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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25.新元2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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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霖倒下时,我正考虑着是否应该跟她说点什么,以缓解她紧张的情绪。尽管她看上去很平静,但她不断晃动的眼神让我清晰看到了她的恐慌。

可不知为何,我又走神了。

我应当相信教授说的每一句话,但是不知道从哪一刻起,我开始怀疑——我或许根本不能承载教授对我的期待。她说我是所有仿生生命中最特别的一个,告诉我我会明白我应该做什么,仅凭我自己就可以。但是我可能根本没有这种能力,事实上,我大概跟成千上万其他的仿生人别无二致,又或者比她们更加糟糕。

我们的家里没有其他仿生人,生活中的大部分事情教授亲力亲为;不过在其他的一些研究员家里,我见过很多我的同类。她们忠诚又高效,接收命令,即刻执行,不怀疑,不出错。现在想想,我真羡慕她们——她们只需要服从命令,而无需思考与质疑。思考向来是生命所拥有的特权,而我却在不知不觉中拥有了这种本不应属于自己的权力。从教授的表现看,这似乎是她赐予我,并希望我掌握的,可我因此感到十足的惶恐。

从开始到现在,我好像不仅没帮上教授的忙,反而惹了麻烦。

如果我不需要思考,仅仅听命行事,大抵这些事就不会发生。

教授常常对我说,生命可贵,无高低贵贱之分,是以我想要去帮助她人时,从来没考虑过是否值得;可现在的情形,我不得不开始动摇,不得不假设,是不是从一开始什么都不做会比较好?

我不知道遇到这种事情,教授究竟会怎么选择,但说不定江鎏真的没错,我不应该在这种不合时宜的时候做这种“不合时宜”的事。

从得知教授一直发着烧,却坚持到这里来之后,我就时常这么想。或许真的是因为我太懦弱,太优柔寡断,所以教授才会这么放心不下,不能把这里的事交给我,而是选择亲自来处理。

也可能是我高估了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她来到这里只是因为她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与我无关。

在1区时,我大多数时间只能待在家里。以前我并不明白,现在想来,估计是因为作为未公开普及的新型号仿生人,我不应太多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即使我看上去已经和正常的人类无异。

我不会觉得只能和家里的花草树木或者唱片机投影机待在一起的时光无聊,如果教授工作不忙时,我们一起为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浇水,看电影,听音乐就更有趣了。

在一部影片里我见到一个情节,一只即将孵化的鸟蛋不慎掉出了鸟窝,于是这只小鸟破壳之后,把另一个物种的小动物当作了自己的妈妈,并且开始模仿“妈妈”的行为。教授告诉我,那叫“印刻现象”。我很好奇,追着她问,小鸟认不出自己的妈妈,大鸟也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吗?如果大鸟不觉得小鸟是它的孩子,那这只小鸟不是刚出生就要被抛弃了?

教授当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也无法理解这种依恋模仿的行为。

我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类就是教授。她也是我见过的所有人类里,对我最,最,最好的人。我无法理解感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想要亲近教授;但时至今日,有一点我很清楚——我并不想做故事中那个认错了自己母亲的小鸟。

我希望我能像我想要依靠教授一样,让教授能够依靠我。

但我一直在犯错。

我好像搞砸了很多事情。

只是一晃神的功夫,我看着心神不宁的林霖,不知不觉想了这些。

她的不安太过明显,我现在应该尝试安抚她的情绪,而不是自顾自胡思乱想。

我实在太过优柔寡断。

当我收起这些没来由的思绪,站起来想要安慰林霖时,她已经毫无征兆得倒下了。

那一刻我感觉到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坍塌了,砖石一块块滑落,砸得我头晕目眩。我无法思考,明明没有任何事发生,她就那么倒下了。我下意识蹲下探探她的鼻息,她的呼吸正常;我伸手轻轻推她的肩膀,她却没有任何反应。我晕晕乎乎得转身打开门,向坐在楼下的教授求助。

她仰起头来看着我时,我看到她向来湖水般平静的眼里像是落了雨。雨水一滴滴落下,明明该是深不见底的湖,可我却看到水面泛起了阵阵涟漪。我总不能像教授了解我一样看清她,也很少见到教授不顾仪态的样子,她急匆匆向我跑来时,我才明白她跟我一样慌张。

可她对我说“别着急”。

我再一次发现我做错了。

我本可以做很多事,判断林霖的意识呼吸循环,开窗通风,检查她的身上是否有伤口或毒物残留……但是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把这些又一次交给了教授。

酒吧空荡荡的,总归不过几个人。

可是怎么这么吵。

吵得我浑身上下每个部分好像都不听使唤了。

江鎏和陈晨也上来了,她们在跟教授说什么关于医生的话题;教授正压着林霖额头,抬高她的下巴,大抵是害怕她呼吸不畅。

好吵啊。

整个世界好像都在嗡嗡响,我站在离林霖最近的地方,可却发现我和她相距甚远,好像隔着一层看不到的墙。我站在墙这边,无法触及对面的人。

从一开始,我就在做无用功。

我帮不了任何人。

——

发现祁安不对劲,是因为我叫了两次她的名字,而她没有任何回应。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情况发生,大多数时候,她会在听到我喊她的第一时间笑着回应我。

林霖的昏迷并不在我们的预料之中。把她留在这里,一方面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另一方面,我们也想搞清楚宣扬沉夜酒吧窝藏通缉犯的人究竟是谁。我的情况倒不足为虑,可江鎏和陈晨的身份经不起推敲。更别提这里还有那么多或多或少帮助过格查尔组织照顾伤患的员工。

压额抬颌,曾经在孤儿院学过的急救知识,当时学的时候确实没想到,居然真的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林霖的生命体征,她单单像是睡着了,这让我稍稍松了口气——呼吸心跳脉搏都正常,各种反射存在,大概是轻度昏迷。我没有在她身上皮肤裸露处看到明显的外伤,一时间也吃不准能不能移动她的身体。好在她“入职”时陈晨惯例问过,林霖没有既往病史,而江鎏说,有个方医生的诊所就开在离娱乐街不超过一千米的街边,想来她应该很乐意在吃完晚饭后来加个班消食。

江鎏还是那副样子,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但我知道,她很担心这孩子。

她和祁安一样,有真诚干净的心。只是祁安总是坦坦率率得,好像谁对她好,她就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拿出来让对方明明白白看到,她有多喜欢你;而江鎏现在变了,她要把自己的真心藏起来,任凭心里再难过再委屈,也只摆出潇洒的笑脸给旁人看。

“祁安。”

我想让祁安去拿林霖刚才在屋子里用过的东西。如果没有外伤,她很大概率是被人下了什么东西。至于怎么会有人能在陈晨几乎没有离开沉夜和加固的防盗玻璃窗这两个条件下进来下毒,很难,但总会比在祁安面前做这件事简单。

小仿生人像是没有听到我的声音一样,还是呆呆站在原地。

“祁安?”

她站得离我很近,我蹲在林霖旁边,一抬头就能看到她的脸。她很漂亮,三停五眼,黄金比例,面部线条紧致利落,严肃时英气逼人,笑起来又像阳光一样温暖。即便日复一日看着这张脸,我还是会感到骄傲满意。

可是现在,她漂亮的脸却苍白得要命。

在当年研究的进程中,江鎏曾说过,她觉得不应该再继续深入研究拥有高智慧的仿生人了。

我完全能理解她的顾虑,也清楚我们不应太自以为是,认为自己有能力控制远超我们想象的“造物”。但对我来说,仿生人的研究像是潘多拉的魔盒,从进入实验室的第一天起,我就明白自己无法停止。

我知道祁安的症结在哪,知道对于祁安来说,“服从”本应是比“思考”更重要的属性。

也知道我教给她很多跟议会背道而驰的东西。

我是一个十分荒唐的人。

我一面希望完全掌控我的造物,一面希望她成为不能为任何人所控制的;又期待着她的破坏,又隐隐妄想着她会不会生出悲悯的“心”。

我不知道要走到哪一步才算成功,只是在自认为不会通向失败的道路上一直前行着,在这条路上,祁安很少问问题。她总是很相信我,相信我说的每句话,相信到让我开始产生疑问:她真的是我们这么多年努力的成果吗?她看上去跟其他的仿生人没有多少差别。

无法否认的是,她的依赖让我有点上瘾。

看着她现在的样子,我大抵明白她在想什么:她认为这是她的错。

最近夜不能寐时,我总是想到祁安。如果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那她的梦想一定是做能够拯救所有人的英雄。

可即便是在文艺作品里,英雄也不能拯救每个人。

大概是因为言衿的事,她心不在焉了一整天,现在林霖突然昏迷,这恐怕是压倒骡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没有再叫她。

现在的情况在预料之内,我应该继续放任她自己感受这一切,而不是加剧她对我的信任与依赖。

我一边这么告诫自己,一边难以自制得站起来抱住她。

好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她看着我的样子很呆。

她的脸很漂亮,浅灰色的眼睛干净明亮。我喜欢祁安的眼睛,很喜欢。每当她认真看着我,瞳孔里倒映出我的影子,就像她的眼里,世界里只有我一个人。每当这时,我都会错觉我摘下了天上的某颗星星。

而等她反应过来,紧紧回抱我,这一刻,我惊觉自己竟想吻她。

这太荒唐了。

作者有话要说:印刻现象:印刻现象(imprinting)是在对动物行为进行研究时发现的,是指刚获得生命不久的小动物追逐它们最初看到的能活动的生物,并对其产生依恋之情的现象。印刻发生的时期称作关键期。在关键期内形成的印刻行为作为动物的习性保存下来,并且是不可逆的,即一旦形成就不能修正和还原。倘若幼小动物的印刻过程遭到阻碍和中断,母亲与幼小动物就不会相互认识。

压额抬颌:开放气道的一种方法。施救者一只手按在患者前额往后压,另一只手将患者下巴向上抬起,使下颌骨与地面垂直(颈部损伤不适用此法),并密切观察患者生命体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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