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苏远城还没出现，应该是解决了吧。

不自觉的，王瑶低头抚摸着自己被触碰的新伤口。

以往觉得疼痛难忍的伤口有些麻麻的，大约是因为心里那点兴奋，显得微不足道。

有种说不出的畅快与肆意。

苏昭月跟蔺玲玲对于她这个样子早就习以为常，两人对视一眼后都看出自己眼中的无奈。

王父是个混不吝的，她们都见识过。

只期盼着哪天他能够自己喝醉酒让自己醉死在路边，那样说不定王瑶就能真正的解放了呢？

苏远城姗姗来迟，他摇下车窗时还在跟那头的员工谈话。

见三个女孩都等在校门口了，他多叮嘱了几句，才低声说自己要挂了，抬头看着她们：“等很久了吧？不好意思，今天有事忙到现在。”

“没有。”苏昭月回答。

只是有些稀罕，王瑶也低低附和了一句：“我也才刚放学。”

她出声，苏昭月才想起刚才牛奶掉的事情。她把原本要给苏远城的牛奶塞到王瑶的手里：“刚刚那瓶碎了，你喝这瓶吧。”

对方抬眸时眼里闪过光，接着她又透过车后视镜，看向里面的苏远城：“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这瓶给远城哥吧。”

苏远城没有回话。

他弯着嘴角，不知道是看后面的车，还是后视镜里的她们。

喝着自己剩下牛奶的苏昭月目光淡淡扫过了两人，很快移开了视线。

照例是送完蔺玲玲再去送王瑶的。

以往王瑶都是下了车直接回去的，但今天因为耽误晚了，将要入冬的夜黑漆漆的。看了看如墨的巷子，转过头又用恳求的目光看着苏昭月：“月月，我有点害怕。”

苏昭月的目光温和，落在她的脸上久久，久到王瑶的表情差点要崩掉，怀疑是不是自己漏了馅，被看出了什么。

“好啊。”跟苏远城相似的眉眼，透露出一样的温和。

可苏家两兄妹的温和是不一样的，至少王瑶是这么觉得，只是她说不上来有什么分别。

苏昭月看向驾驶座：“哥，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男人抓着方向盘的手指一紧，看她的目光依旧那样温润，随即笑道：“正好你们两个女孩子，我不放心。”

从那次之后，这是久违的一起去王瑶的家。

只是这回少了一个黎厌。

小巷还没有安装路灯，仅靠着手机微弱的灯光照路面；巷子里依旧飘散着恶臭味道，其中还夹杂一股说不出的怪味。

苏昭月蹙眉。

身旁的女生紧紧地依偎着，紧贴着时的温度过于灼热，让人心情也忍不住也跟着闷热焦躁起来。

“你很害怕？”

明明都已经走过了那么多次。

苏昭月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王瑶身体一抖。

她努力克制自己身体的颤抖维持平静，小声道：“这天太黑了。”

不知道是不是凑巧，现在的

“那你靠近点。”

肩上温热的触感，王瑶感觉到她不自觉地往苏昭月的方向靠。

跟苏远城身上一样的味道将她紧紧包裹着，她仿佛溺在其中。

是种暖暖，让人安心的感觉。

王瑶下意识捏紧了苏昭月的衣服。

“别怕。”苏昭月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知道接下来会撞见什么情况，王瑶的心一直在砰砰地狂跳着。

复杂的情绪在胸膛交织着，充沛的情绪将她想要说的话全都堵在口中。

直至看到尸体时，情绪随着恐惧的尖叫声宣泄出口。

声音响彻整片区域，同时也让在外边守着的游世群听到，第一时间赶到。

老旧生锈的自行车因为重力倒靠，失去坐垫的铁杆穿过了王父的胸膛，沾满的鲜血掩盖住上面的斑驳锈迹，与周围的垃圾味道交织着。

男人身体因为自行车的支撑，维持着怪异的姿势僵在墙边。他仰着头，灰白浑浊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拼尽自己生命里最后的意思力气，想要看到什么。

这里被警戒线围了起来。

作为发现尸体的目击者，苏家兄妹跟王瑶都被单独询问。

这回是在审问处，询问她的人依旧是游世群。

苏昭月不免觉得好笑，抬头看向逆光的对方：“游长官，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没想到我的待遇又提高了不少。”

游世群淡淡瞥了一眼，并没有理会她，紧接着看自己手上新出炉的检验报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我以为游长官你应该清楚。”

当对方冷眼看过来时，苏昭月被铐起来的双手才微微举起示弱：“因为王瑶说天黑害怕，所以我才送她进去的。”

“这么凑巧，你们就撞上了王建业的尸体？”游世群冷声问。

苏昭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王瑶的父亲，无奈道：“就是这么凑巧。”

王瑶的态度的确是有些古怪，只是她没想到进去竟然是看到王建业的尸体。

“酒醉失足从顶楼摔下去，致命伤是胸口的那根钢管的穿透伤。”游世群翻阅着资料淡淡道：“看起来就像是一场意外。”

没等他话说完，苏昭月挑眉接下去道：“像是一场完美的意外。”

此时男人已经将资料合上，坐在她的对面，正静静地看着她，似乎想看看她究竟想怎样继续狡辩。

瞥了眼自己的进度条与任务提示，苏昭月不紧不慢提醒道：“游长官，你都盯我一天了，今天我还给您送了热牛奶，在您面前打过照面的，你忘记了？”

“你怎么确定王建业死亡是假在你有不在场证明的时候？”游世群的目光沉沉，几乎要滴出墨汁：

“他可能死在昨天晚上，死在今天早上。”

苏昭月抿唇笑道：“当然是因为没有做过，所以才确定。”

“当然，游长官不也因为不确定，只能把我这样拘着？”

晃了晃自己手腕上的手铐，过长的铁链随着晃动时触碰椅子，发出声响：“让我猜猜，王先生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我主动出现在您视线时……”

“比如……送牛奶的时候？”

文件拍在桌面上的声音震天响，引得守在门外的工作人员忍不住探头进来看，以确保她的人身安全。

苏昭月像是被吓到一般，整个人半举着双手，大半个身子往后仰着。

嘴角噙着的微笑，看上去却是那样刺眼。

意识到自己可能扎进了对方的陷阱里，游世群猛地起身，跟旁边负责登记的执行官耳语后，往外走去。

他需要出去透透气。

现在的他太容易被苏昭月带偏了。

她的言语，每个神态就似是在挑衅。如果不是在推测的王建业死亡时间里，他跟对方打过照面，游世群的情绪也不至于这么激动。

在他看来，对方就是利用自己和所有人来做她的不在场证明。

她是故意在挑衅自己，无非就是告诉他：你知道跟我有关系，但你也拿我没有任何的办法。

外头的冷风吹着游世群发昏发胀的脑袋，刺痛的感觉让他有瞬间清醒不少。

王建业死于醉酒失足，他的确有酗酒的记录。

从勘察结果来看，他是去了顶楼，然后摇摇晃晃，不小心跌了下去。

老小区的楼层都并不算高，可他不偏不倚，落到了自行车的那头；刚好又车座头坏了，被挤开，钢管顺着力道插、入王建业的胸膛中。

他是仰面倒下去的，不是正面，不存在有轻生的可能性。

据执行官判断，王建业是因为被过多的债务压得喘不过气来，在顶楼天台上借酒消愁；正准备回家的时候，却失足摔死。

周围的人都有些唏嘘不已，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罪有应得。

这里小区不隔音，邻里邻外哪个不清楚王家的破事。

早就有人悄悄说起了“报应”，只是碍于还有官方的人在，并不敢明目张胆地说。

可游世群却觉得不是醉酒失足这么简单的事情。

从不跟他正面接触的苏昭月偏在这个时候主动；刚好那片老小区因为常年不受地方区域管辖，至今都还没有安装监控；以及她有着帮助好友脱离苦海的杀人动机，和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王瑶想要迫切地摆脱王建业，但她有充足的杀人动机，不能自己下手；而苏昭月为了帮助朋友，也有合理的动机。

更何况她们还牵扯出前面少女失踪的案件，一直盯着他们的自己，就成为最有利的证人了。

那这件事单她们两个不行。

这样的计划有第三个人帮忙。

第三个人跟她们有关系，有充足的杀人时间，却没有杀人动机。

例如苏昭月的哥哥，苏远城。

以往都是他准时接送四个学生放学的，今天却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耽搁晚来了。

如果这个事情，就是王建业呢？

两个女生或许还不好处理这件事。

那再加一个人呢？

可他凭什么，为一个妹妹的同学做到这样地步，甚至搭上自己的未来？

游世群觉得烦躁，他只能在走廊外来回踱步，以此缓解自己的焦虑与压抑。

听着外面杂乱的脚步声，以及游戏提示自己完成让游世群怀疑自己的任务，还有往前突然迈进一大步的进度条，苏昭月原本紧绷着的神色放松，冲面前看着自己的执行官露出和煦的微笑。

终于意识到不对了吗？

【？？？她在笑什么？！她怎么还有心情笑的！！！姐，你都成了头号嫌疑人了，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啊？】

【我只能说这姐们心还怪大的，生怕自己拱不起火。】

【要不是这几天蹲她直播间，并没有发现她做了什么坏事，否则我看这笑容我都觉得跟她铁有什么关系了。】

外面急躁的脚步声顿住，然后消失。

大概是去另一边，找她那亲爱的哥哥了。

*

苏昭月跟王瑶两个女生的不在场证明是毋庸置疑的，而作为唯一一个被牵扯进来，有自主意识和一定能力的成年男性，对他进行了调查。

发现口供跟查到的情况属实，正想按照流程询问完后放人，本该在苏昭月那边的游世群却出现在这里。

大家并不太喜欢这个上司。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过于固执己见，对于自己认定的东西坚信是正确的，一直说少女失踪的案件，跟一个同样无辜受伤的女孩。

并且浪费自己的时间，紧跟着那个女孩子，一无所获。

上头已经开始对他很不满了。

只是对方现在还是他们名义上的上司，他们无法将不满宣泄于口，表露在面上。

把对方要的资料递过去，执行官小心地观察自己这个上司的脸色：“游长官，其实我们都看过了，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自从苏家父母因为意外去世之后，苏远城的生活重心都放在自己妹妹的身上。

他作为制香天才，早就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非必要的时候，他只负责制作令人们买单的香水。

今天因为推出的新品时临时出现了一点小纰漏，举行了一个线上会议。

据工作室的人说，苏远城对待香的事情一向严格，在得知新品出现瑕疵，他当时发了很大的火，导致会议时间由原定延长。

然后就是他一边跟员工制定解决方案，一边去接苏昭月她们。

证词合理无疑点，这些参加会议的人也变相为苏远城做了不在场证明。

男人在审问室的椅子上坐得端正，他如沐春风的笑容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

“游长官，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或许我可以解释。”

他的模样不知怎的，让游世群一下子想到了在另一边的苏昭月。

两兄妹似乎都一样，对他抓不到把柄这件事上，非常自信。

甚至善于挑衅。

游世群并没有搭理他，而是对着自己身侧的执行官沉声道：“把他在王建业死亡时间的所有聊天记录都调出来。”

“游长官，根据证人所言，苏先生……”

咚——

游世群的拳头砸到面前桌子上，震得人手臂发麻。

有人下意识屏住呼吸，看向他时的目光都带着敬畏，以及藏起的不满。

男人却毫不在乎，一字一句顿道：

“我说，所有，包括他的会议记录，电话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