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些男子的举止,待人退离之后,妙予规矩屈身。
“给琴姨见礼…”
缱绻般的柔声,沁人心脾,如何能叫人不喜欢。几日不见,琴夫人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一番,向她走近了些。
夫人海量,即便喝多了,出来吹了会儿风仍旧如往常一般。
“大营那边还好吧,元烨怎么样?”
伸手拢了拢她的外袍,细心询问。
妙予眼睫低垂,答道。
“将军的伤已经用了药,想来再调养一段时日应该无妨。”
聂琴秀眉微挑,突地凑近一声。
“呵,你亲自给上的?”
瞧她一滞,又笑。
“啧,我就知道。这回去那一趟,看来收获颇丰?”
妙予垂首握住袖口,顿了顿,姑娘面薄。
“琴姨…”
对方也不多问,直乐呵着。
“瞧你乖的那样儿…”
说完拉了她进屋,召唤侍从打点收拾。并不在乎一屋狼藉的场面,邀人落座于旁边的小厅,坐下饮茶。
她行得端走得正,无非就是个人小癖好。她都这个年纪了,还不能过得随心所欲些吗。
对于刚才那一幕,二人都谨守当下,并不多提。
暖茶入喉,化去些许酒意,琴夫人望着跟前的姑娘,顺口道。
“明日有场商会,你既然回来了,跟我一块儿去吧?”
妙予安分入座,时不时起身帮忙斟茶。
“好,是否关乎一些新开的铺子?”
风尘仆仆归来,当下没闲着。许是关乎一些正事,夫人语气正经。
“大致如此,对了,元烨还有一些生意也是我在打理。要不你也一起瞧瞧?”
说起这个,妙予忆起兜里的物件,静静拾出,呈放面前。
“此趟前往,他交于我一把钥匙…听说…正是因着这些。”
喝茶的动作顿住,诧异望过来。
“哟,他竟然将名下的产业都交给你啦?”
姑娘抬眸望,双颊泛红。
“元烨他…”
话没说完,聂琴笑得更甚。
“啧,改口了?看来我估计得没错啊。你俩再过不久准得办大事儿了吧。”
言语直接,说得人羞怯难耐,小丫头只能低头捧起茶杯。
琴夫人意料之中,嗔怪。
“鬼丫头,还给我藏着。”
眼神锁住,愈发意味深长。
妙予埋身饮茶,感受那股直剌剌的目光,含羞带怯。
话已到此,琴夫人瞬间明白。扫了眼外头的动静,很快收起调笑。
“好了,不笑你了,女孩儿家面薄。行,才将回府,你先去休息。回头元烨那边的事儿我再慢慢教你,快去沐浴更衣,别累着了。”
看时辰,意识到天色不早,话不多说打发了她。
妙予礼貌起身,柔声拘礼。
“是,琴姨。您也早些休息,别太辛苦。”
抬手挥别,面上始终挂着笑。
“知道了。”
说完就见翠云从侧门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叠衣物,告知浴间的水已经备好,邀她前往清洗。
望着自己身上的衣裳,几天下来的确有些邋遢。便向琴夫人点头告辞,兀自离开了她的寝居。
待人一走,夫人面不改色朝侍从示意。继续将那几个小白脸叫进屋,举起酒杯,众人抚琴调笑。
横竖都给撞见了,倒不如大大方方,玩到尽兴。
妙予回屋便开始打点行李,与琉璃安顿好运回来的物品。饮去翠云送来的燕窝粥,沐浴更衣。待到一切收拾完毕,已经月上柳梢头。折腾几日顿感疲惫,捧着书本躺在软榻上就睡着了。
大概是第二日还要参加琴夫人所说的商会,她按时起身。吃过早点在房内熟悉了一些账目,方才同她一起前往城中雅阁。
琴夫人在某些方面实在独到。纵使前夜喝得酩酊大醉,翌日依旧春风满面,完全不耽误正事。
她所谓的名头,多是生意上的周旋,来回奔波倒也辛苦。不过妙予从不惧辛劳,尤其聂炎又交与她那把金库的钥匙,更是有的忙。
首先酒坊铺子就好几间,还有兵器打造坊。最后所提的那间窑子,路过之余看了看,生意红火,门庭若市。
晋淮这座城挺特别,有钱人多,声色方面异常辉煌。琴夫人告知她,往常这些事都是由一名姓岳的管事打点。如今聂炎全全交付,自然得由她多张罗着。
突如其来的担子,妙予仔细研究一番。谨慎小心,决定还是先从旁开始做起。
既是初来乍到,要学得要领,大概饭局免不得多参与。毕竟要与人混熟,才能更熟悉生意。
琴夫人开始带她去认识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她不能习得那男子抛头露面,只能混迹女眷场合。有钱人的背后多是女人,今儿跟这个夫人吃饭,明日又与那些个夫人品茗。行程逐渐变得丰富,也比从前更忙碌。
知道她未来那位不是一般人,琴夫人也悉心安排铺路。
青翠的池塘边,亭台楼阁,飞檐青瓦。花木深处泻着流水的小池,几名衣着不凡的夫人正聚在小院喝茶吃点心。
这已经不知是近日的第几场下午茶,由琴夫人带路,说是去李老板的府中聚会。
妙予才将几间铺子的对账完成,穿了身碧绿纱衣,秀发松松簪着,来不及更换就被她带走了。
大概是她今日打扮比较随意,如此场合,来往夫人免不得侧目。
李氏夫人静坐主位,笑盈盈招待邀请来的妻眷们。茶余饭后,观察身边几位商贾之妻,目光从上至下。
交谈间看向身旁的琴夫人,见她近日老是带着一位姑娘出入各大场所,免不得含笑打探。
“这位姑娘看着面生,从前没见过,可是琴姐姐府上的新人?”
听李夫人开了口,对面的林夫人跟着附和。
“就是,昨儿一起前往清乐阁,尤记这位姑娘还帮忙打点。琴夫人府上入了新人,怎不跟姐妹们介绍一番。”
妇人好事儿,见势凑热闹关切。
聂琴早已习惯了这些女人的对谈,波澜不惊。
“她叫妙予,是我侄儿的人。”
“侄儿?那岂不是聂大将军的人?”
惊讶的语气,她含笑点头。
“呵,没错。”
如此说着,那人继续。
“聂大将军竟然有人了?难怪琴夫人都不让我们掺和了。不知姑娘出自哪门哪户,怎的从前全没听说过?”
说到这,话锋转至妙予那头。她安静听着,闻罢很自然上前。
“小女妙予,来自南方洛城。”
好奇观察,多问了一句。
“姓氏为何?”
她简言交代。
“孟氏。”
林夫人好整以暇搁下杯子,眼神打量跟前的姑娘,悠悠。
“听我堂兄说,洛城孟氏也算名门,不过都给南方那支乱军给踏平了。如今想来…都不在了吧?”
妙予目视身前,手持绢帕。
“逢家乡变故,现孟家唯留我姐弟二人。”
语毕,几位夫人争相望去。只见那说话的姑娘看上去清秀窈窕,娇小不失婀娜。难得的好相貌,竟是大将军的人。
暗自思索,林夫人笑着轻叹。
“唉,都让战乱给祸害得…想大周王朝还在时,洛城好歹也算南方要道。就是现在…赶不上咯。”
说起来扼腕,却有些刁钻。聂琴秀眉微挑。
“林夫人可别这么说,妙予是我侄儿看中的姑娘,往后如何,怎是你我可以预见?”
大气反驳,直言道出。对方见势不对,含笑道。
“是,是,琴夫人说的是。听闻聂大将军如今正在应付西边那帮蛮族,那他晋淮的生意…”
趁着这个机会,她干脆大方介绍。
“放心,今后他的生意全由这位孟姑娘做主。”
林夫人悻悻地看着对面的姑娘,笑容僵硬。
“是吗,原来是这样呀。”
一帮不好应付的妇人,冲着没背景的姑娘就开始碎嘴。虽说听聂琴提及是大将军的人,可究竟什么人,又如何清楚。
倘若只是一时兴起收在侧的姑娘,改明儿不好一脚踹开,又怎好预判呢。
夫人们习惯了富人间的名堂,瞧她安分乖巧,倒没放在心上。
聂琴知道她们是什么心理,想当然帮着自己人说话。枯燥乏味的聚会,总是那些话聊。东道主李夫人眼瞧这般,赶紧把话叉开,邀约大家观赏她新购的珊瑚首饰,几人一起往大厅走去。
妙予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倒不忌讳。只想做好眼下的事,能帮琴夫人,能帮聂炎,便觉心安。
见她一直没再吭声,聂琴拉了她走在后头。望着前面几位招摇的夫人,低声安抚。
“鱼儿,别往心里去。先才那夫人便是城中有名的碎嘴。想她夫家林老板,成天在我风月楼晃荡,赚了些银子便妻妾成群。她素日里过得不好,说话是刁钻了些。”
会意这样的氛围,她不介怀。
“没事琴姨,鱼儿不会往心里去。”
低调谨慎的性子,难怪得人心。聂琴勾唇,示意。
“你才将上手,免不得经历一些事儿。等你哪日正式成了聂家人,这般身份之人,大可不必放在眼里。明天怎么着?待府里还是…”
悠然走在廊庑末端,轻声对话,并不急着往前去。
妙予思量片刻,担忧。
“听闻有间酒坊生意上有些麻烦,应了岳管事的交代,兴许…得去看看。”
她做事认真,但凡接上手的活,总是亲力亲为。
聂琴偏头,伸手拍拍她。
“呵呵,你还真是没闲着,元烨要找了你这么负责的媳妇儿,倒是他的福气。”
出言调笑,妙予停步,不禁面红。
“琴姨…”
事情要做好,还得耗上不少时间。她暗自摸索,试图能在妥善的范围内真正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