妈不是离婚了嘛！现在他爸要回上海打工了，临走前想见飞星一面那女人不干，我就他妈操了，这女人他妈的什么德行……”
沈续浮骂骂咧咧地回座位，姜徊坐在原地思考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