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的时候，姜哲被渴醒了。
她醒来时睡眼朦胧，但喉咙特别难受。凭着身体的本能反应，她下床就朝着房间里的冷柜奔去。火急火燎的，咕噜咕噜灌下半瓶冰水。
“给我也喝一点。”
房间里突然出现的声音差点把姜哲吓死。
她几乎是尖叫，“你怎么睡在这里？！”
床上的叶一言慢慢撑起身体坐起来，“水...”
姜哲的大脑虽然宕机了，但她马上上前几步将剩下的半瓶冰水递给叶一言。
借着窗帘缝隙处钻进来的一点点微光，她看到叶一言穿着睡袍，看那个样子，应该还洗过澡。她再看看自己，也穿着睡袍，也洗过澡。
她的内心在咆哮：“我是怎么洗的澡？！我为什么一点都不记得了啊！”
叶一言把空瓶递给姜哲，整个人的状态充满了困倦，“陪我再睡一会儿...睡醒再说...我真的好困...”
姜哲心一软，接过空瓶甩到一边，又重新躺回被窝。她刚一躺下，叶一言就贴了上来。叶一言的头虚靠在她的肩颈处，右手臂搭着她的腹部，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动作，看起来像是秒睡了。
房间很静，她被熟睡中的叶一言安静地抱着，耳边全是叶一言轻而平稳的呼吸声。
迷迷糊糊间，姜哲的记忆闪回到十几年前，叶一言第一次抱她的情景，那时，她闻到的气味和此刻一模一样，都是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气，是叶一言特有的气味。
但这气味清醒时迷魂，迷糊时催眠。她还来不及仔细回忆夜里发生的一切，就又昏睡过去。
姜哲再次醒来时，房间的光线更亮了。
“醒了？”
叶一言的声音就在耳边。
姜哲翻过身，看到叶一言正躺着看手机。
“嗯...”
刚睡醒的姜哲有点呆，是平日里不曾流露出来的慵懒模样。
刚睡醒时慵懒的表情、胸口大开的蓝色丝绸睡袍，再配上姜哲的脸，那么在叶一言眼里，这叫做：性感。
所以叶一言温柔提醒，“醒了就把头挪一下，我手臂麻了。”
姜哲这才意识到她居然睡在叶一言的手臂上，慌忙挪开距离后，叶一言抬起左手臂，悬在空中稍稍晃了晃。
“你什么时候醒的？”
叶一言看着姜哲睡醒后就要翻脸不认人的样子，无奈答道：“一个小时前。”
“哦...”姜哲拉了拉被子，“几点了？”
“十二点半。”
姜哲没话找话，“你今天没活动吗？”
“没有。”
“哦...”
姜哲又问：“你不忙吗？年底不是有很多活动吗？”
叶一言这时放下手机，“今天休息。”
“哦...”
叶一言不理会姜哲的打岔，她侧身看着姜哲，“你还记得你昨晚都干了什么吗？”
姜哲一愣。
叶一言追问：“还是说你在装傻？”
姜哲无语，盯着天花板出神。
叶一言看姜哲这个样子，叹了叹气，“你好好回忆一下，我看看外卖。”
姜哲直觉自己昨天晚上肯定没干什么好事，于是她拉起被子蒙住头，开始回忆。
但记忆都断断续续的。
她记得，昨晚她跟lulu还有方明月喝完那两瓶梅子酒，似乎都不够尽兴，于是又叫了五瓶。
她记得，她们是坐着叶一言的保姆车回来的。保姆车先送的lulu，lulu是叶一言的保镖扶回去的。后来保镖再送她和叶一言还有方明月一起回远洋国际。
她记得，方明月先下的电梯，她和叶一言后下电梯。
再然后是什么来着？
她不记得了！
“你想吃什么？”
叶一言打断了姜哲的回忆。
姜哲从被子里慢慢露出半颗头，“都行。”
似乎是不死心，她睁着疑惑的大眼睛，问道：“我昨天晚上回来都干什么了？”
叶一言盯着姜哲的眼睛，似乎是在审视她有没有说谎，“你真断片了？”
姜哲眨眨眼，呆呆地答了句，“我真不记得了。”
“呵～”叶一言一声轻笑，笑得柔情似水，“你等我点完外卖，然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叶一言用手机点外卖期间，姜哲一直保持着正面平躺，半颗头露在被子外的姿势，盯着天花板发呆。
很快，叶一言放下手机，她撑起身体靠坐在床头，“你是从哪里开始断片的？”
“呃...”
“怎么回来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但出电梯后就都忘了...”姜哲用双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只露出一双眼睛，“所以我是怎么洗的澡？你为什么会睡在这里？”
“喔...”叶一言做出自言自语的样子，“怪不得你一进门就开始旁若无人地脱衣服。”
姜哲的脸瞬间被这句话炸得通红，整个人连人带头迅速缩进被子里。
叶一言冷着脸，继续补刀，“啧～乌龟成精了，好会缩。”
姜哲躲在被子里，脑中快速闪了几帧自己脱衣服的画面，羞耻加倍，她闷在被子里，小声追问：“然后呢？...”
叶一言盯着鼓起的那一团被子若有所思，她对着躲在被子里的人说：“这件事情就算了吧，喝醉断片很正常。”
房间里安静了一阵，而后，闷在被子里的人答话，“不，你告诉我，我想知道。”
叶一言突然笑了，她问：“你确定？”
五秒后，姜哲闷在被子里回答：“确定。”
叶一言脸上挂着笑，她伸手把姜哲的被子掀开，“那你出来，你昨天晚上做的事情太多了，我一件一件讲下去，你闷在里面会窒息的。”
姜哲的脸红得十分不正常，叶一言指挥她，“你先去喝水，我也要喝。”
姜哲下床喝水的时候，叶一言按开了窗帘遥控。
今天天气不佳，雾霾天，适合宅家。
叶一言靠坐在床头，把喝完的空水瓶抛向房间角落垃圾桶，“咚！”进筐命中。
“你要从哪里开始听？”
姜哲缩在一边，“就...我脱衣服之后...”
此时，二人都靠坐在床头，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叶一言双手抱胸，冷静开口，“你进门就开始脱衣服，边脱边往里走，直接进了卧室淋浴间。”
“那你...”姜哲偷偷瞟一眼叶一言，“你在干什么？”
叶一言转头看向姜哲，脸上挂着淡笑，“我在给你捡脱掉的衣服。”
姜哲迅速低头，“那...我是自己洗的澡？”
“不是。”
“哈？”
“严谨一点说...”叶一言的神情很坦然，“是在我的帮助下洗的澡。”
“哈？！”
姜哲此刻是又羞又惊，她慌忙问：“为什么啊？”
“我在外面捡完你的衣服丢进洗衣房，就去卧室淋浴间看你的情况，因为不太放心。”
叶一言清了清嗓子，“然后我看到淋浴间的门只关了一半，里面也没有水声，我就往里面看了一眼。”
“我在干嘛？”
叶一言眸光微闪，只犹豫了一瞬便答道：“你在对着镜子发呆，然后你发现了我，你说你的手断了，让我帮你洗澡。”
“哈？！”姜哲傻眼了，害羞被抛在脑后，她惊呼一句，“我有病吧！”
但其实，叶一言脑中浮现起昨夜的那一幕，她永远也忘不了当时的震撼。
昨夜，她走到淋浴间门口，看到姜哲裸着身体，双手撑在洗漱台上，对着镜子痛哭。突然，她的目光对上了镜中的姜哲，那一刻，她感觉时间都停滞了一下。
她们透过镜子对视了很久，镜中的姜哲看着她，好似在看着一场幻觉。
姜哲对着这幻觉喃喃自语。
“叶一言，真的很对不起，我欠你好多好多道歉，对不起。”
叶一言的内心翻江倒海，很多复杂的情绪扑面而来，她望着镜中的姜哲，久久没有言语。
她走进淋浴间，慢慢把姜哲抱紧。
怀中的人却在呢喃。
“叶一言，我不能爱你。”
“叶一言，我不配爱你。”
“叶一言，我是一个烂人。”
“叶一言，对不起。”
叶一言的眼里噙着泪水，眼底是化不开的悲伤，她哽咽着，“别说了...我都知道...”
后来，两个人是怎样在洗手间吻到一起的，她又是怎样纵容姜哲的失控行为的，她已经不想再仔细回忆。
叶一言闭上眼睛，“嗯，你是真的有病，所以我就跟你一起洗了。”
姜哲尴尬极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她原本靠坐在床头的身体开始往下滑，渐渐又快缩进被子里。
叶一言睁开眼睛，双手依然抱在胸前，她盯着姜哲，“还没完呢，你不想听了吗？”
“居然还有！”姜哲自己都十分震惊，“我还干什么了？”
叶一言回忆着，她俩费了很大的劲才在淋浴间洗完澡，姜哲裹着睡袍又到客厅自嗨起来。
“你洗完澡就在客厅独自唱歌、独自演戏，而且非要我坐在沙发上当观众，一直折腾到凌晨三点。”
姜哲双手捂脸，“那你为什么会睡在我的床上？”
这个问题很微妙。
叶一言上一秒还沉浸在姜哲酒后失态暴露出来的巨大孤独里，下一秒她在想，“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才好呢？”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突然翻了个身，把姜哲笼罩在自己身下。她抬起左手掀开姜哲捂住脸颊的双手，逼迫姜哲与自己对视。
姜哲只慌乱了一瞬便平静下来，因为叶一言的眼睛里，似乎有转瞬即逝的悲伤划过，接着是一抹温柔的光芒，和一股很深的渴望。
叶一言俯下身来，在姜哲耳边轻轻地说：“我点了一家很远的外卖，送过来需要两个小时，等外卖的时间应该足够回答你的问题。”
她从枕头下掏出一个小盒子，拿到姜哲眼前晃晃，“这是你昨晚给我的，你说让我...”
姜哲的耳朵里钻进一个不堪入目的词汇，她满脸通红，心跳加速，呼吸加重，但不敢动。
叶一言当着姜哲的面把盒子拆开，“但你昨晚说完就睡着了。”
然后她拿出小小的一片铝膜包装，夹在指尖，“你也说过，我很记仇。”
她又俯下身来，气息喷在姜哲的颈侧，“比如...我的手没什么用...”
再转移到耳侧，“比如...我的体力不行...”
她趴在姜哲身上，用另一只手慢慢拉开了彼此的睡袍丝带，“比如...我的戏很多...做什么都像是在拍电影...”
她用嘴唇轻轻地抚着姜哲的脖子，“所以，你一定要好好了解我。”
姜哲整个人都在轻颤，她的本能渴望被唤醒，身体里有阵阵暖流经过，意乱情迷之下，她抬手搂住了叶一言的脖子。
这是一种信号。
叶一言凝视着姜哲的脸，在吻下去前，她说：“我不喜欢做事只做一半，所以我现在来完成你昨晚的请求。”
姜哲在叶一言动手的时候，涣散的目光瞥向窗外。
今天是雾霾天，白天的天色不会再有任何变化了。
那时，她在想，时间当真停滞了，真想葬在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