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让左手挑起马车上挡窗的帘子，淡淡看了两人一眼后，放下了帘子。
“表孙小姐真得考虑好了？确定不同老奴一起回镇南王府？”梁婆婆声音低了一些，显然是退了一步。
沈余点了点头。
梁婆婆：“不常住也行，算是过去待几日，让小姐好好看看你，她近几日心情不好一直念叨来着。”
沈余闻言抬眸看向她，“我可以在京城安顿几日，等到时安顿好了会去镇南王府拜见姨外祖母的。”
梁婆婆嘴唇动了动，还想说点什么，就见沈余已经利落的转身，动作极快地上了马车。
“你已经决定了吗？”怀让半磕着眼，手中一下一下地盘着佛珠。
“决定什么？”沈余坐好后，朝着他看了一眼，声音轻轻的反问道。
怀让手上动作微顿，睁开眼，“真得不去镇南王府见见祖母吗？”
沈余诧异的挑了下眉，“我又没说不见，只是晚些再见罢了。”
“表哥？”她微微侧头，眼中带着一丝狡黠，“按亲缘算，我应该这么唤你吧？表哥。”
怀让身体下意识坐直，摇头，“小僧已是佛门中人，脱离世俗，此时回京也只是家中来信，需要处理些事情。这些倒是没什么必要了。”
“况且也并非是镇南王亲子，同施主算不上有血缘关系的。”他敛眉下颌微微绷紧，半晌，才抬头重新看向沈余，
“施主还是唤我法号，怀让吧！”
“还有施主，据小僧所知祖母不知为何生了一场大病，昨日王爷曾派人来告诉小僧，怕是已经时日无多了。”
“所以小僧觉得施主应该去看一看。”他眉间悲悯，语气里多了些许不意察觉的祈求。
沈余心中有所触动，缓了眉眼的神色，淡笑着应道：“好。”
“阿弥陀佛。”怀让伸手将小鱼手串递了过来，见沈余面露疑惑。
他含笑道：“这算是作为远方表哥送个表妹的见面礼，可要收下啊。”
沈余狐疑的上下看了他两眼，对方表情自然，无半分不妥。
她从修长白皙的手中接过手串，“那表妹便多谢表哥的见面礼了。”
怀让听她还是如此唤他，摇了摇头，并未再开口，倒是被她接下来的话吸引了注意。
“表哥在京城中长大，想来认识不少世家子弟，等到了京城可否为表妹择出一两个品性不错的，以当未来夫婿之选。”
空气片刻凝滞，怀让似乎没有意料到她突如其来的话，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施主现在年纪还小，不急于这一时。”
“况且，小僧自小离家并不认识什么京城中的同龄子弟。”怀让斟酌着语言，想着合适的话开口，“若是施主实在需要，我会让王妃帮你留意些合适的。”
沈余观察着他的表情，轻叹一口气，“其实我倒觉得表哥不错。”
“就是可惜表哥如今已经出家。”
“其实若是那些人没有表哥半分，不试也罢，不必麻烦王妃。”她往背后车壁处轻轻一靠，“算了算了，之前的话当我胡言乱语，表哥全当做没听过吧。”
“我见完姨外祖母就走。”她随意地将小木鱼手串戴在手上，闭上眼睛浅歇。
“施主？”怀让回神的时候，就见眼前的人已经睡着了。
她呼吸平稳的靠在车壁上，双眸微闭，梳戴整齐的墨发被压的凌乱，面容姣好。放在京城之中，虽是孤女，却又镇南王府撑腰，倒是不愁找不到好夫婿。
可是……
怀让敛眉，掩去眼中的思绪。
当时他明明可以击退杀手，挡住攻击，见到女子突然变了的神色却不知为何竟不顾危险的以身挡之。
还有这木鱼手串，自己本是最珍惜不过的，可自打见了她之后，却觉得仅是个有趣的物件罢了。
留下没用，倒是送人正好。
“阿弥陀佛。”他止住自己发散的思绪，眼睛却止不住的往沈余脸上落。
太阳西落，透过车隙洒进来的光线从那人身前再到一角，黄晕晕的光铺在裙摆上，像是金线绣制的腾云有一种神仙之感。
“阿弥陀佛。”
马车压到了块儿碎石，车身颠簸，睡着的人眉宇微动，似乎马上就能醒来。
怀让下意识垂眸。
同时心中不由得跟着感叹，这几日他似乎说“阿弥陀佛”的次数有些太多了。
马车转了一个弯，太阳的从沈余身上转到了怀让那边。
沈余一睁眼就眯了起来，对方穿着月白色的僧袍，敛眉垂首，被暖光镀着全身，仿佛下一秒就会乘莲归去一般。
晃眼极了。
“到哪了？”她侧身朝着马车车窗伸出手，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
怀让随着她的动作一同掀开自己这一侧的帘子，看到外面熟悉的景象时，说道：“快了，天黑之前能到。”
“在前面一点就是城门了。”
“嗯”沈余收回手，转头看向他，视线毫不避讳地扫在他身上伤口的位置，“还疼吗？”
怀让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下意识侧身挡住她的视线，“尚可。”
意思就是疼但可以忍受？
沈余挑了挑眉勉强接受了这个回答。
“等见过祖母后，你要去哪里？”
“去祥城还是去其他地方？”怀让问道。
沈余理了理路人乙给自己的身世线，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大约还是要回趟家的。”
她的这具身体名唤楚曦，虽说是家中落魄双亲故去，但在江南还有些小产业未倒，若是操作得当倒也可以勉强拯救拯救，保证她舒舒服服的过好下半辈子。
“父亲辛辛苦苦半辈子支起的家不能就这么散了。”她叹了口气。
“是去江南吗？”怀让问道。
“嗯。”沈余点了点头，“当时可能是太害怕了，才想着过来京城投靠姨祖母。”
“但现在想想还是自己太天真了。”她粲然一笑，“靠旁人还不如靠自己呢。”
“也不能这么说。”怀让微微蹙起眉，“虽说亲缘关系略远了些，但好歹算算你也是真正的表小姐，有镇南王府在前面撑着腰，即使是江南那般远的地方，也会让那些想欺负你的人掂量掂量，有没有那个本事同镇南王府对上。”
“也是，到时候要是有人欺负我，我就快马加鞭给表哥修书一封，那时你可不能嫌我烦啊。”沈余半开玩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