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空旷，顾知亦的声音低沉又带着野性，如周遭肆意生长的杂草一般，自带旺盛的生命力。

简今安不想回答，她觉得被郎君推向‘深渊’的原因，未必不是过早表露心意的缘故。

黑暗中，她眨着一双杏眼，倔强的望着身上的顾知亦。双方对视，这更像是一场博弈，谁先开口，谁便输了。

两人身子相拥，明明是亲昵的姿势，却又能叫人看出相爱相杀的感觉。

顾知亦额上青筋突起，汗水大颗涌出。他克制着自己的丑态，挑起简今安的下巴。

他用气音在她的耳边呵声，“今安为何不说话，是怕我得到答案后轻贱你吗。”

顾知亦搂住她的脖，额头相对，漫天遍野的星空中，他的瞳孔里倒映着那个人，

他唇线抵在简今安的侧脸，身下摆动，引诱着她开口，“乖，好孩子，说出来，说出来你就得到了。”

“嗯？”

乱发拂面，发丝间带着郎君特有的味道，简今安有些心动，如天上仙人般的人物就依偎身边，好像自己一伸手便能触碰到。

她脑子晕晕乎乎的，心中的防线慢慢降低。

到最后——逐渐崩离瓦解。

管他呢，人生不过几十载，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简今安放纵自己，将五指分开插、入他的乌发，喃喃低语的轻启红唇。

闪耀的星光下，顾知亦喉结滚动，他想他不需要听到回答了。他倾身扶头，滚烫的唇印在修长白颈上，挑起的眸光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噗通～噗通～

简今安闭起双眼顺从回应，寂静中，她的睫毛震荡的犹如展翅蝴蝶。

简今安心如小鹿，四下乱撞，恍惚间，她好像又听到另一道心跳声。

忽然，她在迷乱间感受到了什么，露了怯，“不行，这样是不对的。”

她猛然清醒，看向身旁清泉，恰好，那水面上映着的月亮此时泛起了涟漪。

简今安带着人滚向水面。

咚，咚，——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坠了进去。

常理站在外围的草丛中，终于欣慰的笑了。

郎君的清白总算是保住了。

——

次日，鸟声啾啾。

空地上，顾知亦在常理的服侍下整戴衣冠，天青色的斗篷掩盖住锋利线条带来的锋芒，白色软毛的围脖，更使他的眉眼温润无双。

片刻的功夫，他便回到了，那个柔和内敛世家子弟的模样。

昨日的一切仿佛是镜花水月。

她怎么就会觉得这是朵温润的小昙花呢，简今安怔怔的看着这一幕，她闷闷不乐的踩住脚下小草。

正当脚下的小草快要被她霍霍殆尽之时，一道清冽的声线响起，

“把这个围脖收起来吧。”

常理不解，停下手头动作，顾知亦淡漠的重复，“以后，如动物毛皮等物制成的东西，我便不戴了。”

一股暖意流淌于心间，简今安笑眼弯弯，跳着凑了过去，“顾知亦，你真好。”

顾知亦俯视那双翘睫，他拢在大氅下里的手指交错叠着，“随我回家吧。”

简今安：？？？

——当然，在回家之前，得先解决他的眼睛。

这游戏山水的日子过的很快，不知不觉过了三个多月，京中本家已发信数封催促他回家，言语也从开始虚假的平和变成逐渐浮躁。

【见信速归】

今日收到的书信只有四个大字，连署名也懒的写。顾知亦听的失笑，他将红绳重新系于信鸽腿间，打开纱窗，让其重回天空。

有别于往日的重量，让信鸽不解，它扑棱着翅膀，徘徊低飞在半空。

常理小心翼翼，“公子，这鸽儿不接到回信，好像不愿意走。”

顾知亦坐在桌前，双目沉沉，盯着地面上的一点似在放空。

过了良久，他拖住腮，颇为无聊的转动笔杆，“不愿意走，那就别走了。”

常理点头，跳窗飞出。

房中静悄悄的，日光的浮影透着白纱照在桌前，顾知亦嘴角轻掀。

呵，久未归家，竟让他们忘了他的手段。

他虽然离开京城几月，可耳目仍在，本家如此着急的原因，他并非不知。

朝堂上的一些琐事，不过他差人挑起的手段，目的只为恶心本家中那些子小人，不要他们日子过的顺遂罢了。

可不知何时，世家中掀起一股风潮——批命改命。

这风潮越演愈烈，竟是连官家都有所心动。官家换下钦天监中上下一干人等，容一人独大，奉其为国师。

更甚者，许国师面圣不用跪拜，皇宫抬轿可用八人。要知道，这些违反组制的圣令，开国几朝也只有他顾知亦享受过。

因此，世家之间都悄悄在传——顾知亦恐失势了。

这天命若是能更改，那始皇帝举六国之力，为何找不到长生不老之法。

何况，这天道顾知亦也不是没见过，这些日子，他派人去查简今安，得到的消息却是一片空白。

她无父无母，无户籍，无路引，却能一人走到守卫森严的天子脚下，加之在有间客栈那夜，神秘的外来之力，更是让顾知亦确信，她可能与天道有什么关系。

京城中的风云，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急也急不来，身处局中，本家早就失了方寸。唯有顾知亦观的明白。

他现下要做的事，不仅要医治双眼，更要稳下简今安，让她唯他所用。

毕竟，他很期待这‘天道’和‘国师’相见的那日。

房间内，翩翩公子得闲饮茶。房间外，一阵烤肉的香味慢慢飘至上空。

简今安循着味道而来，她闭着眼睛陶醉，“常理，你在烤什么？好香啊～”

常理嘴边冒油，囫囵开口，“靠（烤）茹（乳）鸽。”

“好哇～你背着你家公子吃独食。”简今安当即指责，却在转口间改变风向，“把剩下的都给我，这事我们私了。”

常理瞪目，脱口而出，“你怎么不去抢！”

简今安上手就抢，“这种提议我还是第一次听，就依了你吧。”

两人打闹，顾知亦推开窗喊道，“今安，你过来。”

顾知亦虽看不见，但简今安仍笑脸盈盈，“就来。”

这欢快得情绪似感染顾知亦，他倚头笑视，“今安，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窗下两人气氛暧昧，常理悲伤的捡起骨头，默默退下。

——

竖日

几人就要动身离开这南地，朝更偏的南方前去。南翁神医名气虽大，却鲜少有人得知，他与顾知亦同出一门，是顾知亦的师弟。

顾知亦和他师弟虽师出同门，但因性格问彼此向来不合，若想让他帮他医治双眼，恐不会太过顺利。

顾知亦也深知他这师弟的喜好。

什么医者仁心，悬壶济世对他师弟而言，都是狗屁中的狗屁，他们的本质都是追名逐利之徒，只是两人走的路不同罢了。

不过，要论这生活享乐上，顾知亦是甘拜下风的，哪里有美酒，哪里有美人，哪里就有他南翁神医——容乐。

苗疆出美人，更多的是异域风情，那地开放，郎君少女们看上眼，席天卷地的睡上一夜也是常见。

苗疆地势较低，四季都处于温热，因此他们若想不动声色的隐匿，找到容乐，那么换装是必然需要的。

一行人来到关外，停留在一间衣铺中。

男子衣饰左不过就那么多，款式也翻不出一朵花来，顾知亦随意挑了几身，便坐在大堂为简今安参谋。

两人气质出众，一看就是大肥羊。掌柜乐的嘴都合不拢，他干脆闭门将其他顾客统统赶走，去仓库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掏了出来。

琳琅满目的头饰吊坠铺了一桌，掌柜热情介绍，他虽是向简今安推荐，但话却是对着陪同的顾知亦说的，

“姑娘，你看这这玉步摇，它是镂空工艺，由能工巧匠精心雕刻，上面镶嵌的宝石更是由波斯国传来，这夜间戴在身上，在灯火的照应下，啧啧啧～那叫一个闪哦，包你能够将在场其他女子给比下去。”

说着，掌柜猥琐一笑，他凑到简今安那头，自认为悄声说道，“小店还有一配套的女子衣物，于闺房、之乐上也颇有情、趣，姑娘不妨试试？”

寻常女子若是听见这虎狼之词，估计当场羞的就能赏这掌柜一记巴掌。最轻的也要骂上两声下流无耻，再不济也是捂脸逃跑。

可简今安偏偏与众不同，她听的乐呵，两眼放光，“还有这等好物？掌柜的，还不速速拿出来。”

掌柜的相当满意的给予简今安一个赞赏的眼神，他就知道这姑娘是同道中人。他当下拍手，“好好好，这位姑娘，你在这等候片刻，我就这去拿。”

顾知亦扶额，他不知道这事情的走向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不是没有陪过家中女眷去挑选过衣物，长辈们多是挑些裁剪大方，样式得体的衣裳。

而小辈们就算是争奇斗艳，也多在妆容上下功夫，最出挑的只在剪裁上做些文章，让绣女们绣些没见过的花样罢了。

简今安根本没注意到顾知亦的脸色，她坐下身，吃着伙计端上来的精美点心，“顾知亦，你说这能把其他女子都比下去的衣服，长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