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溯有给作为小师妹的江素馨投过女主票，毕竟对方是那么的可爱，跟在黎川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师哥，平时小傲娇小任性的模样确实讨喜。
不过这不算什么，他还给廖青投过票呢。
三百年过去，再绵密的情愫也早就消耗殆尽，风化成了干涩的砂砾。
江素馨眉眼冷冽，她往前踏出一步，地上便会先开出一朵白莲，随后犹如碎冰般消散。
实话实说，挺好看的。
就是赵溯现在并不是会喜欢上女神的阳光帅气男大学生，而是声娇体软同样需要呵护的极品炉鼎。
“说话。”两个字掷地有声。
江素馨伸手就想将赵溯直接揪出来。
燧火戒迸发光芒，炽热的火焰喷涌而出，竟是差点灼伤到江素馨白嫩的指尖。
“你！”她反射性地挥掌，灵力在她的掌心凝聚。
“你在干什么？”黎川严厉的声音响起，有道人影挡在赵溯身前，抓住了江素馨的手腕。
“我在做什么，凌霄上仙，这话不应该还给你自己吗？”
灵力爆开，却被黎川一个眼神湮灭。
江素馨面色刹那间灰暗，眼睛微微瞪大。
“我希望你能冷静一下，素净真人。”黎川松开了手。
赵溯早在黎川出现的那一刻就躲到了他身后面，头都不冒一下。
肚子好饿，从满香楼那儿离开后他还没正经吃过东西，万灵宗这么大一个宗门，不说满汉全席，起码也要有三荤两素吧。
尽管是硬闯进来的，但江素馨是为了正事，所以还是被黎川请进了屋里。
赵溯就跟个小尾巴似得亦步亦趋，主打的就是个黏糊。
江素馨看着这一幕，浑身都气得微微发抖，半是痛惜她过往的爱恋半是被这俩人恶心到了。
“师兄，我今日过来本是为了宗门，但比起那件事，我更想要你说清楚，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房间四壁有冰霜凝结，从黎川身上涌现出的水汽却轻易将前者吞没。
“他是个活生生的人，我亏欠他因而将他带了回来，作为朋友安置在此处。”
“朋友？呵，没想到啊师兄，现在你说谎竟然变得这么利索了。”
“信不信这都是我的私事，既是身负宗门要务，还希望素净真人不要再耽误时间。”
这冷漠疏离的态度，这毫不退让的气势，赵溯宣布，在他这里女神就是要给男神让步！
江素馨垂落下的手握紧成拳，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默默追随着黎川的步伐，却没想到对方竟变成了这么腌臜不堪的人。
“我来是想告诉你，风云会还有五年便要召开，往年确实都由你来代表我们万灵宗乃至整个修仙界和魔修他们比试。”江素馨发出一声极为短促的冷笑。
赵溯感觉到黎川原本挺直的腰背竟然微微弓起。
他迷茫地抬起头，却只能看到黎川如墨般的长发中，夹杂着一两根纯粹的银发。
“你把这不男不女的东西带回来确实不关我的事，天底下多的人去豢养炉鼎。哦，我明白了，你该不会是想借助跟炉鼎双修来修补你神魂上的伤吧？”女声高昂、刺耳，宛若利刃般迅速插进人的心脏。
赵溯用力抓住黎川衣服的一角。
这女人在说什么东西？黎川神魂受伤渡劫失败还不是为了通天梯，为了修仙界？
“那倒不错。毕竟上一届风云会你就差一剑就要输给魔尊了，将近五十年过去，现在你连化神中期都要维持不住了。”
黎川一言不发。
江素馨所说句句属实，三百年前他作为正道魁首打退了猖獗想吞并整个修仙界的魔修们，但他飞升失败最终只能谈和。
五十年一度的风云会便成了“友好切磋”的平台，往常每一届都由黎川打头阵，但他也是真的愈来愈力不从心。
“如果我们输了，魔道必将会卷土重来，孰轻孰重，你应该清楚。”江素馨指责道。
赵溯肚子里则冒出一大团火，这女人究竟在说些什么东西！
这些无聊的玩意儿怎么就全成黎川的责任了？
他气得很想要从黎川身后面冲出去跟江素馨理论一番，但一动弹就感觉到有一层柔软的水膜正温柔地裹着他。
房间里其实充斥着黎川和江素馨碰撞的灵力，哪怕是个筑基期的修士跑过来都会被压制到难以呼吸，更别提赵溯还只是个凡人。
在弱肉强食的修仙界，修为便是唯一的标尺，所以黎川当年才能护下他人，所以现在黎川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哎。”江素馨看不到赵溯的小动作，她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看着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时间并没有带走他一丝一毫的俊美，却将她所爱着的那些风骨都带走了。
黎川已经变了。
江素馨在心里叹息般地想到。
“师兄，风云会好歹还有段时间才会开展，但三个月后便是万灵宗的收徒大典，这么些年你从未收过徒弟，连个记名弟子都不愿意，说是想要清净不想在峰头上添人，可现在你这已经多了一个人。”
黎川张开了口：“我知道了，等到时候我会去看看，如果有投缘的，我会收徒。”
江素馨不甚满意地点点头：“行吧，你自己清楚就好，师妹我该说该做的也就这些了。”
她伸手抚弄了下她的秀发，初雪般的浮香在空气里悦动。
黎川不为所动地站着，眼中没有半点波澜。
江素馨气闷地走了，那大门承受不住过重的寒气，在她跨出去后便化为齑粉。
在她彻底走后，黎川先是将破了的结界修好，随后才转过身去看一直以来躲在他身后面的人。
“抱歉，是我疏忽了，我一时没有想到她竟然会突然闯进来。”黎川放柔了声音，在看到赵溯的脸后，更是半蹲了下来，“没事了，她不会再进来。”
赵溯涨红着脸，表情崩得很紧，好看的眼睛里布满了细碎的血丝，双唇更是嗫嚅般颤动着。
这是一颗过分饱满的果子，皮薄的只需要再戳弄一下，里面的汁水就会溢出来。
黎川很久没哄过人，就算再往前倒退三百年，他也是个比起说更喜欢做的人。
显然让赵溯光相信他是没用的，毕竟有一有二有三，黎川在保护赵溯这件事上，几乎每一步都信誓坦坦，每一步都出了大错。
“没关系，我……没关系。”赵溯强撑着说道。
他听到江素馨说的那堆垃圾话，一开始只是觉得气闷和不平，为黎川感到不值，但渐渐的，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就慢慢把他吞没。
他躲在黎川身后面，什么都做不了。
赵溯在现代还能抄起键盘怒喷三千黑子，但来到修仙界后，只能跟个玩偶般被人随意拿捏。
哪怕心里清楚这是他作为一个炉鼎必须要承受的，他必须要承认现实，可依然会不甘。
“唔！”
赵溯双膝跪下，接着伸手按住黎川的肩膀，整个人直接扑到了黎川的怀中。
从第一滴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时，赵溯就再没办法控制他的情感。
那么多的难过都迫不及待地要宣泄出来，看到垃圾续作的时候他很不爽，他觉得他喜欢的角色被写崩了。
莫名其妙穿过来时他很不安，生怕自己做错什么真就死掉。
传送成功时的惊喜，被廖青抓走时的认命，还有被一大堆疯狗修士包围时的无措。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他赵溯为什么就只能这样呢？
这里只剩下赵溯的哭泣声，还有黎川在他背上温柔地轻拍。
他肯定是吓坏了，黎川自责地想到，由于江素馨，还有一连串的事情。
其实黎川决心要做的事情很少会出问题，从前他总是能做得很好。
短短百年从练气到渡劫，顺风顺水。
但仿佛天道规定了黎川就只能到达那个高度，自离开通天梯后，他就买办法做好了。
原本聚在他身后的人逐一离开，江素馨是最后一个走的，只剩下廖青还会偶尔跑过来跟他打招呼。
宗门里的事情，他也做得越来越差，曾经是掌门亲自来的，后来就连封正式的请帖都没了。
黎川心里清楚，属于他的时代在三百年前或许就结束了。
可他仍然有想要做好的事。
房间里回响着黎川低沉暗哑的声音，他向着他们两人承诺道：“赵溯，只要能解除掉炉鼎的体质，拥有灵根的你便能像江素馨一样修炼，成为像我这般的修士，到那时候你就无需再害怕了。”
还将头埋在黎川怀里的赵溯并没有说话，只因为哭的太狠，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嗝。
黎川干脆往后一倒坐在地上，温和的水灵力缭绕在他们周围。
“我会帮你的。”
赵溯慢慢抬起了头。
他眼眶和鼻尖都是红的，看起来分为委屈。
“黎上仙，我……”
打断赵溯剖白的是一连串咕咕咕的声响，他的肚子早已按捺不住，发出了震天的抗议。
黎川听到后笑了下，透明的水流宛如他延展的双手，轻而易举就将赵溯提溜了起来。
“接下来我会一直留在这陪你，放心吧。你要吃的饭菜我会尽快做好，你在等一下就成。”
他说着便往厨房那儿走。
赵溯被托着放到了椅子上面，因为哭的太狠太急，眼睛肿痛得有点疼。
怎么能这么丢脸呢？
不过他已经不觉得难过，只觉得羞恼。
他这可真是在黎川面前彻底丢完了面子，怎么也硬气不起来了。
先前的装乖巧是战略性的退让，刚刚崩溃到抱着黎川不放手就是另外一回事。
赵溯在原地调解了小半天，才迈开步子亲手亲脚地走出去。
万灵宗作为修仙界第一大宗门，偌大的执事堂竟然只有食材，还得让回来的黎川亲自下厨。
赵溯自然是会做饭的，因而他一眼就能看出黎川动作时的生涩，还有藏不了的专注。
赵溯回想起刚才江素馨说的话，每字每句都在嘲弄。
他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脸上重新有了笑意：“黎仙长，你需要我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