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桃花冷若冰霜的脸,霜打的花儿,颜色更加烈艳,清透空灵的目光带着不满,直空空的略过明瑜。
清薄的衣服东一件西一件,都在地上,芳华靠着床里面,捂着被子,眼圈都红了,连抽泣声都轻得奄奄一息。
傅桃花走过去,停在床边,手指顺着被子一直往上摸。
芳华把被口握得很紧。
傅桃花只是从被口的小小缝隙,看见里面光溜溜的身体,绵软的皮肉上展露着被强力碾压过的红晕。
这样还不摆明了吗?
傅桃花一瞬间失神,心里空落落的。
贞娘聪慧的把阿迎的眼睛蒙上:“走吧,这里不适合小孩子观看。”
她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桃花绝对不愿意阿迎看见。
阿迎:“贞娘,我要帮姐。不行,我不走。”
“小孩子帮什么帮,快走!快点睡觉去!”贞娘软硬兼施,把阿迎拖走。
傅桃花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温柔的对芳华说:“穿上吧。”
“桃花姐,我……”芳华咬了咬苍白的嘴唇。
“没事,穿上吧,剩下的我会处理。”傅桃花很自然的给芳华穿上衣衫,平平静静的让她回去自己的房间,没有半点苛责。
千头万绪,在傅桃花的心中。
无名业火,在一瞬间,就激发出来。
傅桃花没有好脸的站在明瑜的跟前。
芳华,是她花了很多心思培养的,把脸蛋抹嫩,把身体养软,把性子磨顺,专门用来讨好萧三爷。
这是芳华的命。
谁都改不了。
“凌王爷!”
“玩耍要适可而止!”
“脸皮不要太厚了!”
怒气一下子窜起来!
傅桃花扬起白生生的巴掌,但是这巴掌没有打中凌王的厚脸皮,就已经握在凌王的手中。
开玩笑!
战场上以一敌百的凌王,怎么能被家里的侍妾打脸。
说出去,让全军笑话!
他把她的手腕握住,再一个反手,就把傅桃花的胳膊弯到了她的背后,把人往身前一拢,顺利落入怀里。
他现在发现他越来越喜欢逗她。
“不错嘛,傅桃花,是忘记了你那向本王求取前程的父兄,也忘了你那些渴求荣华富贵的家族?得罪本王,本王会让他们一无所有。本王带回来的女人,你都要好好对待!记住,你只需要顺从。”
“顺你个鬼!”傅桃花挣扎着,“若我有那样的父兄家族,那他们早就该死!”
“以前的温顺都是装的,这个才是你的本性。”
他发现,她生气的表情,比她笑的样子,真实可爱多了。
不错,挺好的。
像一个带刺的小刺猬,不错,他喜欢。
就知道她装。
平常爱笑,对人温柔,楚楚可怜,都是装的。
傅桃花:“你那么厉害,帮我搞定萧三爷吗!”
“萧三爷是谁?!”
“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恶棍!”
明瑜认真思考了一下:“这样吗,好吧,本王让沈兵立刻去把他的人头取回来送给你!”
傅桃花语塞。
傅桃花只感觉很头大。
她才不要萧三爷的人头!
她要的是云楼的租约!
“我懒得跟你说!”
傅桃花趁他不注意,就推开他的手,走了出去。
“你,不允许碰我!”
傅桃花特别生气,气这种感觉,自己不受控制的硬生生扯开自己的伪装完美的面具。
她有太久没有这种感觉。
她觉得自己这几年在云楼老板的位置上已经足够定力。
可是,这个人的出现,连连让她破功。
明明知道凌王有权有势,可以一下子把她云楼弄死,甚至还逍遥法外,但是她就是忍不了。
而忍不了,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明瑜闻着怀里散不去的丝丝销魂香:“能耐啊,现在。”
云楼的夜过得特别快,从喧嚣到疲惫沉寂,恍恍惚惚,仿佛这里的人生不曾真实存在。
天边开始发亮。
傅桃花同往常一样,在凉棚结账。
贞娘在一旁,喝着她那有益于睡眠的小酒。
骑楼的下面,假山之后,有一颗大如华盖的大树。芳华正在树下跳舞,一个简单的旋转动作,不停地重复练习。
跌倒,重来,再跌倒,重来。
“她是所有舞娘当中,最没有天赋的。但是,她是最勤奋的一个。”贞娘的眼睛闪着光芒。
不知道是以色侍人之后的疲惫,还是对芳华惋惜的眼泪。
每天早晨,所有人都回房间睡觉,只有芳华,会在树下练习几个时辰,风雨不改。
即使昨夜发生那样的事,即使身上带着伤痕。
傅桃花把账本揭过去一页。
所谓的勤奋,改得了人生,改不了命。
一年前,傅桃花跟着一个客人给出的段红袖线索跑到了睢西,最后失望而归。在归来的路上,见到芳华,是在一个叫做壤县的地方。
壤县,位于大河九曲十八弯的其中一弯,土地贫瘠,旱灾连年,种不出庄稼。
穷,人就贱了。
傅桃花借住的人家,四五个孩子,都吃不饱,瘦不拉几的,最大的十五岁,最小的只不过襁褓。
傅桃花把随身的干粮,给了他们,只不过杯水车薪。
接连着半年的干旱,当地人认为是河神发怒。按照他们的传统,必须要把一个女孩子送给河神做新娘,平息河神的愤怒。
那户人家的大女儿就是被选中的河神新娘。
因为女儿成为河神新娘,她的家人可以得到两斗白米。
两斗白米,就是人命的价格。
新娘穿着一身红衣,涂着劣质的胭脂,就这样被捆绑着,推下了滚滚的大河。
傅桃花想着法子,悄悄的让人把她从河下游救了上来。
傅桃花临走前留给她家人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足够他们吃上半年的白米饭。
那家人感恩戴德,以为遇到了天降打救世人的仙女,其实不知道这正是女儿的卖身钱。
傅桃花给她起了一个名字,芳华。
傅桃花之所以救下她,就是为了日后把她送给萧三爷。
芳华的命是云楼的,不是她自己的。
贞娘很愁:“怎么办呢,萧三爷那边怎么交代?”
本来今天是要把芳华送过去的。
傅桃花说:“萧三爷的性子,大家都知道。他看上了芳华,一时半会也不会改变心意。”
贞娘望向小庭院那边:“毕竟是位王爷,不能利用一下吗?”
傅桃花停下手中的算盘,摇头:“萧三爷的干爹没了之后,几个忠心的徒弟,在御前当差,官至太监总管。五皇子那么得宠,都不敢答应我们。他,估计也是不行。”
傅桃花说得委婉,事实是那些平常在她云楼走动的大人物,都不愿意为了她们得罪萧三爷背后的主。
她们是谁,一介烟花女子,谁愿意为了她们,闹得名声有损,前程不保?
萧三爷不是没法攻克的天堑长城,只不过价钱而已。
贞娘把小酒干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桃花,我等下去找张大脚,看一下他那里有无新来的女孩子,或者能找到适合的。”
傅桃花不置可否,她知道这个方法太过渺茫。
贞娘离开之后,傅桃花花了半个时辰把账理好。
傅桃花伸了伸懒腰,把旁边的小炉子加了火。
她盯着树下重复着一个动作的芳华,思绪翩翩,直到小炉子上的水壶汩汩叫。
阿迎挎着小篮子,从后门进来,直接向小厨房走过去。
傅桃花跟着阿迎后面,进入小厨房。
走到门前,却听见沈兵咿咿呀呀的喊痛。
“痛,很痛。没事的,阿迎姑娘,过一年半载一定会好的。”
“你能帮我涂一下吗?我的手够不着。”
“是的,上上,下下,再上一点。”
阿迎的声音:“看见我揍你,你就不懂得躲一躲吗?”
“你喜欢揍就揍,我一年半载总是会好的。在那种情况下,你不下狠手,怎么同你姐交代。只要你每天帮我涂一下药膏就可以了。可别让你姐知道。”
“为什么?”
“哎,你姐,会嫉妒。”
“嫉妒什么?”
“凭我爷现在的德行,以后的丫环通房美人姨娘,绝对会一个接着一个。但是我不同,我很专一,心里眼里只有一个人。你仔细品品。”
“不懂。同嫉妒有什么关系?”
两主仆都是一样德行,不要脸!
傅桃花听不下去了。
“咳!”
傅桃花用力的咳嗽一声,推门进去。
“看来是揍得太轻了!”
沈兵立刻从凳子上跳起来:“姐!你听我解释!”
“好了,不想听你废话。阿迎,凝霜膏放在哪里,我怎么找不到。你去帮我找一下。”傅桃花随便编了一个理由,把阿迎支开。
等阿迎出去后,傅桃花一双冷淡的眸子才盯上沈兵,说:“警告你,打我阿迎主意的,都要死!”
沈兵把脑袋一缩:“姐,我没有打阿迎主意啊。”
阿迎多好,可爱善良,单纯勤劳又能干。
心里一想,脸上就飘了。
“啊!痛啊,姐!”
触不及防,头顶就中了一个爆粟。
傅桃花一下子把他敲清醒:“别让我再发现你有别样的心思!”
沈兵却是个嘴瓢:“但是姐你能保证阿迎不会喜欢我?”
“不用担心,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傅桃花说回正题,“你家的王爷继续这样下去,估计得变卖家产。要不你把他带回府,找个太医或者神医好好治疗。”
沈兵苦着脸:“姐,我做不到。爷现在的性子,让他知道我骗他,估计我的头颅不保。”
本来肿胀的脸就更加滑稽。
傅桃花沉吟了一刻:“那么,找到五皇子总可以吧。”
沈兵比吃了苦瓜还要苦。
五皇子明知道王爷是个大麻烦,还不躲得好好的?
沈兵舔了舔裂开干燥的嘴唇,眼珠子一转,突然说:“姐,爷当初确实救了一个北祇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