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关月尧与霍去病的这一通发作，尚且有些浮躁的队伍渐渐安定了下来。

众人都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而如郑赵两个少年那般被逐出了队伍，因此错失了在天子面前展现自身才艺的机会。

只可惜，即便再如何努力的训练，留给几人的时间也不多了。

三月三，上巳节。

天朗气清，微风和煦，郊外萧条了一冬的柳枝都渐次抽出了嫩芽，正是个踏青的好时节。

关月尧与霍去病几人相约着，结伴同游，信马由缰，跟随在天子的仪仗后，一同往上林苑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宝马香车几乎堵塞的交通，似乎居住在长安中但凡有些头脸的官宦与勋贵世家都受到了邀请。

距离关月尧上一次走在三股道的正中央，还是随着卫将军凯旋而还的时候。

那个时候也是如此，左右两侧的街道上，站满了好奇围观，目露艳羡之色的长安城百姓们。这让关月尧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那时候，她看着身侧憧憬着自己的视线，一时间竟也看出了神。

“我们对阵的队伍，球头是汝阴侯世子，队员虽也都是些军中的练家子，不过与咱们比起来，可差得远了！何况那夏侯颇不过是个寻常纨绔罢了，根本不足为惧。”

耳畔传来了陈直对于对手的议论，却又惹来曹襄的调侃。

“汝阴侯世子？虽都是开国功臣之后，可我家与他家素无往来，因此不知夏侯世子的底细。倒是你，怎地了解的如此清楚？”

“这……这不是我以前交友不慎，与他玩过一段时间嘛。”陈直支支吾吾地解释道。

曹襄轻快地笑声在关月尧的背后响了起来，也将她的心思拉回了即将开始的比赛。

虽然心中藏着心事，距离与冯肆约定的日子也越来越近。可这样与好友们一起在赛场上挥洒汗水，争夺胜利的机会也同样难得。

关月尧想要在正式远行之前，给彼此留下一些美好回忆。

“陈直，你等会在场上不会见了故友忍不住手下留情吧？”关月尧装作担忧地询问道。

“什么故友？！那算哪门子的故友！你们等着吧，等会比赛我就专盯着他的球抢！”陈直那副咋咋乎乎，凡事不经大脑的样子又惹得好友们笑了起来。

“那可别，你虽是散立，却是负责守风流眼的。要真是专盯着夏侯世子，我怕我们真就要输了。”霍去病一本正经地提醒着陈直。

关月尧听着好友们的笑闹，流连在他们身上的目光渐渐变得不舍了起来。但好在如此盛大的场面，众人的情绪都有些亢奋。

两边百姓们的欢呼与带着艳羡的议论让许多人的心中生出了得意，下巴被高高扬起，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矜持了起来。

关月尧那些微妙的情绪就这样被轻易地淹没在了这场引得万人空巷的游宴之中，不曾叫任何人察觉。

*

当一行人抵达上林苑时，已是日上三竿，按照行程，此时正是众人自由活动的时候。待晚些用过了少府精心置备的午膳后，才是这次游宴的重头戏，蹴鞠比赛。

关月尧才下了马，还来不及故地重游，便纠集了队友们一块儿前往鞠城熟悉场地去了。此时的鞠城空荡荡的，除了一些在为下午的比赛做最后一些准备的内侍与宫女外，就只有在鞠城的中心踩点的少年们。

此时，这片空地早就被布置一新，球手们蹴鞠的鞠城与观众们观看比赛的看台都已准备就绪。看得出来，少府为了准备这场赛事，着实费了些心思。

看台由一间间仿佛包厢的看台组成，每个包厢都能容纳十来人的样子，三面包起，只有面向鞠城的那一面空置。厢房内又置了案几，想来是为了比赛开始时，供观众们盛放小食饮料的。

“啧，在这样的包厢里边饮酒边看比赛，可真是好享受啊！”萧庆看着看台上的包厢，不由有些向往地说道。

“别想了啊，咱们可是要拿冠军的，等咱们比赛完，胜负也决出来了，你就算坐在那里又有何用？”关月尧笑着拍了拍萧庆的肩膀，似乎十分的笃定自己的队伍定能在比赛中拨得头筹。

萧庆扁了扁嘴，不再说话，转而与队友们分散开来，根据自己在队伍中所担任的位置，熟悉起了路线和环境。

虽然临时少了两人，但好在空出的位置皆是散立，并非队伍中的核心位置。只不过少了护持之人，如骁球与正副挟的压力便会大上许多。

众人虽觉得以自身的能力，想要取胜并不难，这些时日坚持训练，彼此之间也算是培养出了些许的默契。但减员带来的压力还是让他们不敢大意轻敌，越发谨慎地面对即将到来的比赛了。

或许，这也算是另一种因祸得福吧？

*

“阿尧姐姐，原来你在这儿！我说怎么在上林苑遍寻你也不着呢？”

关月尧与队员们熟悉完了场地，正在往渭河畔走去，却在半途间遇见了正结伴游园的女眷。

走在前头的少女一见关月尧，脸上扬起了一个灿烂地笑脸，熟络地与她打了个招呼。

关月尧正与霍去病等人讨论着下午的战术，冷不防听见有人唤名字名字。她抬眼一看，来人并不陌生，原来是刘静女。

此时她正与另一名装扮华贵的年轻贵妇相携着立在了道路的重要，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原来是静女妹妹，不好意思，我与去病他们正在讨论下午的比赛，一时不曾留意到你和这位……”

关月尧看了看一旁正值花信之年的陌生妇人，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

“啊，这是我表姐，也是信阳侯夫人王氏。”刘静女急忙为两人做了引见。双方又各自见了礼，刘静女这才迫不及待地问道。

“下午的比赛？可是那场蹴鞠比赛？我听我阿兄说了，霍校尉也要参加的，没想到阿尧姐姐也要参加！那下午我可非去瞧一瞧，为你们助威了！”刘静女说罢，忽然微微侧头，有些期待地看向了霍去病。

此时，霍去病正凝眉思索着什么，也许是察觉到有一道有些灼热地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脸上，他奇怪地抬眸望去。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撞了个正着，刘静女掩饰般地借着撩头发的动作，偏过了头。就好似，方才的那一眼，不过是因为这个动作而误落在少年身上的一般。

可白皙的脸颊上，那两朵宛如晚霞般地可疑红云，到底还是出卖她的心思。

霍去病似乎一下便了然了之前阿尧在结束宫宴后询问自己的原因，他抿了抿嘴角，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视线，淡淡地说道。

“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回营房中准备准备吧，务必要以最好的状态参与下午的比赛。”说罢，不待其他人的反应，便朝着前方的一处岔路走去。

“静女，那我们先走啦，等比赛结束我再去找你玩啊！”关月尧朝着刘静女做了个鬼脸，又摆了摆手，这才抬脚追上了好友的脚步。

“回营房就回营房呗，你走这么快干嘛？后面有老虎在追你吗？”

隐约间，刘静女似乎听见了关月尧的抱怨声，不由忍俊不禁地捂嘴笑了起来。可同时，她却又恋恋不舍地看着已经离去的众人。

似乎是嫌走在后面的曹襄等人阻挡了自己的视线，她歪了歪身子，贪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挺拔背影。

“回魂啦，回魂啦，怎么回事呀，大白天的上林苑就来了勾魂鬼，把咱们静女的魂勾走啦？”

刘静女只感觉有只白皙细腻的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表姐调侃的话也传入了她的耳中，臊得她还未褪尽余热的脸颊再次烧了起来。

“我只是在看阿尧姐姐，哪来的什么勾魂鬼？大白天的，你说什么鬼故事呢？”少女语带娇嗔地解释着自己的失态，可却换来表姐调侃地取笑。

“哦？是这样吗？我还以为你是在看霍校尉呢？”

刘静女被人戳破了心事，却又羞于承认，语气渐渐变得羞恼了起来：“我与霍校尉又不认识，我看他做什么？！”

“现在不认识，又不代表以后也不认识。静女，你可别瞒着我了，我阿娘与公孙夫人玩的好，她可已经去替你阿娘探卫家的口风了。”妇人凑了过来，在刘静女的耳边小声说道。

刘静女转头有些惊喜地看向表姐，脸上是藏也藏不住的雀跃：“阿昭姐姐，此话可当真？”

“自然当真，不说旁的，霍校尉年少英雄，得陛下看重。如今看来，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何况现下卫家又正得势，日后恐怕前途更是无可限量，着实是个难得的佳婿。

家中也正是如此想着，所以才想能否将你们的亲事定下来呢。听公孙夫人的意思，似乎也颇为赞同，已经答应了替你们家与陈夫人和宫里的卫美人提一提此事，试探试探她们的意思呢。

不然你以为我如何肯陪你往这鞠城来，你真当你阿姊是个傻子，瞧不出你是什么小心思？”

说到这，王夫人有些宠溺地点了点表妹的额头：“好了，如今人你也见着了，该随我回岸边了吧？我那些闺中的好姐妹们今日难得相聚，我可不想只陪着你这个臭丫头！”

刘静女娇憨地笑了笑，最后朝着众人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随着表姐回到了热闹的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