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到了升学宴的尾声。

丁灿知道，按照曾经听过的流程，接下来就是最后进行合照的环节。

主持人身穿喜庆的红色西装站在舞台前，招呼着今年考上大学的学生们一起上台拍照留念。

而蔡父则是早早站在舞台一角，手里面准备了看起来还挺厚的一沓红包，有学生从侧台走上来，就会笑意盈盈地送上。

摄影师在旁边正找角度拍照记录着。

小楼梯很窄，就只能排着队走上前，轮到丁灿，她接过红包，小声道了句谢谢。

想着现在台上人多又杂，自己去找林鹤讲话应该也不会被特别注意到。

她找到在台子另一边，距离自己不过只有几米的林鹤，想着要走过去。

下一秒却仍旧呆立在原地，怎么都迈不动步子，双脚就像牢牢地焊在了舞台边缘一样。

怎么会这样，丁灿又尝试了几次无果，感觉自己像是被塞在一块水泥当中，有着呼吸和心跳，却不具备能够移动的能力。

她明白过来即便自己具有能够驱使这具身体的能力，也并非完全由自己掌控。

经由水晶球的作用，他们只是回到这段时间而已，不具备能够改变过去的能力，所以事情发展只怕还是要按照原本的故事线来进行。

相当于一场很沉浸的体验过程了。

于是就只能依着程诺心的性子，不争不抢地站在角落里，直到蔡力的那些狐朋狗友想要帮忙进行了站位的提醒，自己才终于能够走动起来，到了林鹤的身边。

周围乱糟糟的，没人能听见他们之间会互相在讲话，

“你有找到其他人吗？”丁灿小声道。

林鹤平视前方：“感觉看起来像的试着问了问，但没收到回应，看样子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在。”

丁灿点点头，应该是的，不然如果真有其他人还在，也一定会刻意接近蔡力跟程诺心这两个主角来获得线索。

他们两个没遇上什么特意凑上来攀谈的人，就说明没什么熟人在。

只是目前还不知道，为什么水晶球会把他们带到这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丁灿还想着再跟他聊些什么，只是此时合照时间已经结束，于是她再次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

跟着朋友一起，她朝舞台边缘走去，过台阶时视线下意识向下看着脚底的路。

铺着红地毯的台阶，磨毛表面一瞬间被拉长成细丝，眼前景物都变成延长摄影的状态。

下一秒，身处的位置就发生了变化。

她正下蹲着，双手向前，要去搬在脚下的一只牛皮纸箱，里面装着的是些舞台上要用的道具，乍眼一瞧，有着些木桩和树叶之类的东西。

丁灿有些谨慎地看着身边昏暗的环境，这里人不少，大家风风火火地都在忙自己的事。

怎么还没等升学宴结束，突然就到这里了。

“小程啊，这些重的东西我来办，你去拿那边的游戏服吧，注意下摆不要拖到地上啊，租来的还得给服装店还回去呢。还有上边缝制的花叶也得保护好，今天可是难得用了鲜花，平时这种类似活动都是用假花来代替的。”

“知道了学长，谢谢提醒。”

丁灿嘴巴里已经自动进行回复，知道现在是在走剧情。

这是又到了大学的开学典礼上面，还真是按着蔡力讲过的时间节点来进行的，只是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出现更多的未曾提及的情节。

节奏这么快，刚才在升学宴上都还没来得及跟林鹤仔细讲话呢。

他还不清楚蔡力跟程诺心之间发生的事情，现在得先找机会给他讲清楚了才行。

衣服看着鼓鼓囊囊的，但几乎都是用轻纱做的，所以抱在手里面没什么重量，只是有点遮挡住了身前的视线。

丁灿没再排斥这种身体不受掌控的反应，因为她知道不管做什么，之后肯定会再遇上林鹤的。

果然还没走上几步，抱着的衣服下摆就撞到人，勉强探出头瞥过一眼，正是手里面拿着演讲稿，愣愣看着自己的蔡力。

这时候蔡力还在心里面想着，等程诺心认出来他之后要怎么打招呼，只是没听见讲什么，对方就又匆匆离开了。

丁灿无语地扯了扯嘴角，自己连带着道具服这么大面积的人撞过来，蔡力没发现也是挺凑巧的。

“不好意思啊。”道过歉之后，她又匆匆离开，还没到他们两个人能正常交流的场景呢。

想找个说话的机会还挺难的。

终于等到开学典礼结束时，丁灿在后台帮着收拾东西的时候，等到了蔡力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姗姗来迟。

蔡力邀请她等下一起去食堂吃饭，程诺心只是摇摇头拒绝了：“不了，舍友还等着我吃饭呢。”

这次丁灿听见耳畔传来一道不属于这个场景的声音，像是被人按下了老式录像机的某个按键。

身边乱糟糟的声音传来，她重新拿回了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你刚才有听见什么声音吗？”难道这就是能够自由活动的提醒。

林鹤摇摇头，表示什么都没听见，但的确是能够正常讲话了。

虽然不知道时效有多久，但至少在交替到下一个场景之前，他们有着片刻能够相互交流的时间。

后台此刻出出入入的人很多，活动是结束了，但后续要整理归置的事情也非常多。

丁灿在假模假样地整理着道具，林鹤就站在她身边，跟着搭把手。

“你们之前说要去园区办公室，有找到什么线索吗？”

“比你要多了解些。”

丁灿把从蔡力那里听来的故事原封不动地跟林鹤讲了，同时把几人的猜测也都说了出来。

林鹤侧目：“你们是怀疑蔡力这话的真实性，其实想要证明的话也很简单，就是我们按部就班地走下去。”

现在经历的只是泡影，都是已经发生过的记忆，不应该也不可能会改变什么。

什么都不做，找出事情真相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还有件事……”林鹤抬起眼看向她，“我觉得自己的情绪在受到影响。”

蔡力对程诺心的好奇和爱慕，一定程度上被林鹤所窥见，并且体会着。

所以哪怕是已经短暂脱离剧情掌控的现在，他在跟丁灿相处时，看着这副皮囊，内心也难免存在着无法忽视的悸动。

丁灿有几分明白他的意思：“你在担心什么？”

透过蔡力那双眼睛，她想要看清楚隐藏在更深处林鹤的想法。

其实她也发现了，相较于上次在升学宴当中，这次再见到蔡力，她好像更能体会程诺心真实的想法。

“有没有一种可能，在这里待得越久，我们越会忘记自己的本心。”

会不会有那么一刻，他们完全忘记自己真正的身份，只在这个虚构的世界当中，作为里面的人物活下去。

“别太小看我了，而且我相信，你堂堂榜首，肯定也不会任由这种情况出现的吧。”

丁灿不觉得这对林鹤来讲会是什么威胁，可能只是下意识会将问题摆在值得关注的地方而已。

昏暗灯光下，林鹤的表情更难辨别，脸上小片阴影几乎快跟身后融为一体：“一旦发现不对劲，我会带你先离开。”

丁灿笑笑：“这下我相信你的确是受到蔡力的影响了。”

英雄主义作祟，想要在喜欢的人面前展现。

虽然才跟林鹤认识不久，但也能推断出来，他待事谨慎，不会是这样大包大揽的性格。

“有备无患罢了。”

林鹤那边甚至话音未落，丁灿就又到了一间学生寝室当中，面朝着有些掉皮的书桌，正在将书本放进到斜挎包当中。

“还有半小时才上课，我们现在过去的话，肯定能占到个前排的位置。”

丁灿扭过头，见到跟自己讲话的是住在对面床铺的女生。

她将整段句子说完时，自己又听见了刚才的按键声，而后见到女生动作诡异沉默了一瞬间，左右张望着周围的环境。

尤其朝自己打量过来时，目光疑惑地在身上停留了很久。

一点也不像是之前认识的样子，她明白过来：“我是丁灿。”

这位舍友脸上明显松了口气，谨慎的神色已经消散许多，但还是没完全放下心来，担心这是什么系统造就出来的幻境。

“这是哪里？”

“不觉得我现在的长相看起来非常眼熟吗，我现在是程诺心，我们应该是回到过去了。”

跟在宣传栏见到的照片有着容貌和装扮上的差别，石燕才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来，现在才相信了丁灿讲的话。

并且很快就良好接受了现在的处境：“原来是这样。”

角落里有些生锈的铁门后面贴着一张落地穿衣镜，上面几乎见不到灰尘和污渍，是近期才清理过的。

透过镜子，石燕也看清楚自己现在的模样。

堪称复古的传达，上身一件洗得有些褪色的蓝色波点衬衫，下面是件平平无奇的黑色棉麻裤子。

肩侧还垂着两股麻花辫，几乎要到腰线的位置。

主要是这个年代的人发量也太多了，一眼看过去就非常茂密，还是分成两股的情况下，一根都比自己全扎上去要厚。

石燕默默在心里念叨了几句羡慕。

“别看了，我们等会儿要下去了。”丁灿出声提醒。

“不会吧，咱俩真去上课体验大学生活啊。”石燕只知道回到了过去，但还不明白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丁灿无奈道：“上不上课，倒也不是咱们两个能说了算的。”

她才讲完这句话，就看见石燕身体僵硬地转了转身，眼神还无助地转了一圈，而后将自己挂在床栏杆上的小书包拿下来。

挎着自己的胳膊，两人就开了宿舍的门走出去。

等到楼下时，果然见到了拿着一大袋子零食，就等在楼外小树下的蔡力。

石燕揶揄了两人几句之后，被讨好地发了罐零食，脚步很轻快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