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晚歪着脑袋，上扬声调故意谦虚了一下：“嗯哼，不然呢？”
明知故问吗这不是，难不成还能在滨城凭空蹦出来另外一个自己？
纵然她对办展的价值不太清楚，但多少能从江芥和乔季淮的零星言语里，听得出来这应该是件繁难的事。
那能进清水里办展，更是难乎其难才对。
既然这样的话，是可以骄傲的吧？
“哇，朴姐你也太厉害了吧！”乔季淮笑得一脸谄媚，屁股一扭踏进岛台：“我能先要个签名吗？”
“少来，干活去吧你！”虽说口头上是在催促，可挂在嘴角挂着一抹不经意的笑，根本藏不住。
打发走了乔季淮，她着手又拾掇起台面上的杂物。
程莫霄的消息来的措不及防：【停车的事情已经弄完了，你直接开走就好。】
没记错的话，开展周期是到下周三，要不明天下班也去瞅瞅？
顺便再把车取回来。
朴晚手撑着台面，回了句【谢谢。】又划开和江芥的对话框，入眼的却尽是些早上忘了回的微信消息，密密麻麻的跟轰炸的连环炸弹一样。
【牛啊，清水办展？！】
【你走什么狗屎运啊？】
【诶，不是等等，你小子是不是傍上谁了啊，那可是清水啊？】
...
傍上谁？不过是要了个版权而已，真要是说的话...
那是不是算傍上两年前的自己啊？
执拿手机，朴晚随手输入了几个字，不等对方回复便转身进了更衣室。
【那周日一起。】
这个周末，可能是因为展览的加持，客流比往常周末大了不少，前厅的顾客里也明显多了些年轻面孔。
朴晚在后厨一直没出来，却也能能直观地感受到差距，上周同期十份阉鸡用了半小时卖光，而今天...
只用了八分钟不到。
真够夸张的。
看着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的，在溽热熏蒸中，她突然想到了气焰这个词。
“自然气焰，这四个字用得，好妙啊。”
...
清水的客流高峰也都集中在了周末。
两人在排队购票的队伍里等了一会儿，排到自己，却又开始纠结到底应该买哪种票。
双人票，三百；两张单人票，三百六，就是没有免单的选项。
怎么本人来了还不能免票？
朴晚无奈地举着手机，刷了一张双人票，取票时还附送了两包展览周边，里面装了一片携带挂绳的拼图块纸卡。
背后一排小字:「自然气焰----水的格律 1/8」
手掌大小的卡片质感厚实，拼图块邻边两侧裁切平整，而另外两侧各有凹凸缺口，似是暗示着还有接下来的拼图块可以用来衔接。
“这小东西做的倒还挺精致。”朴晚反复在手里翻看挂卡，窃窃自语。
江芥随即抓过她手里的另外一个挂卡，还不忘用第一次见乡巴佬的语气揶揄：“清水嘛，就是这样啦，你没怎么见过这类物料也正常哈哈哈...”
两人你言我语的，上了楼。
布展的区域被分配到馆内二层，是采光最好的位置，作为年底横贯下年初的系列展，可以说在这个跨界噱头上下足了成本。
凑近了看，挂壁装裱好的纸张里，有几份折痕十分明显，显然是有些年头了，折痕处渐生微毛，一些夹在中央的文字已经模糊得难以辨认。
倒是在旁边悬挂的日历风格的记事纸，上面印有各种可供随意撕取的菜谱，而且背面还可以做些随手memo，崭新的打紧。
不过这一张张手稿摆在眼前，却让朴晚有点儿发愣。面前的每一篇鬼画符都看着似曾相识，却具体又辨别不清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都是猴年马月的旧账了？这破字摆在这儿让所有人观摩，多少有点游街示众的感觉。
还怪尴尬的。
周围来参观的访客，有些甚至煞有介事的分析起了这些菜谱手稿的用的艺术手法和篇幅布局，还不辞辛苦地从凌乱中挑拣着些许美感。
没搞错吧？都什么跟什么啊？
江芥凑过头，皱着眉头掩声：“诶，这真是你写的？”
“鬼写的。”朴晚窝囊回怼，快走了两步。
剖析，巡览，一路下来尽是这样的声音。
不过也还有点不一样的。
“这不就是曼曼前两天参加晚宴的那个主厨的展吗？我记得她微博po的那张邀请函上面也有这个名字...”
“啊，真的假的啊？”声音年轻，听着也不远。
曼曼？谁是曼曼？
朴晚掏出手机，退了半步开始翻找这个所谓的曼曼。
是个网红，坐拥快两百万的粉丝，两天前po了个九宫格，配文：一期一会，承蒙厚爱。
说得还冠冕堂皇的，朴晚嗤笑着点开照片，除了邀请函，还有现场的几张官方返图，除此之外还有。
自己的一张。
这个角度，什么时候拍的？
不该是在前面介绍的时候，那就是在主桌喝酒的时候。
她呼吸不自觉地渐紧，小心地点开评论区，上下翻了翻，寻探着不该有的声音。
要么是夸气色状态好的，要么是说餐食看着丰盛的，还有些，在暗讽清水掉价的。
清水掉价？
「厨子能算什么艺术？清水这跨界也吃的有点杂吧哈哈哈哈？」
「花里胡哨的，别值不回票价...」
「...」
朴晚呆愣愣地看着手机，字字句句她都能看懂，都是些意料之内的言辞。
她却形容不出此刻的心情。
“你别看那些，话都说不明白还在这儿当判官...” 江芥突然从身旁冒出来，拍了拍朴晚的肩：“在那儿看半天，合着分析恶评呢？喊好几次都没反应，你听身后...”
朴晚回头，一位穿白色毛领风衣的女士觉得现场陈列的内容很有美感，正询问着现场工作人员这些手稿是否对外出售，在得知场内展览是物已有主的私人收藏后，败兴而返。
“听见没，物已有主。总归有认可的嘛，再说了都两年了，互联网就那点儿记忆...” 江芥顿了顿，谨慎地四下张望一圈，鬼鬼祟祟地低声继续：“早就不记得了。”
也是，早就该忘了。
朴晚沉了沉呼吸，退出微博关掉手机。
两人又去其他楼层逛了几圈，清水的短周期排展和快速轮展是业界出了名的，然而，由于对艺术家的门槛要求较高，所以这里展出的作品无一不是来自知名、甚至是国际上备受瞩目的艺术家之手。
和朴晚的一系列手稿摆在一起，她也没想明白到底是是自己拉低了整体水平，还是这些同期展品提升了她的艺术身份。
也有可能就是单纯的格格不入，不能拿来相提并论。
几层楼下来，朴晚的艺术细胞也不够分析出个所以然，闭馆时间临近，两人也决定离开。
“对了，你今天说是来取车？”
“嗯，上次在这儿做完活动忘了开走，今天正好来取。”朴晚的高跟鞋踩着地面，拍子有板有眼的。
江芥一脸不屑：“哟，那你用不用给停车费啊？这儿的停车场可不便宜啊，上次我停了两小时不到要了我五十，黑得要命。”
“没事，到我这儿它不敢收费。”
“为啥能不收费？”江芥睁大了眼睛，一脸狐疑。
朴晚半吞半吐的找理由支应：“嗯... 因为我办了年卡会员，无时限随便停。”
总不能说之前和馆长有一腿，拜托人家不收费的吧？
“行，你牛，住附近的话都不用买车位了，还天天有保安帮你盯着。”江芥不论真伪，跟着起劲儿抬杠：“下次也借我用用。”
车沿着车库环道缓缓驶离。
“请缴费，停时四十四小时零三十八分钟，共计四百五十元 ...” 机器闸口一字一顿地报着数目金额，朴晚摇下窗户对着显示屏上的数字发愣，喃喃自语：“不对吧？”
四百五！怎么这么贵！
后视镜突然一闪，身后传来一辆车的鸣笛声，急切地催促前行。
“催什么催啊赶不上吃席了啊？”江芥在旁边气不忿儿地拧了一瓶水，念念有词：“就不走，急死你。”
“已交费，请通行...”朴晚合上了车窗，拉着个脸寻着方向。
副驾驶立刻在一旁打趣：“唷，年卡会员翻倍收费啊？窝里横，这招儿够损啊。”
两边都不落下。
“你出门没看黄历还是怎么？”江芥扯了扯安全带：“合着你今天破大财，走，姐请你吃饭？”
旁边人碎碎叨叨地嘟囔，东城新开的的韩料用料特足，城西还有家常年霸榜的烤肉店量大实惠，前面隔一条街有个老字号的烤鸭店，甜橙鸭做的那叫一个酥脆正宗...
朴晚完全没心情听。
一想到今天在美术馆平白无故搭了整整三百块的双人票，又在停车场无端交了四百五的停车费，她就气不打一出来。
她想问问黄昏停车卡的事情，可又不知道该从哪句话说起这事。
思来想去，朴晚最后把车停到了路边，点开了程莫霄的头像，阴阳怪气：【程馆长，贵馆的报销流程怎么操作啊？微笑.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