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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早已有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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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季开学时,王加根发现班上好多同学不对劲,似乎有些躁动不安,显得心神不宁。或许是因为临近毕业,大家考虑问题比较复杂。毕业考试能不能通过,去哪儿实习,会分配到哪里……所有这些问题,是每一个人都不能不想的。特别是那些已经谈了朋友的恋人们,还要考虑能否与自己心爱的人分配到一块儿。如果不能分配到一起,毕业季或许就是他们爱情的坟墓。

学生时代终结,意味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即将结束,从此就要走向社会,成为自食其力甚至必须养家糊口的职场人。

王加根对诸如此类的事情不是太在意。在他看来,毕业分配到哪儿都差不多,反正都是上讲台、拿粉笔、当教师,而且跳不出孝天县的地盘。好又好不了多少,坏也坏不到哪里去。更何况,他是准备重新参加高考的,对即将开始工作的单位要求并不高。只要有单独的宿舍、有电灯,能够让他安静地复习就行。至于其他的,无所谓。

这段日子他想得最多的,还是家里的事情。

寒假回王李村过年时,他发现奶奶更老了,走路和说话颤颤巍巍;耳朵也更聋了,扯起嗓子讲话,老人家都听不清楚。反观他爸王厚义,倒是越活越年轻,四十六岁又梅开二度,娶了三十出头的胡月娥。

王加根还发现,胡月娥的肚子大了,已经怀孕几个月。也就是说,过不了多久,他将有同父异母的弟弟或者妹妹。

这事让他心里不美气,感觉有点儿难堪。

奶奶对这事也耿耿于怀,背地里瘪着嘴骂胡月娥贱,骂王厚义不是东西。老人家之所以这么生气,是担心家里再多出个小家伙,将来会与她孙儿分家产。

王加根安慰奶奶,老宅已经拆了,大屋改小,多出来的砖瓦木料都被父亲败光了。新建的这栋土墙瓦房,值不了几个钱。更何况,他马上就要上班,当教师。每月拿工资,退了休有保障,不指望祖辈留下的家产。他最担心的,是家里多出一个小孩后,又要奶奶帮忙带。

奶奶一生没有生育后人,却抚养了素珍和三货,带大了加枝和加根。老人家已经七十六岁,风烛残年,未必又要带小孩?

一想起这些,王加根就特别揪心。

在师范学校,傍晚是难得的休闲时光。

男生们大都喜欢窝在宿舍里谈天说地,蹲在寝室门口的走廊上洗衣服、洗鞋子,也有的坐在床头吹口琴、吹笛子、拉二胡,鬼哭狼嚎地唱歌。十几平方米的长方形宿舍里,靠墙摆着六张高低床,十二个床位。除了中间过道,没有一点儿空余空间。拥挤,嘈杂,但大家还是乐在其中。喜欢运动的学生则去操场上跑步、打球,或者到校园外面散步。当晚自习铃声响起时,校园内外的学生都会向教室集聚。

王加根不留恋宿舍,也不怎么爱运动。他吃完晚饭,多半会直接去教室。这段时间教室空无一人,特别适合读书或者写作。

这天他刚在座位上坐下,池中月跟着进来了。

她气呼呼地责问王加根,为什么把她“忘记拿照片”的事情告诉别人,败坏她的名声。

王加根非常惊讶,起誓说,自己绝对没有在任何场合、对任何人提起过这事。

听池中月的口气,她所说的“别人”,似乎指方红梅。因为她告诫王加根,不要把一个女孩子的粗心,作为向女朋友炫耀的资本。

这真是莫大的冤枉!他觉得委屈,试图平心静气地解释一下,但池中月根本就不听,不给他申辩的机会。

女同桌嘴巴子如机关枪一般,叭叭叭地扫射一阵之后,就气冲冲地离开教室。整个晚自习,再也没有回来过。

王加根坐在座位上,干什么都没有心情。正在他无所事事地发愣怔的时候,方红梅来到了他身边。

“走,我们去学校外面走走!”方红梅提议。

他于是锁好屉斗,跟着方红梅走出了教室。

春寒料峭。他们走在通往校外的林荫道上。突然刮起了大风,塑料袋、废纸片等垃圾漫天飞舞。道路两旁的树木花草,也被吹得前后左右摇晃。两人逆风而行,非常吃力的样子,上衣紧紧贴在胸前,身后的衣服又迎风飘舞,如同多出了一条摇摆的尾巴。身上的热气没一会儿就散尽了,感觉到彻骨的寒冷。

出学校大门,他们沿着围墙根走向五里山上的小树林。路上,两人都没有讲话,就那么默默地走着,似乎都在等待着对方打破沉寂,提及那个心照不宣的话题。

到了半山腰,方红梅停下脚步,靠在一棵松树上,问:“王加根,如果让你做我弟弟,你愿意么?”

弟弟?什么意思?王加根瞪大眼睛,不解地望着她。

“我想结拜你为弟弟。怎么样?你希望有我这样一个姐姐吗?”

王加根无言以对。

沉默了一会儿,他嗫嚅着问:“这就是你对我好的原因么?”

方红梅没有回答,垂下脑袋,双手捻着辫子的发梢。

见她那副神情,王加根直骂自己笨:方红梅肯定是在用结拜姐弟试探你!想到这一点,他心里又开始波涛汹涌。还等什么呢?我应该向心爱的姑娘直抒胸臆,趁机表白。

“坦率地讲,”王加根回答,“我不同意我们结拜姐弟。”

“为什么?”

“我们应该成为比姐弟更亲近的人。”王加根的眼睛直视着方红梅,如同两团火焰在熊熊燃烧。

“那你,那你为什么……”方红梅显然有些慌乱。

既然已经表白,王加根觉得一身轻松。

他说:“我原本准备到毕业时再向你求爱的,既然你现在提到了这个问题,我就只有把计划提前了。”

他准备单膝跪地,调侃道:“戒指和鲜花等我有钱时再补上。”

“可是,可是……”方红梅显出非常痛苦的样子,泪水涌出了眼眶,“太晚了啊!”

“太晚了?”加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什么意思?”

方红梅两腿一软,坐在草地上哭了起来。她右手捂着嘴巴,泪如泉涌,一边哭泣,一边哽咽着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方红梅读高中时,班主任老师叫周东明,对她特别好,各方面都格外关照。她的座位总是在教室中间两排靠前的地方。上课时,周老师经常点她回答问题,还利用休息时间给她开小灶。在学校上完晚自习,周老师总是提着马灯送她回家。上劳动课,周老师从来不让方红梅干重活。业余文艺汇演时,还亲自给她化妆。

周东明待她这么好,当然不是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而是因为家里有一个与方红梅年龄相仿的儿子。周东明的儿子叫周哲凡,也是他班上的学生。周哲凡学习成绩特别棒,每次学校组织的大型考试,总是年级第一名。学习上的事情,完全不用大人操心。周东明花在儿子身上的时间和精力,还不及关照方红梅。因此,方湾中学的老师都开玩笑,说周东明想让方红梅当儿媳。

高考成绩下来后,周哲凡过了本科线,被华中师范学院录取。方红梅则名落孙山,连中专都没有考上。

泾渭分明,再也没有人拿他们两人打趣。

方红梅家住方湾公社所在地的菜园子村,与热闹的街市就隔着一条小河,类似于城市里面的“城中村”。她父母都是农民。父亲读过初小,母亲没进过学堂。两个“准文盲”在生儿育女方面却硕果累累:在不到六年的时间里,生了两女两男四个小孩。取的名字也不俗,两个女儿叫红梅和腊梅,两个小子叫敬文和敬武。算上老祖母,家里长期生活着七口人。

方红梅高中毕业时,她妹腊梅读初中,两个弟弟上小学,家里的负担之重不言而喻。因此,她高考落选后,就准备回家当农民,给父母搭把手,为家庭尽点儿责任。可她爸坚决不同意,一定要她再复读一年。方老汉在方湾公社卫生院当炊事员。每个月能够领到三十多块钱工资——这是家里最稳定的经济来源,也是他让大女儿复读的底气所在。

方红梅复读一年后,考上了孝天县师范学校。虽说是中专,在农村人眼里,却是乌鸡变成了金凤凰。

去年暑假期间,周东明突然来到她家,向她父母提亲。

方老汉老两口受宠若惊。

周东明是公办教师,而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农民;周哲凡读的是重点大学,而他们家红梅只考取了孝天县师范学校。两家结亲,他们显然是高攀了。不过,两位老人并没有把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尤其是红梅她爸,表现得非常冷静。

他说,从当老人的角度来看,这肯定是一件大好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做父母的都希望子女能够花好月圆,早一点儿成家立业。但婚姻大事毕竟是年轻人自己的事情,还是得他们自己拿主意。

周东明对方老汉的开明大加赞赏。说,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上门只是表达当老人的意愿,把这件事情挑明。最后成不成,当然要看两个年轻人谈不谈得拢。

“红梅和哲凡是高中同学,应该算是比较了解的。往后再通通信,节假日见见面,加深了解。谈得来就继续交往,谈不来也不勉强。恋爱这种事情,还得看缘分。”周东明临走时这样说。

九月份开学不久,方红梅果然收到了周哲凡的求爱信。她以自己年龄还小,不愿意过早地考虑这些事情为由,委婉地拒绝了。

周哲凡却没有就此罢休,继续书信不断。去年国庆节放假,他又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来到了方红梅家里。

在穷追不舍的同时,周哲凡还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他说,方红梅马上就要毕业,他也到了大三,如果他们两个人能够把恋爱关系确定下来,就可以提前考虑毕业分配的事情。他可以让他爸去找人,争取把方红梅分配在孝天城。他毕业后,争取留在武汉市,然后想办法把方红梅往武汉调,将来就可以定居在武汉。万一他不能留在武汉,他就申请分配到孝天城,与方红梅在一起……

这些话让红梅的父母动了心,加上周哲凡这个小伙子也确实不错,两个老人开始做大女儿的工作。

方红梅依然有些犹豫。她相信周哲凡是真诚的,可问题是,她不爱周哲凡呀!跟他在一起,找不到谈恋爱的感觉。

生硬地拒绝,她于心不忍,只得回复,让她再考虑考虑。

两人各自返回学校后,周哲凡故伎重演,不间断地借鸿雁传情。希望用滴水穿石的精神,来感动方红梅。他相信精诚所至,终有金石为开的那一天。

事实上,那段时间追求方红梅的男生,还不止周哲凡一个人。

孝县天师范学校的多情种子还是挺多的。除了和她同年级的男生,还有师哥和师弟,有的还是学生会干部。好几个写情书的男生,她甚至都不认识,根本就对不上号,而她最熟悉的王加根,却一直无动于衷。

这小子怎么了?我对他那么好,他就没有一点儿感觉?就算是木鱼脑袋,也该开窍了啊!未必,他只是想与我保持同学之间的友情,根本就没有考虑进一步发展两人的关系?他是不是看不上我?真有这种可能。听说他妈妈在河北,他姐姐在北京上大学,他将来会不会也去北京或者河北?他一直在复习高中知识,准备毕业后重新参加高考,是不是有更高的目标,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哼!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呢。你不做我男朋友,未必我就找不到男朋友?我这就找个男朋友给你看看!

赌气也好,实验也罢,反正没过多久,方红梅就回信给周哲凡,答应做他的女朋友。

今年春节假期,他们第一次以恋人身份在方湾见面。虽然在信中说了那么多让人脸红耳热的情话,但两人真正聚到一起,却没有那种相见恨晚、如胶似漆的感觉。说去说来总是那么几句废话,单调乏味。恋人相见,往往喜欢单独相处,而方红梅恰恰相反,她怕单独与周哲凡在一起。

有天晚上,周哲凡约她去瀤河堤上散步,她却要拉上大弟敬文,找个“电灯泡”照着他们。更让她吃惊的是,浴着冬日的寒风,与周哲凡在河堤上边走边聊时,她时不时会想起了王加根……

春节过后返回学校,赶上了王加根与池中月因为“照片事件”闹矛盾。方红梅这才预感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她明白自己心里爱的人到底是谁,也坚信王加根虽然没有向她求爱,但心里一直是喜欢她的。为了证实这一点,她就把王加根约到了学校外面。

“你怎么那么清高,那么老实,那么傻呀!你那么长的小说都写了,为什么连最简单的三个字却不愿意给我?对我笔墨怎么就那么吝啬呢?”方红梅呜呜地哭着,悔恨交集地埋怨。

听完方红梅的哭诉,王加根感觉如五雷轰顶,木然地立着。

怎么可能?这是真的吗?方红梅半年前就与别人谈情说爱了?我怎么一无所知?这么长时间怎么连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发现?

他闭上眼睛,随之也泪如雨下,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脑袋,痛苦地抽泣起来。

自此,王加根的情绪一直不怎么好,脸上总是挂着霜。

池中月透过他的变化,预感到同桌已经“竹篮打水一场空”,正在品尝“扁担无捺——两头失塌”的滋味,心里产生了一种报仇雪恨的快感。这个“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眯起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隔岸观火,坐在教室里幸灾乐祸。只要看到王加根趴在桌子上伤心难过,她就不冷不热地来一句警句格言。嘲笑同桌“想吃蜂蜜反倒被蜜蜂螫了一口”,告诫他,不要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别以为每一个人都像她池中月一样善良。

王加根身心俱焚,痛苦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

为什么那么天真幼稚?为什么那么老实本分?为什么要死心塌地地深爱着一个人?你得到的回报是什么?笨蛋!蠢猪!傻瓜!你的一片赤诚之心,换来的是什么?当你爱的人告诉你,她另有所爱,你为什么要痛哭流涕?没有骨气、不知廉耻的东西!有谁同情你?有谁理解你?你痛苦只会让别人更开心!你哭泣只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笑柄!天涯何处无芳草?得不到一个女人的爱,值得你如此悲伤么?擦干泪水,振作精神,去爱你的事业,去爱你的文学,去实现你的远大理想和宏伟抱负吧!用行动告诉世人,王家根没有失去任何东西,任何打击都不会让你沉沦,任何人想让你难堪都是枉然!

唉,或许早恋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就不该过早地去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不是雄心勃勃,准备师范毕业后重新参加高考么?你不是想入非非,幻想着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一名作家么?如果恋爱一谈,婚一结,孩子一生,你还有时间和精力去追求这些梦想么?这样看来,失恋并非完全是坏事情,也可能带来好的结果。全当是自己误入歧途,现在正好回头是岸。恢复到恋爱以前的状态,重温少年时代无忧无虑的美好时光吧!

这是一种看似无奈,却比较明智的选择,是一种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可是,要真正做到这样,谈何容易啊!什么叫早恋?一个人多大年龄恋爱才算合适?没有让人信服的标准答案。爱情这种东西,可遇而不可求。一旦遇上了,想躲,躲不开;想逃,也逃不掉。王加根想用鸵鸟政策来逃避现实,但丝毫也不奏效。无论他怎么强迫自己,还是忘不掉方红梅。

坐在教室里,或者行走在校园里,他总会自觉不自觉地去追寻方红梅的身影,聆听方红梅的声音。萦绕在大脑里的,都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挥之不去啊!痛苦、悲伤和委屈,折磨得他茶饭不思,昼夜难眠。他多么想找一个人倾诉衷肠,倒掉自己内心的苦水啊!

自然而然地,他想起了母亲——妈妈永远是孩子遇险时的避风港,是孩子受伤时的疗养院。他摊开纸,拿起笔,把他与方红梅之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写信告诉了远在千里的白素珍。

很快,他就收到了妈妈的回信。

白素珍在信中批评儿子胸无大志,十六七岁就沉溺于女色,没有出息。她谴责方红梅见异思迁,朝秦暮楚行为,非常明确地告诫儿子,这种水性杨花的女子,根本就不值得去追求,更没有必要为她痛苦。

王加根上师范后,白素珍一直担心儿子早恋,多次在信中提醒他,年轻人要专心学习,不要在学校里谈情说爱。万一碰到这方面的情况,必须第一时间向她汇报,让妈妈给他把把关。而妈妈一直是王加根最信任、最景仰、最佩服的人,他总是把她的话奉为圣旨。

正因为此,他才把自己的初恋,原原本本地写信告诉了她。但是,白素珍提出的那些观点,特别是对方红梅的看法和评价,他又觉得有失偏颇,不敢苟同。他受不了母亲如此恶毒地攻击和诋毁他心爱的姑娘,亵渎他心目中的女神,迅速回信予以反驳,为方红梅辩护。

这种申辩不仅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让白素珍产生怀疑,认为儿子已经与方红梅搞到了一起。她迅速回信,命令王加根悬崖勒马,赶快与方红梅一刀两断。她甚至威胁,如果王加根执迷不悟,她就会把他们的“丑闻”公布于众,让他们在孝天县师范学校声名狼藉。

王加根没有想到妈妈的反应会这么强烈,更没有想到妈妈会无情地攻击他们伟大的爱情,并且提出如此蛮横无理的“命令”。对此,他当然难以接受,义正辞严地予以拒绝。

很快,他就收到白素珍言辞更为激烈、攻击更为恶毒的回信。

母子之间关于恋爱的争论从此战火纷飞。两人各执一词,固执己见,谁也不肯让步。有时,王加根觉得这种争论其实毫无意义,也很无聊。因为眼下他并没有真正与方红梅走到一起,将来是怎么一回事,也未可知。如果他真的与方红梅好上了,同样没有必要去与妈妈争个输赢。反正他们母子相处的时间很少,将来也不可能在一起生活。他和方红梅的事情,白素珍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都无关紧要。只要他们真心相爱,没有必要得到母亲的认可。

“唉!我为什么要写信告诉她这些?这不是引火烧身吗?”

不过,一想到母亲对方红梅毫无根据的指责,一想到这些分歧可能对未来生活带来不利影响,他还是希望消除母子之间的隔阂。王加根觉得自己还是想办法让母亲理解方红梅,改变对她的成见。

当王加根与白素珍唾沫四溅地打口水战的时候,方红梅与周哲凡之间的“自由之战”也在艰难地进行。

结束了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日子,方红梅终于把王加根爱她的那颗赤诚之心看得真真切切。她也一下子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与周哲凡在一起那么久,总也找不到恋人的感觉。原来她是放不下王加根,她心里爱的人实际上是王加根!她心里那个最重要的位置,一直是为王加根留着的,又怎么可能接纳贸然闯入的其他男子!

因为天真和幼稚,因为赌气和任性,她答应做别人的女朋友,但这并不能束缚她对真爱的追求。关于毕业分配,关于安家武汉,关于定居孝天城,还有什么重点大学毕业,什么优越的家庭条件,都见鬼去吧!能够找到一个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的人,比什么都重要。如果两人之间没有爱情,就算生活在皇室豪门,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又有什么意思呢?

王加根为人真诚,心地善良,感情专一,勤奋努力,积极向上,又有宏伟的抱负和理想。在方红梅看来,似乎每一个褒义词用在他的身上都不为过——难怪人们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这样的小鲜肉,正是方红梅苦苦追寻的对象。梦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既然发现了,又岂能错过?

方红梅觉得自己在恋爱问题上应该有所取舍了。当然,在“取”之前,必须妥善解决好“舍”的问题,免得留下后患。

苦恼和熬煎了好几天,她字斟句酌地给周哲凡写了一封信,提出了结束恋爱关系的要求。理由是,两个人不合适,她找不到恋爱的感觉。在信中,她主要是检讨自己。把造成眼下这种尴尬局面的过错,全部归咎在她自己身上。因为她年轻幼稚、缺乏经验、处事草率、初恋不懂爱情,给老同学造成了伤害。她感到万分内疚,诚恳地向老同学道歉,求老同学原谅……

不难想象,周哲凡接到这样的来信,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刚刚坠入爱河,还没有来得及伸胳膊伸腿地畅游,就得上岸了。这位华师大三的男生因此郁郁寡欢、闷闷不乐。他不知道方红梅说的“找不到感觉”是什么意思。既然“找不到感觉”,为什么答应他的求爱?这也太随便了吧!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怎样做,才能让方红梅“找到感觉”。爱情需要呵护与培育,找感觉也是需要时间和过程的啊!两人交往时间长了,“感觉”说不定就来了呢!他没有答应分手,建议双方都保持冷静,冷处理一段时间再说。

方红梅又写信告诉周哲凡,这是她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并且说,她已经把周哲凡写给她的所有信件收集在一起,装在一个大牛皮信封里。等“五一”放假回方湾时,她会亲手退还给周哲凡。她同时希望,周哲凡能够把她的信件物归原主。

如此恩断义绝,让周哲凡不得不怀疑方红梅心里另外有人。他忍无可忍,恼羞成怒,开始抨击和谴责方红梅见异思迁。他在信中毫不留情地指出,喜新厌旧是不道德的,为世人所唾弃。人应该讲名誉,守信用,不能出尔反尔,更不能朝秦暮楚,这山望着那山高。

周哲凡提出的观点,以及使用的某些语言和词语,与白素珍不谋而合,出奇的相似。这封措辞强硬的信发出去之后,好长时间没有收到方红梅的回信。周哲凡又慌了,后悔自己把话说得太重。他赶紧写信向方红梅道歉,把语气缓和下来,苦口婆心地劝她回心转意。

方红梅还是没有理他。

心急如焚的周哲凡利用周末休息时间,从武昌桂子山上的华中师范学院出发,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花园镇五里棚山上。

两人见面后,周哲凡率先检讨,说自己心胸狭隘,胡思乱想,冤枉了方红梅。他希望得到方红梅的谅解,并保证今后再也不吃醋了。

“你没有乱说。我心里确实是有人了。”方红梅平静地回答。

“不!不可能!”周哲凡歇斯底里地喊叫,“你是因为生气,才故意这么说的。是这样吗?”

方红梅还是显得非常冷静:“周哲凡,我说的是真的。用不着自欺欺人,我们应该面对现实。”

接下来的交谈当然很不愉快。

最终的结局也可想而知:他们终止恋爱关系,分手了。

万念俱灰的周哲凡从孝天县师范学校离开时,手里多了一个很大的黄色牛皮信封。那里面装着的,是他向心爱的人倾诉衷肠的情书。为了写出这些情意绵绵的文字,他曾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挖空心思,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这些东西带回去还有什么用?”走出孝天县师范学校大门时,他问自己,并且马上做出决定,“烧了吧!就在这让人伤心的五里山上,把这些东西付之一炬。我要像□□朝觐那样,举行一个庄重的仪式来祭奠爱神,为自己苦涩的初恋留个纪念。”

可怜的人!

周哲凡满怀忧伤地走进五里棚山上的小树林。冥冥之中,就像有什么牵引似的,他竟然来到了王加根和方红梅第一次约会的地方。他蹲下身子,把信封里的信件全部倒在地上,拎起一封用打火机点燃。然后,如同人们祭祖时烧香化纸一样,一封一封地扔进火堆。

火越烧越旺。

看着那一封封满含着他心血的情书化为灰烬,周哲凡禁不住潸然泪下,情绪慢慢失控,最后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正在他一个人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突然刮起一阵大风,把火堆里黑灰和纸屑吹得到处乱飞。其中有一张燃烧着的纸片还落到了他的身上,把他那件崭新的的确良衬衣烧了个窟窿。

周哲凡迅速从地上站起来,弹了弹身上的灰尘,摸着烧坏的衬衣,懊恼不已地离开了这伤心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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