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同奴才想象中的有些不同。”小陈公公看着月光下的沈余，眸色微淡。
“哪里不同？”沈余侧头看他，眼睛里是恰到好处的疑惑。
“仿佛一伸手就能够到。”
小陈公公的声音轻得有风一吹就散了。
“怎么会是仿佛？”沈余朝着他的方向微微倾身，眨了下眼，呵出的气扑在他的脸颊，“你现在一伸手不就能碰到我。”
两人间的距离随着她的动作，瞬间拉近了，近得让人能见到对方眼中彼此的倒影。
呼气交缠，小陈公公指尖微动，被蛊惑般得想要抬手。
可……
“不过现在不行了。”沈余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转而后退一步，掩唇打了个哈欠，走到殿门口，朝着后面招了招手，“我好累要回去休息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说完，她就转身进门，很快不见了身影。
事发突然，小陈公公愣是没反应过来，表情错愕的原地站了半晌。
冷风吹过，才把他从靡糜的幻想中拽了出来。
小骗子。
他看着紧闭的门扉，眉眼黯淡，嘴唇无声的动了动。
……
沈余昨晚睡得晚，一早上头沉得很，她在被子里面窝了半天，浑身还是没什么力气。
“殿下，你的脸怎么这么红？”秋月看着没什么精神气的沈余，上前伸出手探了探对方的额头。
“有些发热了，殿下我去唤太医过来瞧瞧。”说着，秋月准备出去。
沈余睁开眼动了动，倒是没说什么。
不过一会儿，太医过来了。
旁边还跟着一个有些意想不到的人。
沈余迷迷糊糊间见到他愣了半晌，连忙就着秋月的手，从榻上起身。
“好好躺着，不必行礼。”进来的皇上见她如此，阻止道。
沈余闻言倒是没有躺下，转让秋月拿了个靠枕，半坐在了榻上。
“父皇来了，怎么没人通禀一声，儿臣也好准备些。”
“有什么好准备的，朕就是过来看看皇儿的身体可好些了。”他神色微软，表情略显担忧，褪去帝王的外袍的他此时更像个严肃些的父亲，“这里偏远，实若不行再搬回去，朕也好能常来看看。”
沈余抿唇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转而道：“儿臣喜欢这里安静。”
“父皇能在百忙之中记起儿臣来，已是儿臣的荣幸。”沈余唇色有些苍白，嘴角挂起浅笑来整个人瞧上去都脆弱了许多。
皇帝眉间多了些欣慰，正了正脸色开始像还未离去的太医询问其沈余的病情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沈余喝了些熬好的药，脑袋沉沉得跟着神情也开始倦怠了起来。
皇帝见她这副模样，起身给周围的人使了个眼色，悄声走了出去。
沈余身上冒着汗，迷迷糊糊间耳边又是传来了昨晚的琴音，但奇怪的是一晃就又消失了。
她再次清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就着秋月的手喝了杯温茶，沈余的干涩的嗓子舒服了许多。
“殿下睡了一天，要不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秋雨从外面端了个正温着的小粥走进来。
沈余抿了抿唇，稍稍点了下头，从床上半坐起来捧着粥碗，喝了几口。
“你们经常出去，可知道这附近总是传来的琴声哪里来的？”
秋月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想了想道：“殿下也听见了？”
沈余点了下头。
秋月继续，道：“其实也不总是，奴婢问过。”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表情有些纠结。
沈余将手里的碗递给秋雨，本想让对方拿帕子过来擦擦嘴，但见到秋雨递过来的帕子上躺了几粒梅干。
“给我的？”她朝着那边侧头，眼睛里亮晶晶的。
秋雨将东西递给她，道：“是前些个时辰小陈公公送来的，今天天凉应该还没坏，殿下若是不嫌弃的……”
她还未说完，就见沈余招了招手，“不嫌弃，给我几粒尝尝，这嘴里总是没什么味道。”
“秋月你继续说，这儿就咱们仨个。”沈余捏起粒梅干放在嘴中，味蕾被刺激得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秋月闻言继续道：“也没什么，以前没有，也就是近些日才出现的。下人们都猜测，说这琴声可能是皇后娘娘弹的。”
皇后啊！
沈余接着口茶抿了一口，眼眸弯了弯，“今日我记得父皇来过。”
秋月点头，“殿下没记错，皇上过来还待了好长时间。”
“果然，我还以为自己睡糊涂出现幻觉了。”沈余叹了口气，重新漱了漱口，清洗掉一身的闷汗，换了件干爽的衣衫，便叫人退下了。
虽然不知道剧情发展到了哪里，但清闲的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沈余有些自暴自弃的想着自己的以后，着实是有些逃避的。
女主身为皇后，重生觉醒后，第一个对付的人便是她的母妃赵有仪。
而她身为皇贵妃的女儿，陷害其进入冷宫的直接原因，怕是最后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除此之外，继她母妃之后，帝后之间难免也会出现争端。
沈余没什么大志向，却也从旁观者的角度知道无论是她母妃与皇后，还是帝后之间的事，错的是皇后本人。
所以，如今处境每次想得最多的就是顺其自然。
当然，在顺其自然的同时，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让自己以后过得舒服些也是必要的。
沈余想到这里，看了眼放在不远处矮桌上的小册子，轻声叹了口气。
…………
时间又过了几日，沈余上次发得病好得差不多了。本来她可以挑着好日子在外面晒会儿太阳。
但奈何这几日，皇帝来得勤，连带着她母妃都开始时不时往这边跑，几次相处下来着实不自在。
沈余着实被烦得厉害，以至于开始整日待在屋子里“装病”谢客。一来二去精神气倒是足了些，人的面色也较之前红润了不少。
“这话本子的下下册出没出？”沈余都快将手里的东西翻出毛来了，还是没等到小陈公公送下下册过来。
她也不是没想过找其他人，但是其他出宫的小太监小侍卫都没见过此书，带回来的其他的话本子还不是沈余想看的。
所以无可奈何，渐渐地她竟只能指望着小陈公公这一人，真是全身心的都挂在上面。
秋月见她轻嘟着嘴，一副生闷气的模样，连忙走过去，将自己问道的东西说了出来，“小陈公公说这本书的故事倒是接着出了些，但市面上暂时还没有印刷成册买出来的。”
沈余闻言原本亮起的眼睛，又暗了下去，“那该如何？”
“小陈公公说他出宫这几次，将剩下的内容七七八八的听了些，若殿下真的想知道，等有时间他找几个识字的宫女奴才将东西写下来，再给殿下拿来看。”
沈余的脸垮了下，拖着腮嘟囔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这本书都快成她的精神食粮了，再不知道结局怕是要疯。
“秋月，你去听小陈公公讲故事，讲完之后再带给我。”沈余想出一个办法，“这样大约快些。”
秋月一愣点头应了下，当即就被沈余赶出去听故事。
正巧秋雨也刚进来，沈余想了想将人也打发了过去。
双重保障，不怕一万。
沈余倒是没有等多久，秋月秋雨就回来了。
她正奇怪着，但见后面又跟了个人。
“小陈公公正巧没事，奴婢想着要他本人过来给殿下讲故事，讲得更好一些。”
秋月率先请罪解释道。
沈余挑眉看了她一眼，随即视线转到两人身后的小陈公公身上，自然问道：“身上的伤可好了些？”
小陈公公垂头立在后面，闻言稍稍抬起了脸，回道：“多谢殿下的药，奴才身上的伤好了大半，脸上的也全好了。”
沈余点了下头，调整好姿势让秋月给对方拿个椅子，道：“你坐下说吧。”
小陈公公没有推脱，坐下后，他问道：“殿下是要从第三册的内容开始吗？”
沈余抿了口手边的茶水，“嗯，说吧。”
小陈公公正了正嗓子，开始讲述。
他的声音干净清澈，听上去像清泉扑过石面。
明明平平语句，硬是经过他的口鲜活了不少。
一时间，沈余听得入了迷。
“你相信人可以活得这么久吗？”她问道。
小陈公公闻言停了下，垂眸道：“殿下这只是话本子里才有的事。”
沈余反驳，想着自己的经历，有点不赞同，“话本子是话本子，但里面的内容，谁知道是真是假？”
她继续强调，“相信就有可能是真的。”
“殿下相信这些，是否……”说到一半，小陈公公就愣住了，他没看沈余的表情，连忙从座位上跪了下去，“奴才逾越了，请殿下恕罪。”
沈余见此，便知道他没说的话是什么。
无非就是是否也想活得久些，可她这副身体又能活得多久。
小陈子哪儿都好，就是敏感。
不过逗逗应该也有趣。
“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沈余装着沉了沉语气，轻咳一声，叹气道：“也是，我也不知道能活多久了。”
“但人总归是要有些盼头的不是？”
小陈公公自打跪下后，就没再动过。见此，沈余觉得没了意思，正打算让对方起来。
便听对方轻声道：“无论真假，殿下都会活得长长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