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不为别的，纯粹就是想在程莫霄面前扳回一局。
也不知道从哪来的胜负欲，撺掇地朴晚心痒痒，好像在这人面前，自己就没赢过。
“知道人多口杂，那你还来这儿？”坐靠在椅背上的人抱着胳膊挺了挺背，斜着嘴角轻笑看戏。
对哦？！
朴晚瞬间语塞，好像是这么个逻辑没错。
“...害，我等会儿要和MNF录第二期音频，顺路过来，过来溜达溜达...”她捏了捏口罩上端贴鼻梁的金属条，闷声陈述，突然又抬高音量：“外面那么冷，真是路过的，我寻思，就进来涨涨知识...”
溜达进了需要刷卡进门的后楼，又凑巧路过三楼程莫霄代课的教室...
要是临场发挥也要打分的话，朴晚的演技，简直是差到连负分都不想给的程度。
脑子怕不是要跟着转冒烟了。
“嗯。”收敛了一点儿笑容，程莫霄松了松肩，话锋一转温柔开口：“那说说吧，这节课有什么收获？”
收获？什么收获？上哪儿有收获？消消乐过了好几十关算不算收获？
四下安静，朴晚隐约感觉在这把温柔刀下，有什么东西在滋滋作响，像是自己滞塞罢工的脑电波；杵在椅子后，她一个字都答不上来。
好尴尬啊，玩脱了。
立在这里跟罚站似的，都三十了，在老师面前还和老鼠见到猫一样...
等等，三十岁了。
“为什么非要有收获啊？”朴晚歪着头，终于语气里有了点儿底气。
对啊，自己早就不是学生了。
有什么好怕的？
“也是，基础差的话听不下去很正常，改天找个时间补补。”坐在面前的人撑肘起身，迈步出来又轻声：“吃饭了吗？”
跳过了先前的话题，又被暗戳戳地嘲了两句，朴晚玩输了就只想跑，蔫巴巴一句：“没有。”
“要不要一起？”只见程莫霄掏出兜里一张白色卡片，叠在手机屏幕上笑言：“这边有个人多眼杂的全天食堂。”
干嘛还特意强调了‘人多眼杂’这四个字，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要！”朴晚抬腿就要往外走，身后又接一句。
“那出去喝个咖啡？”
...
滨城网红店林立，咖啡店随街可见。
“你等会儿要去MNF那儿吗？”程莫霄低头放咖啡的工夫疑声。
“今天去对稿，应该能顺带把内容也一起录完。”
“几点，没开车的话我送你？”
“不用，我打车就行，开过去挺麻烦的。”朴晚握了握手里的杯：“你忙你的。”
“我不忙。”司机顿了顿，柔声：“送你去吧。”
闹鬼了这是？
程莫霄说她工作日不忙？
这么一句反倒让朴晚心里没谱儿了，既然拗不过，不如就应下来：“那两点前到林企大楼就行。”
“嗯。”
猛禽车体宽大，又在通体电光蓝的基础上镀了一层车膜，阳光下泛着暗光，不论开到哪儿都很是显眼。
朴晚坐在副驾，由不得她左右路线，绕过大楼正门，司机径直把车开进了地库，稳稳泊在了电梯口前。
“结束用我来接你吗？”程莫霄拎着咖啡发问。
指腹扶在车门拉扣上，朴晚思考了一下：“不用了，我打车吧，那个时间点容易堵车。”
“嗯，也行...”
待电梯金属门合拢，皮卡才起车离开视线，朴晚朝后环了两下脖子，铃音提示比缓开门扇的ai女声要提前一点。
叮----
铃音清脆。
“十二楼，到了。”
由于提前打了招呼，和前台简单沟通两句就被带进办公区的休息室内；办公区域相当安静，与之相邻的休息室却环绕着轻音乐，足见高水准的隔音设计。
也正是这设计，让朴晚没注意到一墙之隔的喧嚣，只听推门忽然一声：“朴主厨来得好早，到很久了吗？”
进来的是杨奇，今天的另一位对话嘉宾。
“没，我也是刚到。”嘴角微扬，礼貌客套。
“开车来的？”杨奇回身倒了两杯水，笑着分给她其中一杯，漫不经意地挑拣话头。
朴晚向上扯了一点袖角，接过纸杯：“不是，我打车来的。”
只顾低头翻弄衣袖，也没留意杨奇脸上额间倏忽而过的抬眉。
并非不说实话，只是没必要给程莫霄添这种让别人徒生猜测的麻烦。
叩门声轻起，刚才领路的前台女孩送进两提袋外卖咖啡，着放桌上又悄声离开。
“也是，打车方便，我还想着要是开车来的话，走时候拿张临停车卡。”杨奇从里面挑了一杯，又朝朴晚方向扯了扯袋口：“哦对，这咖啡你挑一杯，挑完我再拿给办公室分掉...”
“多谢杨总了。”
“小事儿，都是朋友。”杨奇摆摆手，不以为然继续：“朴主厨是，本地人？”
朴晚端着咖啡，轻笑游刃：“我是仄城人，杨总呢，哪里人？”
“我也不是，哈哈，看来都是外乡客。”杨奇喝了口咖啡，轻咳：“我家虞城的，离得不远...”
谈交通，谈家乡，看着聊天滔滔不绝的。
实际上只能拎出来这么几个无伤大雅的话题。
朴晚微笑点头回应，手指摩挲着杯子消磨时间。
握纸杯的指端轻抬，不经意露出那枚挂在无名指上的戒指，银闪闪的，溜过一道暗光。
杨奇对着那枚戒指匆匆一眼，又马上把目光挪走，捏起杯子也饮了口，随后抖了抖腕上的表：“时间快到了，不知道里面弄得怎么样，要不咱们现在进去？”
“好，走吧。”
大波浪，单边珍珠耳饰，纯色修身穿搭，时下流行的高筒靴，任谁都没法第一眼把她和后厨油烟联系到一起。
其中也包括Elowen，站在采音室门口分辨了两秒，才随即：“杨总，朴主厨，这边请。”
其他三位校稿的讨论成员已经就坐。
话题上套用延续了上期职业主题的讨论内容，本次文案小组在撰写提问话题时也极大程度上避免使用引战用词。
对稿过程中还着重对一些歧义用句做了校正，还根据两人的语言习惯在文稿上做了些删减。
两位嘉宾走了一遍稿，便正式开始录制。
杨奇以MNF战略执行官的身份登场，在职业发展的交叉做切入点，与朴晚共同探讨些职场趣事和行业前景发展。
在此基础上，两位嘉宾还分别分享了在海外多年的学习和工作的经历，交谈甚欢。
杨奇对这种需要出现在公众面前的形象熟稔有余，主动担任起绿叶的角色，弱化存在感，抛砖引玉，把对话的重心引回同行官身上。
而朴晚依旧作为整场对话的核心，一来一回地，接梗插科打诨，让整场采播录制地非常顺利。
采音结束时间比预想早一些，朴晚一开始还以为要熬到七八点，结果四点多就结束了。
“朴主厨，你怎么回去？”杨奇凑上来问着：“没人接的话我正好要出去，可以把你捎上。”
“不麻烦杨总了，我叫车了。”
只听身旁悠悠一句：“怎么不让莫霄来接？”
话音落地，吓了朴晚一跳；她不清楚这俩人关系如何，更不敢在程莫霄背后乱讲话惹事生非。
救命啊！要怎么接啊这话？！
“我哪有那么大面子，让程馆长专门跑一趟？”朴晚嘴上笑得四平八稳地拣出这么一句，心里却已经慌到不行。
这话说出来探探底，应该没毛病吧？
杨奇边低头摆弄着袖扣边开口：“我记得她说你们是，同学？”
又抬头瞄了朴晚一眼。
不同校，不同系，也不同年，是同学吗？
心里疑惑，嘴上没说。
“对。”
“然后就，一起去了美国？”
朴晚悄悄愣了一下，那点儿经历不都已经在台面上了吗？哪需要单独拎出来再问一遍？
“哈哈，朴主厨千万别误会，因为是莫霄把你推荐来的，我就有点好奇...”
“没有一起，碰巧又遇到而已。”朴晚又摆出一副公式笑容，浅声作答。
虽说杨奇说话乍听来也算合情合理，多问两句没什么，只是。
只是这左一句右一句的莫霄，喊得她心烦。
还是只能生闷气的那种心烦。
“杨总，车到楼下了，那我也不在这儿继续打扰了。”
“好，你路上小心...”
又是声铃音清脆。
“一楼，到了。”
出了电梯，朴晚径直钻进了等候在大楼门前的车，而楼上那束追随的目光直到汽车驶离才消失。
...
刚坐进车里扯上安全带，手机刚巧冲进来一条微信消息。
是那个黑色头像发来的：【结束了？】
程莫霄怎么知道这边结束了？
她刚要回点什么，可想到刚才杨奇一口一个莫霄的叫，突然有点儿说不上来的泛酸。
略过信息，朴晚转手又打开了另一个聊天对话框。
【江老板，问你个事儿呗。】
等了一会儿，那头发来一个字：【说。】
朴晚面无表情，噼啪在屏幕上输入：【喊名字的时候只叫别人名字后两个字，正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