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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夜半冷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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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天之前,杨骎没有想到顾青杳是颇有一点酒量的,他对她又多了一些新的了解。

杨骎没有留神关注顾青杳到底喝了多少,直到听她说话舌头硬了、口齿不清的时候他瞥了一眼她桌案侧的酒坛,才发现已经见底。

杨骎在夜色中放心大胆地看她,他想顾青杳现在虽然是个清凌凌的模样,可是她喝醉的时候可真叫人头大。

谁能想到她突然就泪水涟涟地扑到许鸣老爷子的座下哭着说:“先生教教我,教教我吧……”

可偏偏许老爷子那时也酒过三巡、耳力不济,把“教教我”听成了“救救我”。

当时的情境下,许老爷子自然而然地想到杨骎做了什么对不起顾青杳的事,不然人家怎么会泣不成声地告状?

杨骎甚至来不及解释和分辩,就被许鸣一记老拳痛殴在了眼眶上。

正当许鸣质问杨骎“到底哪里对不起无咎君”的时候,她可倒好,像那逐日的飞鸟似的飞出了待客的正堂。

杨骎顶着一个乌眼青,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到底还是洪泰峰哄住了许鸣,半请半扛地把他送上了回程的马车,让杨骎得以腾出手对付顾青杳这个喝蒙了的疯兔子。

顾青杳跑得毫无章法,却无师自通地跑到了书斋门口,正待杨骎开口问她到底要干嘛的时候,却见她小心翼翼、探头探脑地扒开门缝看了一眼,然后扭过头对着杨骎神色非常认真地说:“先生不在里面。”

杨骎不知作何反应,甚至不知她说的“先生”是不是自己,以及此时此刻在她的眼中,站在她面前的自己又是谁。这让他生出了好奇和探究的心思。

顾青杳对杨骎的心思浑然不觉,只见她扶着门,把一双鞋子脱下来,规规矩矩地鞋头朝外地摆在门口,只着一双棉袜掂着脚尖跃跃欲试地侧身挤进书斋的门里去。

杨骎跟在她后面,问她为什么脱鞋。

“你懂什么,”顾青杳向着身后的杨骎不耐烦地一挥手,“先生是爱干净的人,书斋这样的地方怎么能染尘土呢,把你的鞋给我脱了去!”

杨骎依着她的吩咐,把鞋子摆在了她的鞋旁边。然后好整以暇地看她到底要干嘛。

反正,听顾青杳说话硬着舌头,以及看她踉踉跄跄的步伐,是铁定醉了的,但是喝醉的人却有这样一双清亮的眼睛和合乎理智的行为,又让杨骎很是摸不着头脑。

顾青杳的目光沿着书架一排一排地扫过去,又扫回来,一本一本书脊辨认书名,然后又端着椅子踩在上面找寻,杨骎问她找什么,她也不说,只是来来回回地扫寻。

“不是、不是、这本不是、都不是!”顾青杳找来找去,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书,抬起手指着杨骎,吩咐道:“你过来,驮着我,我要看最顶上那一排架子上的书!”

杨骎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叫谁?叫我?”

顾青杳一脸坦然:“不叫你叫谁?这屋里还有别人?”

杨骎纳罕,只觉得顾青杳醉意里带着迷糊,迷糊中却又透着清醒,叫他拿不定注意了。

“你确定你叫我?”杨骎还是不太敢相信。

他更不敢相信的是喝了酒的顾青杳会张牙舞爪地撒泼起来。

她嘴里念念有词、含含糊糊地说着要找一本什么书,可是问她又不说。

只说:“智通先生的书斋里一定有这样的书,书里一定有解决的方法,我要去查,我不能输,我不能认输。”

杨骎不解:“你到底要什么说出来我给你找!”

“你懂个屁!”顾青杳没来由地伸着爪子拍在了杨骎的头脸上,然后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娶了三位夫人,一个都没跟你过下去,你懂什么?你什么也不懂!”

杨骎被这迎头盖脸地一巴掌几乎抽得有点懵,再被这诛心之语在心间扎出了血滴子,气不打一处来,几乎恨不得要把顾青杳摁在地上胖揍一顿。

杨骎一手插腰,一手扶额,端得就是一个无计可施、没有办法。

对顾青杳,他打不得也骂不得。

打了,用的是自己的手,疼得是自己的心,且不说现下打了手也会疼。

骂了,又未必真能吵得过她。

而顾青杳已经蹬鼻子上脸地一边拍着杨骎的后背一边要他蹲下驮着她,因为她看见书架最顶上一层有一本极好极好的书,绝对有用。

杨骎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怎么混成了她的孙子似的。

最后,顾青杳如获至宝地从最高一层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眼睛亮亮的,几乎要迸射出星光来:“这本书里肯定有。”

杨骎向她伸出手去:“拿来我看看,什么书这么宝贝?”

顾青杳踉踉跄跄地一躬身子,从杨骎的胳膊下钻了出去:“教男人后悔、吃醋的办法,你懂什么?”

杨骎皱着眉笑了,顺着她的话往外套话:“哟呵,跟你的小情郎吵架了?”

“啪”地一声,杨骎没防备被顾青杳一掌劈头盖脸拍下来,为自己的嘴贱付出了代价。

不等他作出反应,他先是一眼瞥到这书的封面上写着《玉楼宝鉴》几个字。

杨骎早已记不得是何时收藏的这种春情画册,另一边顾青杳已经翻开书页潜心向学起来。

“呵呵,”喝醉了的顾青杳笑起来有些憨气,毫不知羞地指着书里一副插图给杨骎看,“这个姿势,做不到的。”

杨骎却被她这句话给震住了,不由得心下升起了一簇情欲的火苗,他伸出手把顾青杳手中的书册按下来,低声问她:“你怎么知道?你试过?”

顾青杳脸上娇憨的表情一瞬间消失了,她眨了眨眼睛,睫毛在她眼睑投下一道阴影,令她的目光也暗沉了几分,只是没有泪。

杨骎却对她挑起这个话题却没下文的行为很不满,步步紧逼,想要试探她到底是醉了的无心之语,还是故意在玩火自焚扰乱他的心志:“你说做不到,我不信,你证明给我看。”

顾青杳抬了眼睛看杨骎,他一直以为她有一双杏核圆眼,欢快时自有一派天真无邪,却未料到此刻她微微歪头半眯着眼,眼尾微微上翘的样子,竟有些狐狸眼的妖娆魅惑。

又是一个没防备,杨骎被顾青杳揪住了耳朵、扳住了肩膀,将头和身子扭向了左右两个大相径庭的方向,他明明白白地听到自己关节“咔”的一声,然后一阵扭了筋的疼痛袭来。

顾青杳却似觉得大大乐趣,像个孩童似的没心没肺笑起来:“你看看,是不是,做不到吧?”

杨骎被她拧的转了筋,答不上话来。

“妙盈说的一点没错,”顾青杳把书捧在胸口,“这本画册里的图简直都是瞎画的,哈哈!”

杨骎已经顾不上去问她妙盈是谁,他伸手去夺那本书,但是顾青杳却跟个执拗的小孩子一样扯住书册不肯交出来。

“听话,”杨骎不知道她所说‘妙盈’是谁,只知不能跟喝醉的人较真,只能半哄半骗,“好孩子不看这个。给我。”

“不给!妙盈说这本书里虽然图画荒唐,但是情思心意写得百转千回,要我好生学着些。”顾青杳扒拉开杨骎夺书的手,一扭身子跑了。

最后杨骎不得已使用了体力优势,狼扑兔子似的把她摁在了窗下那张罗汉矮床上,攥住她的手腕子,将书册抽出来塞进自己的怀里。

顾青杳则拿出了撒泼打滚的架势,赖赖唧唧地竟然咧嘴要哭闹,一时给杨骎气得没有办法,只能厉声喝道:“顾青杳,别撒酒疯了!”

杨骎的话对她没有丝毫威慑力,她像小猫崽子似的伸出爪子就掏向杨骎怀中书册,杨骎不给,顾青杳就手脚并用地连打带踢。

“顾青杳!”杨骎握住她的脚踝拦住了她乱踢的攻势,“这不是你家,你给我老实点!”

但是顾青杳似乎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威吓对她来说没有丝毫的威慑作用,她见手脚都使不上力气,便一头撞在杨骎的胸口,给杨骎撞得一个趔趄,一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

原本手里还握着顾青杳一只脚踝,被这一撞脱了手,拽下了她的棉袜。

“你给我起开吧!”

顾青杳用那只裸足在杨骎胸口又补了一脚,然后倾身夺回了那本书册。

杨骎不愿意承认他被顾青杳这一脚踹的有些失神、有些懵。

她的脚长得和人很是配套,都是个秀气的模样,细瓷一样的皮肤绷在纤细玲珑的骨架上,五根足趾微微蜷缩着,像是某种小动物,似睡非睡,将醒未醒;趾甲上还染着绯红色的蔻丹,恰如五粒红宝石似的,搞得杨骎没来由一阵心旌动摇。

而那罪魁祸首此刻正盘腿坐在罗汉矮床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杨骎笑意盈盈,杏仁狐狸眼闪烁着得意的神色。

她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杨骎惶惑,她这样到底是在干什么?

“顾青杳,你看清楚我是谁!”

杨骎被她这一番搞得心烦意乱,握住顾青杳的肩膀,逼她看着自己。

顾青杳的笑意收束了,杨骎以为她终于酒醒了,带着一些遗憾和失落,但也觉得不能让她这样又醉又疯下去。

“杨骎,你是杨骎……”顾青杳的声音轻轻的,像游走在云天外,“你手上的伤要不要紧?”

她的语气不可思议的温柔了,让杨骎像是被裹进一团软乎乎的棉花里。

顾青杳捧起杨骎的右手,一边看他缠着纱布的伤口,一边撇着嘴赖赖唧唧地带上了哭腔:“对不起嘛,我真的也不是故意的……”

“谁怪你了!”杨骎把手抽回来。

顾青杳则哭得抽抽起来,五官皱在一起活像一个老太婆:“你家里人不会让我把手剁下来赔给你吧……”

杨骎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她真是醉的劲儿大了,他真是没有办法。

杨骎抬腿走出书斋的时候,顾青杳还在咕咕哝哝的,一会儿说要把右手赔给杨骎,因为左手也可以写字,一会儿又说要把左手赔给杨骎,因为右手还得留着做针线……

待杨骎抱着一床被子回来的时候,顾青杳已经蜷在罗汉床上睡得人事不知了。

杨骎从她怀里把那本《玉楼宝鉴》抽出来甩到一边,然后把棉被兜头覆在她的身上,不等杨骎帮她掖好被角,她就伸出一条腿骑着棉被翻了个身,点缀着五粒红宝石的裸足悬在床沿。

马车凄凌凌地行进在青石板路上,杨骎收回思绪,暗暗感叹顾青杳喝醉酒后简直是个带着一股邪气的疯婆娘,有点可怕又有点平静,平静中又透出了可怕,真是了不得地吓人。

长安城的春夜下着润物细无声的冷雨,青杳对自己在断片期间的所作所为俱无所知,这让她的心有些空落落地发慌,黑暗暗的车厢里,她几次想开口问杨骎,又终究是胆怯地没能付诸行动。

青杳撩起车窗帘望了望外面,幕天席地的夜色,也不知行进到了哪里,她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些歉疚问:“先生,你手上的伤要不要紧?”

杨骎下意识抬了抬缠着纱布的右手。

青杳还没有等到答案,就被杨骎一把拽过胳膊,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觉得一只大而有力的手掌捂住她的后脑勺把她在车厢里摁趴下了,然后杨骎整个身体也像一床厚厚的棉被似的压在了她的身上,他身躯高大,给青杳“盖”了个密不透风,青杳只听到耳旁又嗖嗖的破风之声,似是什么东西钉在了车厢的木板上。

青杳偏过头去看,正巧迎上一支箭簇从车窗外射进来,杨骎加大了手劲儿把她的头摁下去,平平地贴在了车厢的地板上。

“不怕,不怕。”

杨骎的语气平静地安慰着,但青杳离他太近了,能够感受到他已然加速的心跳和呼吸。

以及他身上那股白檀木兰香的气息,今天不知为什么龙脑和薄荷的味道重了一分,伴随着春雨的潮气、车厢的尘土,让青杳在杨骎的怀里闷闷地打了个喷嚏。

箭簇射了不多时便停了,杨骎几乎是把青杳裹在怀里抱下的马车。

长寿郎立刻迎上来:“公子没事吧?”

杨骎没有回答,而是把青杳交给长寿郎:“送无咎君回家,少一根头发我拿你是问!”

青杳就这么迷迷瞪瞪地被长寿郎拖拽着离开,她回过头去看夜色里的杨骎,可是看不清他的身影,只有那辆被箭簇射得跟刺猬似的马车孤零零地停在路中间。

“先生呢?”青杳想要挣脱开长寿郎,“我们走了先生怎么办?”

长寿郎的手跟钳子似的箍在青杳的手臂上令她挣脱不开,杨骎的命令于他而言是一定要践行的。

青杳在慌乱中似乎是被长寿郎拽着塞进了另外一辆马车给送回了通济坊的家中,然后长寿郎又迅速消失在夜色里,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青杳在油灯豆似的微光中,双臂抱腿,下巴抵在膝盖上出了神,眼睛发干发涩,却死活没有眼泪。

脑海里今天这一天的事跟走马灯似的来回乱窜,使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杨骎善后完毕,逾墙进院的时候,率先就看到顾青杳投在窗上的影子。

他脚步声很轻地走到窗下,用指节轻轻敲了敲窗棂。

他看着顾青杳的影子像是受惊了一样哆嗦了一下,然后身子往后闪了闪,终于又靠近了窗子。

“是我,”杨骎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是保证她能听得到,“不用开门窗,我说两句话就走。”

青杳伸出手开窗的影子又退了回去。

她本想问他有没有事,但一想他特地来看自己,就好像自问自答地说了句:“你无事便好。”

春夜突如其来的暗杀坚定了杨骎要疏远青杳的决心,他不能再拖着她一起遇险。

此刻他站在窗下为了向她告别,也为了给自己的心意建一座无形的坟墓。

“往后我们不要……”

杨骎说不出“不要见面”这四个字。

于是他心怀一丝惨然地说:“往后我们保持距离吧。”

青杳坐在床边细细地回想,似乎他和她一见面就没有好事,先是上元灯节的刺客,后有春夜喜雨的暗杀。

他说要保持距离,很含蓄,很理所应当,总不能让他为了保护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挂彩。

她算是他的什么人呢?他和她又算得上什么交情呢?

这世上,没有谁非得保护谁的道理,人都只活一次,命都只有一条。

“知道了。”青杳果断而坚毅地吹熄了如豆的油灯。

杨骎在窗下徘徊了片刻,为着顾青杳答应得如此干脆令他有些怅惘,也许这正是她一惯的心意,只是一直以来都是他扒着她而已,该放手了,不放手不行了。

you know nothing 杨子腾,哈哈哈哈

第158章 夜半冷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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