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前来的媒人也是他们村上的，当然也和他们一道回去。
事情的进展还算顺利，杨语欢和杨语卓走在前面，走的每一步都是兴高采烈的。
媒人跟在后头，旁敲侧击地问杨现和吴慧英对这次参与女儿相亲的体验感，拐弯抹角地打探他们在小隔间谈话的结果。
“怎么样，语卓对小伙子还算满意吧？”要不怎么说人家是金牌媒婆呢，开口就问女方的想法，而不是居高临下地从男方的角度阐述。
“这有什么满不满意的。”吴慧英以为媒人对“相亲变成谈生意”这件事已经知晓，“人怎么样没所谓，事儿谈成了就行。”
这怎么会没所谓呢？！这是女孩子家一生的幸福！
媒人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也没说出口。
毕竟结果她是满意的，“事儿谈成了就行”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已经成了！
她嘴里一边说着连续的“好”，一边说，“恭喜你们哈，小李这条件也算乘龙快婿了，日子定了可得请我吃颗喜糖！”
吴慧英脸色僵了僵，“敢情你还不知道呢？”
媒人爽朗的笑卡在嗓子眼里，从嗓子眼里发出一个非常具有代表性的字，“啊？”
杨现简明扼要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归纳了，“我们都被这俩丫头骗了，但好在生意谈得不错，那孩子答应明天先看货，再一起商量定价。”
媒人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变脸似的持续了一会儿，带着些愤怒说，“两个小丫头怎么这个样啊！把我们大人当成什么了？！”
三个年过四十的成年人，加上一个毫不知情的李建军，四个人被两个小丫头耍得团团转！
这事儿放在谁身上都得发飙！
媒人几番忍了又忍，面色都憋黑了，还是忍不住当着两个孩子父母的面批评了一句，“做父母的这么彬彬有礼，怎么两个孩子这么没有教养！”
她实在太气了，放着一上午的工分不去挣，大老远陪着他们一家人来回走快三个小时往返，难不成她为的是李建军请的那顿饭？！
尽管事情没有朝着预期的方向发展，他们的两个女儿也确实做错了事情，杨现和吴慧英在听到这么难听的话时还是愤慨难当。
“何必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吴慧英说话的声音，“但凡是男女相看，有成的，当然也有不成的，难道遇着那些不成的，你也去骂人家闺女儿没教养吗？！”
“那情况能一样吗？！”早就窝着火的媒人也提高了声音，“你看看你们家闺女做的这叫什么事儿！”
“且先不论她们做的什么事儿。”杨现说话铿锵有力，他按照辈分叫了媒人一声“姐”，“李建军那孩子应该也跟你说了，我们第一批货款一分不要，一半给他，另一半就是你的，这一趟也没让你白跑吧？”
“就是！”吴慧英也阴阳怪气地说，“说不定你拿到的一半货款比你的媒人红包还多呢！”
媒人呆住，这才反应过来李建军说的那句没头没尾的“第一批货款我分你一半”是什么意思。
她嘴唇蠕动，半响也没找到合适的话语回怼这两口子。
最后，她又回到问题的根本，“是你们家孩子耍人在先，我从头到尾都不知情，发发脾气怎么了？！再说了，你们说的一半货款还连个影儿都还没有，就在这儿给我画大饼，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们？！”
她音量太高，走在前头的杨语卓和杨语欢都听到了，连忙折返回来。
这事儿是杨语卓主使，道歉也应该由她先来。
“大娘，这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对，谈事情之前怕露馅，就没提前跟您通气，谈成之后太过得意忘形了，忘记跟您说了。”这事是自己理亏，杨语卓的道歉没有一丝不情愿，“大娘，对不起，是我不懂事。”
她提出一个补偿方法，“后天我和欢欢到地里出工，我们俩的工分都挂在您的名字下，把您今天耽搁的时间双倍补偿给您。”
媒人脸上的怒气立刻熄了大半，不好意思直接说接受，也不想开口拒绝。
杨语欢也往前跨了一步，给媒人鞠了个躬，“是我们两姊妹考虑不周，真的很对不起，跟我们爸妈的教养没关系，是我们自己人品不端，对不起，希望能得到您的原谅。”
俩人这么一弄，媒人本来还有的脾气也发不出来了，低声抱怨道，“你说说你们两个，这么好的一门亲事，被你们就这么搞砸了，往后还上哪去找这么好的人家啊！”
两姐妹连声说“是”。
媒人又叽里咕噜抱怨一气，发泄怨气，同时给自己找台阶。
杨语卓和杨语欢一次也没有打断，“嗯啊对”地附和着。
杨现和吴慧英在一旁都快看不下去了。
两人做错了事情就要承担责任，但……继续这么说下去，到家就是下工时间，半天的工分也捞不着了！
但毕竟是自己家理亏，媒人说的也只是些唠叨话，没有什么过激性的语言，两人就硬撑着没阻止。
他们也希望两个女儿能从此事中学到一些教训。
一直到媒人说够了，几人才继续走路。
本来已经安静的小队伍里突然出现一声轻咳。
媒人颇有些不自在地说，“你俩后天的工分我就先收着了，也给你们两个小家伙长长记性。”
她一边说一边瞟向杨现和吴慧英，生怕这两人不答应。
好在两口子什么也没说。
“好的，您放心，我们后天挂工的时候会把您请过去确认的。”杨语卓说。
“也不是这个意思……”媒人舔了舔嘴唇，一边觉得收她们双倍公分过意不去，一边又实在不想拒绝。
“我们知道你没有这个意思，是我们自己想这么多。”杨语卓补充道，“大娘，我们明天也要到镇上继续谈生意，想邀请您跟我们一起。”
她好似没有把刚才的矛盾放在心上，笑得很灿烂，“耽误的半天公分我们也会补给您的。”
两姐妹把事情做到如此程度，即便是再难相处的人也说不出为难的话了。
“明天我就不用去了吧。”媒人犹疑道，“生意上的事我一个妇人家也不懂，你们自己谈就好。”
“还是需要您在场。”杨语卓解释道，“我们今天和李建军只大概谈了个价格区间，具体定价还没谈。”
媒人疑惑，“定价的事我也不懂啊！”
“不需要您懂。”杨语欢见不得杨语卓委婉的处理方式，直言道，“说好了第一批货款有一半是您的，当然得需要您在现场，亲自确认货款的数额。”
媒人愣了下，明白了两人的意思。
她人在现场，自己亲手拿到钱和等他们一家子谈成回来把钱转交给自己是不一样的。
他们几个是一家，钱转交到自己手里时，自己难免对数额正确与否产生疑问，就算大老远跑去镇上问了李建军，她对李建军给的答案也不一定就完全信任。
到时候徒生嫌隙。
她视线徘徊在两姐妹之间，心里难免惊诧。
这两个小女孩才十几岁的年纪，做事情就已经有了滴水不漏的趋势……
显然，两人在事情谈成之后没跟她通气还正是因为太过高兴才忘记了。
“好吧。”她说。
事情处理到这儿，杨现和吴慧英已经非常满意了。
一路无话，直到进了家门，把门关上。
吴慧英才感叹道，“我真没想到这事儿能成。”
放在一旁吃灰的木材有了去处，而且还能给家里创收，杨现也很高兴，但也怕自己高兴过头，自己给自己泼了盆冷水，“还没谈下来呢，先别高兴得太早。”
杨语卓和杨语欢心里知道，八成是能谈下来的，但也没多说什么。
在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画饼。
两人喂了狗，将小崽子带出去，在院子里跑了好几圈。
“欢欢，你看会儿狗，我去一趟张结巴家。”拿着狗尾巴草逗狗的杨语卓突然说。
杨语欢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行，你快去快回。”
杨语卓一路小跑到张结巴家门口，撅着嘴故伎重施。
周尹也是厉害，每次都能从那虚得不行的口哨声中分辨出来人是谁。
“猜猜我们今天谈得怎么样？”杨语卓弯着眼睛笑。
这还用猜吗？愉悦的心情都写在眼角眉梢了。
周尹心里想着，还是很配合地问了，“怎么样？有戏吗？”
“这说来话长……”杨语卓说起过程来眉飞色舞，手舞足蹈。
周尹认真听着，眉头却越皱越深。
“明天再去一次就能成了！”杨语卓一个拳头砸进掌心，演讲收尾。
周尹却说，“那个李建军喜欢你？”
杨语卓“害”的一声，把话题扯过去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的生意！成了！周尹，咱们头一回做生意就成了！”
周尹抿着嘴唇，也浅浅地笑了起来，“是，我们好厉害。”
“我先走了，明天早起。”杨语卓情绪激动，一路小跑回到家，把已经累得不行的小狗又遛了一圈。
晚上，两人一狗都累了，睡得十分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