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绾妆笑了，这孩子一准是平时很惧怕靖王，因此便认为她也惧怕靖王。

是了，靖王是大晟朝最大的王爷，一般人多是敬畏有加，不过，她就不一样了。

她穿成了这方小世界的小炮灰，对美强惨靖王这个男二大炮灰更多的情愫是同命相怜，愤愤不平，只因靖王本应是继承大统的一代贤君。

话说回来了，唐绾妆去靖王府专门求见靖王都没有见着人家，这会儿串个门子而已，八成如荣爵所说，王府很大，她闭着眼睛走也碰不见靖王。

和荣爵随意地闲聊着，不知不觉间马车到了靖王府的侧门，荣爵还特意强调，“唐姐姐，我平时都是从这个门出入，这个门距离我的院子更近一些，你千万不要有什么心理阴影哦！”

“不会。”唐绾妆笑了笑，又不是嫁人坐着花轿走侧门，串个门子而已，能有什么心理阴影？

不过荣爵人小却心细如尘，真是个小暖男，这么聪明乖巧又漂亮的孩子，父母怎么忍心让他寄人篱下仰人鼻息？

靖王府侧门的侍卫看了唐绾妆一眼，没有任何盘问更没有阻拦，任凭荣爵拉着唐绾妆的手大摇大摆进去了。

到了荣爵的院子，唐绾妆但觉除了缺乏一点烟火气没有别的毛病，院子布局优雅犹如风景名胜区的一角。

进了荣爵所住的卧房，唐绾妆一眼看见了那个高大上的鱼缸，长宽高均有三尺的卵状羊脂玉缸，“荣爵，这么大的白玉缸，你用来养一条鱼，是不是奢靡过度了？”

荣爵从进了屋子后，情绪越发低落，“唐姐姐，这个玉缸和灵儿都是靖王送给我的，可我最喜欢的宝贝是灵儿，你快看看灵儿吧！”

啧，靖王对荣爵蛮慷慨的嘛，也是，荣爵这孩子属于那种人见人爱的别人家的孩子，唐绾妆这样想着，凑近鱼缸往里看。

白鱼……唐绾妆起初以为荣爵养的是鎏金一族里的白色金鱼，或者是白色银龙鱼，没想到是锦鲤一族的极品蝴蝶鲤，她一下就被迷住了。

玉缸那澄澈干净的水中央，约莫一尺来长的好大一条蝴蝶鲤悬浮着，全身雪白晶莹，狮子头，鱼鳍又多又长又漂亮，尤其是尾鳍犹如展翼飞翔的蝴蝶那般飘逸。

淡淡的阳光投入水中，蝴蝶鲤更为纯洁圣美，犹如高贵唯美的仙宫小公主。

“荣爵，你的灵儿可不是普通的白鱼，它是极品蝴蝶鲤，嗯，还是个女孩子。”唐绾妆眼里漫涌痴迷之色，这时才发现灵儿的头顶生出一些与年龄相对应的褶皱，灵儿九岁了，也就剩下一年左右的余生了。

对于特别疼爱灵儿的荣爵来说，这可真是一个不亚于晴天霹雳的噩耗，唐绾妆不忍心告诉这孩子如此残忍的事实。

“唐姐姐，我就知道我的灵儿高贵不凡，可是，你看，它什么也不吃。”荣爵说着话，从一旁的玉碗中捏了一撮儿特制的鱼粮，小心地送到灵儿的嘴边，缓缓松开手指，鱼粮纷纷沉底，灵儿只是追着荣爵的手指动了一下又不动了，恹恹的。

见状，荣爵小眉头皱的更紧，泫然欲泣，“唐姐姐，我让府里的御医看过灵儿，他们都没有办法，你也没办法是不是？”

唐绾妆拿过玉碗，闻了闻里面的鱼粮，“只有玉米面和黄豆面，单一又口感不好，你带我去厨房吧，我给灵儿做点好吃的，多做点儿，够灵儿吃上一周。”

荣爵一听就开心得手舞足蹈，细白的手指探入水中，轻轻地点了点灵儿的脑袋，“灵儿，乖乖的哦，我陪唐姐姐去厨房给你做好吃的，做好了就过来喂你。”

荣爵小小年纪心细如发，他专门叫过来一个府里的御厨，让御厨看着唐绾妆如何做鱼粮。

唐绾妆故意放慢了速度，说了玉米面，黄豆面，全麦面粉，虾肉和胡萝卜等等原材料的配比，强调也可以用泥鳅肉或鸡蛋代替虾肉。

一个时辰后，唐绾妆做出来了鱼粮饼，荣爵拿了三块就要去喂灵儿，被唐绾妆笑着拦住，“荣爵，你把三块饼喂下去，灵儿便驾鹤西游去了，一天一块饼足够了，分三次喂灵儿，少吃多餐对灵儿更好。”

荣爵从善如流，只拿了一块饼，剩下的鱼粮饼，荣爵吩咐侍卫都装进笸箩里，送到他的屋里。

折返回来的路上，荣爵还有点忧心忡忡，“唐姐姐，要是灵儿还不吃饭，那该怎么办？”

唐绾妆拍了一下荣爵的发顶，“荣爵，我不是说过了？只要是水里的活物都会养，你不信我？”

荣爵抿了抿嘴唇，“唐姐姐，我信你……就是特别怕灵儿不行了，你不知道，这几天，我天天梦见灵儿和我告别，我每次都哭醒了。”

唐绾妆笑了笑，安抚地拍了拍荣爵的肩头，“灵儿不会死的，它就是挑食想吃点好的。”

这个小男孩对一条鱼尚且专情如斯，将来，谁做了他的媳妇儿可真是个幸运儿。

荣爵几乎是小跑着回来，跑到玉缸那儿，掰了一块鱼粮饼放在手心，捏碎，捏了一点送到灵儿的嘴边，灵儿不情不愿地挪开嘴巴，就似赌气拒绝进食的小孩子。

“唐姐姐……”荣爵一看灵儿还是老样子，泫然欲泣地叫了唐绾妆一声，就在这时，灵儿突然往下沉去，张嘴吞了一口鱼粮渣儿，紧接着又吞了一口，欢快地吃起，鱼鳍摇曳之间，似个娇艳的水仙子。

“吃了，灵儿吃饭了！”荣爵大喊着，欣喜若狂，转头看着唐绾妆，“唐姐姐，你太厉害了，我今天还在想是不是我给灵儿取的名字不好，因为‘灵’字是横山压火，又是山又是火的，娇气的灵儿承受不住，现在想来荒唐可笑之至。”

唐绾妆被荣爵感染，也笑了，转念想到灵儿那短暂的余生，不由得心生戚然，她有双巧手可以做出来灵儿爱吃的鱼粮饼，却无能延长灵儿的寿命，“荣爵，你多陪陪灵儿，我在院子里随便转转。”

荣爵不疑有他，津津有味地看着灵儿贪婪进食的模样，唐绾妆走着，走着，便出了院子，凭着记忆缓步朝侧门走去。

忽然，唐绾妆觉得肚子不适，人有三急，她急需如厕，然而左顾右盼四下张望也没有看见一个人影，王府真的太大了，没有向导想找个茅厕太难了。

兜兜转转绕了几圈，唐绾妆怕啥来啥，迷路了，她望着没有尽头的花树绿植，想了想，打算找棵高树爬上去看看王府侧门在哪边。

唐绾妆倒是想出了一个更简单快捷的办法，那就是大声疾呼“救命”或者“来人”，但是，她刚混成一个有头有脸的小人物，丢不起这个脸。

看了又看，唐绾妆相中了一棵高大繁茂的松树，她刚刚伸手抓住一根松枝借力，就听见一道尖细的公公声儿，“靖王接旨……奉天承运……”

循声走过去，唐绾妆躲在一棵花树后看去，但见花厅中一位面白无须的老太监已经宣读完了圣旨，背身跪着的靖王接了圣旨缓缓站起，嗓音低醇好听，“有劳文爷爷车马劳顿，邱管家，上茶！”

这一瞬间，唐绾妆呆若木鸡……晏少君，她暗恋过的男神，不仅心里有白月光，而且还是靖王！

不好也不坏的过往在唐绾妆的脑子里如放电影般一段段浮现，又沉寂不见，赫连晔并没有刻意瞒着，甚至有几次想告诉她，但是唐绾妆仍旧心里不是滋味，明明就是被赫连晔欺骗了，她怎么还下意识地为他开脱？

文公公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赫连晔，看着看着老泪纵横，嗓音哽咽，“靖王……上次你出了意外，老奴不巧染了风寒，终未能成行，幸得今上体恤老奴……这次让老奴来了……老奴以为再也见不上靖王了……日夜兼程……老奴这副身子骨都快被颠散架了，也算值了。”

赫连晔看着满头霜雪的文公公，想起了年幼时骑在老人家肩上的欢乐时光，不由得鼻子发酸，展开手臂，“文爷爷不必客气，叫我小晔子或者少君即可，这么想我，不想抱一下？”

赫连晔年幼时，文公公一看见他，就要一把抱起举高高放在肩膀上，等他长大了，两人反而生疏了。

“哈哈哈……当年的小晔子长大了，长成了大晟朝的顶梁柱，老奴抱不动了！”文公公也想起了那段尘封已久的时光，说是这么说，他还是用力抱了赫连晔一下，但觉赫连晔精壮如豹，接着，一老一小抿茶闲聊。

听着无比熟悉的嗓音，唐绾妆恍然如梦，鼻子眼睛不由得酸涩，好想哭却挤不出一滴泪。

她真没必要黯然伤怀，烛光晚餐成了散伙饭的时候，她就知道再也走不到暗恋的第五步了。

唐绾妆冷静下来再想想，赫连晔没有故意隐瞒身份，也没有特别主动地告诉她，因为她没必要知道，因为她不是他什么重要的人，怪只怪她没有自知之明。

早在文公公过来前，赫连晔就接到了禀报，荣爵带着唐绾妆来了，他吩咐下去，唐绾妆可以自由走动，任何人不得阻拦，只是赫连晔没想到唐绾妆如入无人之境，竟然溜达到了这边。

此刻，赫连晔淡淡地瞥了一眼唐绾妆藏身的花树，心下疑惑不解，来了就来了，看见他就看见了，怎么藏起来了？

长睫低垂，稍稍作想，赫连晔想通了，唐绾妆此刻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所以不想见他，在唐绾妆的心里，靖王不如晏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