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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酒醉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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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用的盘碟酒具都是店里四处淘来的,市面上不太常见,加之整餐菜系谈不上本土,用料上乘考究,组合搭配也新鲜爽口。

飨宴下来,在场众人几乎都是副惊叹不忘的表情挂在脸上。

这其中,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黄昏把串词写得云里雾里,听不懂的内容,脑子自动把它分门别类成高级。

更有些人打听到了主厨的来头,想要去店里探访品尝,却退缩在了营业时间上。

不过,这场仗打完,朴晚的最初目的应该算是达到了。

合不着自己口碑回暖,不过能换来把夜露推出去,这个结果也挺好。

两日三宴的进展十分顺利,眼下只剩最后一场压轴戏,也是最重要的一场收尾曲。

朴晚站在备料间里探头探脑,本该是随时关注宴厅的进展动向,可送出去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独落在一个人身上。

那个坐居主桌的馆长,一眼便能认定她谙熟于这传杯弄盅的社交场。

品牌方感谢致辞,她礼貌回迎;席间斟杯碰盏,她应声接酒;就连间话谈笑,也能扯上两句。

可又在这各怀鬼胎的名利宴场上,唯有她坐的溜直。

融入,又格格不入。

怎么会有这么清明的局外人呢?

朴晚偷偷想。

最后一道间食送上桌后,餐饮团队开始有序的收盘做结束服务,在端回来的一摞盘子中,朴晚又瞧见了在盘面把辅料码成排的那一只。

闭着眼睛想都能知道是谁的杰作。

时下无事,她闲空下来盯着盘子正发呆,忽然对讲机里传来一阵嘈杂:“喊主厨出来也social下咯!”

朴晚靠在幕布后的身子一激灵,看来即便是最后一天,终归还是躲不掉要重复走这一遭。

站在大家面前干巴巴的介绍自己,跟个小丑似的,有点尴尬。

宴厅的射灯打在脸上,晃的她怔愣眼花,站在投射来的亮环下,一瞬间有种说不出口的晕眩。

这个灯光师脑子肯定有问题。

黄昏给的讲词朴晚只记了个大概,其余太拗口的部分,打过招呼就换成了临场发挥。按着流程,讲完有的没的,接下来要去主桌打个招呼。

朴晚只记得主桌在左手边,是程莫霄那一桌。

不远。

灯光师再次调转追光,一路强光跟随,朴晚在摆放分错的宴桌外侧绕路前行,视线模糊。

许是厨师鞋底有点厚了,才没有感知道脚下地面的高低落差。

身子一歪,她想扶住点儿什么。

被只横伸出来的手稳住。

凉意透过掌心,撑住了自己的险些失足。

随后又蜻蜓点水般迅速抽离,佯装无事发生。

朴晚迎着面光,隐约瞧见手的主人扯了扯西装,又接着挺直坐正。

“主厨看着好年轻啊。”桌上的一位白披肩的女士煞有介事地开口,说着朴晚,却看向程莫霄:“米其林三星?”

这桌是主桌,不出意外的话,今天这桌宾客的级别,都是滨城大佬中的大佬。

见程莫霄迟迟不开口,朴晚微笑着,从旁边的准备桌上抓起一只盛酒的长笛杯,轻松回应:“准确来说是之前,现在回来开了个自己的餐厅。”随后向前抬了抬杯,礼貌地抿了一口,游刃有余。

没了追光,宴厅环境视线欠足,灯影幽暗,却足够让坐在一旁的人看清,主厨挽起袖子的胳膊上,曝露着硬币大小的烫伤疤痕。

“何止,馆里那个限时展也是她。”刘姓女士一开口,那股烦人劲儿又顺着朴晚的耳朵爬进脑子里。

口气倒像是夸得诚心诚意。

若不是朴晚并非第一次见到她的话,还真容易上这两句的当。

不过嘛,该来的话题可还真是一个都没缺席。

程莫霄指尖轻轻划过杯座边缘,缓声开口:“对,那批手稿就是她的。”

主桌右手边的花衬衫男士随即开口:“那这次的主题是...”

“女性力量。”程莫霄捏紧杯柄,惜字如金。随后头轻仰,酒精尽数滑落入喉。

“哟这么巧,来之前啊,我这营销话题还没想好呢,听你们说一会儿,现在连明年大方向都能布局了,你们的嗅觉肯定比我灵...”

又是几个来回的杯觥交错。

期间随口聊了几句自己,又讨论了些别的话题。

只顾眼前的飞觥献斝,朴晚并未察觉身侧别桌,一枚镜头已经默默对准自己的脸。

这种社交,无非打个照面,探寻下有无潜在的商业合作价值,聊了两句,她便借口脱身离了场换下厨师服。

最后一晚宴毕,这活儿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在室内呆着属实有点闷,朴晚披着衣服准备出去找个地方坐会儿,清醒一下。

拐角一条公园椅,她擦了擦凳面,靠在了一侧吹风。

椅子忽而轻轻晃压,身影端坐在了另一侧。

今天的酒精有点迎风醉的意思。

“那个上次去试菜的刘总,蹲这个合作快一年了,听说馆里有跨界的意向,这才来曲线救国想靠这顿宴拉拉关系,所以张嘴闭嘴就是版权,执念蛮深...”

“你和我说这个干嘛?”朴晚动了动腿。

声音迟了一会儿:“感觉你一直都挺想问的。”

程莫霄,会读心!

朴晚后知后觉地轻咳一声,在空白的话题库里拼命挑拣着不太相关的话头。

“你都在这当馆长一年了?”话音脱口而出。

得,和那个刘总没什么关系,反倒矛头扎到程莫霄身上去了。

朴晚啊朴晚,你可真会聊天。

“意思我没找你,是吧?”声音沉了些许,扶了扶肩上快要滑落的西装:“我该找你吗?”

这话,是个疑问句,还是个反问句?

朴晚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该吗?

既然可以这么坦然地讲出口,那正确答案定是不该吧。

她没顺话题接着聊下去,反而翻转摆弄起手里的半瓶气泡水,另一只手在空气里拢了拢,抬起又放下,趁着晚风,掏出了手机,呼吸沉重。

风里掺着程莫霄身上的香水味,还是那瓶熟悉的鹿首。

快被这股风熏迷糊了。

翻了会儿手机,朴晚又启口:“时间快到afterparty了,你的人刚就来催我,不到场也不好…”

夜风四起,朴晚也没太在意,长椅的另一侧有没有回那句沉闷的“嗯”。

夜露其他几个跟来的帮厨不想去这种八竿子打不到的社交场,朴晚就帮他们找了个借口逃回去了,自己反而落了个没法脱身。

也根本不能脱身。

这种大型活动结束,主办方都会组织个收工宴,这次由于双方签署了场地协议,所以她们另租了个外面的地方。

吆喝着所有人务必到场。

电话催了两次,微信群也喊了四五次。

前前后后就是那么几句话,不仅圈了所有人,还特意圈到朴晚头上。

而她却在这儿靠着椅背,努力回想刚才席间倒底喝了几杯。

迎风醒酒,越醒越醉。

程莫霄席间喝了不少酒,怎么一点不见醉?

也是,程莫霄,她不会醉。

至少在朴晚看见的地方,她从来过没有醉态。

之前她还打趣,说程莫霄喝酒还要保持清醒,是为了去干票大的,像自己这种小喽啰,才不会有管什么醉不醉...

嗯?小喽啰吗?

“朴主厨,您可得清醒着,不能醉啊!这几天全靠主厨撑来着,想不到这么年轻,行行出状元!”言犹在耳,不知道从谁手里传过来一瓶香槟,四下周遭都亮堂堂的。

收工宴热场先开个香槟,这是习惯,还没摸清状况,大家就推搡着要朴晚打开。

自己来开?

况且这次,递过来的是...

朴晚轻轻散着气,埋头看着酒标,是瓶12年的菲丽宝娜。

印象里算是香槟是很优质的产年,那年香槟园里冬霜春寒来的蹊跷,反而把葡萄折腾的更饱满馥郁。

握着香槟,朴晚被围在了最中间。

大家等着那橡木塞“咻”地一声,慷慨地划开今晚的放肆荒诞。

再把自己喝成酒。

她脑子还有点儿浑呛呛的,瞅着手中的酒瓶,突然来了兴致,交涉来意后,要来了一把香槟刀。

送来的服务员说刀虽然没开刃,可没怎么用过,很尖锐,再三嘱咐朴晚使用时要小心,为了保险起见,还特意留了一个服务生在现场应急。

毕竟,刀切香槟太危险,面前这个张扬的大波浪,横竖都看着不像有把握的模样。

香槟刀,开什么刃?

朴晚换了个空旷的地方,遣了人,小心翼翼地将瓶口的铝箔剥落,而后摘掉铁丝锁套,左手拇指握托瓶底,右手持刀,反复用刀背刮蹭瓶身玻璃接合的交汇处。

只见右臂向上抬力,刀背抵着玻璃上缘,“咔”的一下,衔带着瓶口直接将酒塞冲飞出数米远。

掌声和呼喊声来的有些滞后。

香槟瓶的玻璃切面整整齐齐,断面不断翻涌着气化的白雾,透着一团可见的二氧化碳,掠过几只凑拢拍照的手机,再横跨熙熙攘攘的人群。

朴晚只看见尘嚣之外。

程莫霄独自在最外圈的座椅上,像是活在世界的另一面。

迎着目光,那人端坐在那儿,朝着自己会心莞尔。

酒醉醺然的。

朴晚一下子就泄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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