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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景元中心]游子归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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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失忆巡海游侠景穿越到原作线过节又穿回去的故事

*游侠自觉与这里格格不入,然而另一个他说:你本来就属于这里。

加蛋2W好像,属于是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皮多了加馅馅多了又做皮……总之不小心做多了。

头一次做这大一口粮(月饼?)所以感觉会很干巴,就跟超大号糖皮五仁月饼一样无从下口容易噎着所以看官记得备水(。)

总之先祝大家中秋快乐!

1

“……我真不是你们口中的将军。”蓝衣青年不记得自己解释过多次,然而满大街欣喜与崇拜的目光依旧不见少“我只是偶然到此的异乡人。”

青年搭话的那人显然也没有相信,即使这番回复无比诚恳。

他仔细打量青年一阵,确信道:“仙舟上不认得谁,也不能认不出您啊!”

一旁的路人拍了他胳膊,低声提醒:“唉,你别说,将军指不定在这儿微服私访呢,别打扰人家。”

“微服私访?”搭话者眼睛一瞪。

那谁看不出来啊。

给“景元”找理由的路人显然也意识到这点,挠着头寻思半天,但对将军的谜之信任让他斩钉截铁道:“将军总有他的道理呢。”

也是。

不愧是将军,装的可真像,就算自己知道他的身份,也差点被那无辜的眼神糊弄过去。路人成功被同化,将一切归功于景元的能耐。

游侠就看着路人们自己把自己说服,指路后就推搡着走远些,不再理会自己,只是那些偶尔扫过来的眼神暴露出他们内心的激动。

说到底根本没人相信他的话。

只是找人问路而已,怎得这般麻烦。青年无奈的叹了口气,抬手揉揉额角,不欲再分说:他怎么不记得仙舟出了个和他一般容貌的将军?若是有,他何必借此次合作去问怀炎,直接找上门认亲不就行了。

倘若是真……

青年一怔,眉眼低垂,忽然有了些许近乡情怯的局促,转瞬即逝。

2

青年一身便于行动的蓝色劲装,不留心看还当是云骑的新制服,然而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巡海游侠,巡游星海,仗剑天涯。

最初青年并非从属游侠,也不似他人为了自己的志向而聚集在一起,他是被一个来自朋克洛德的骇客从一个覆灭的星球上捡回去的,说来也是身世坎坷。

那骇客艺高人胆大,接到仙舟的情报后,硬是自己摸进了丰饶民占领的一处星球,协助仙舟云骑解救被奴役的本地居民。骇客在受到丰饶民围攻、逃离星球时,还顺手从实验室里捡了个他。

据游侠们后来给还是少年的他描述,那会儿自己已经是个血泥揉成的土偶,浑身没一处好肉。他们徒劳的用沾水的布巾擦去他皮肤上的灰土,却只见少年面色惨白,气息奄奄,几乎就要被随行医者判了死刑。

他们正被丰饶民的大军封锁,没有纱布、没有消毒剂,那些药物、医疗器材更是远在天边的奢侈品,于是游侠们只能徒劳的用手合拢较大的伤口,听天由命。少年只凭着一口气在生死间晃荡,竟也在医疗资源匮乏的处境下奇迹般活了过来。

可惜,醒来后的少年什么都不记得,大概是受那些试验的影响,他的头脑无可避免的出现了问题。少年将名字、家乡、亲友故旧都忘得一干二净,那颗千疮百孔的星球也为丰饶民所毁,天下之大,他已是无处可去。

游侠们本就是为公理奔走,断没有扔下他不管的道理,确认少年没有问题后,就让人暂时随巡海游侠行动。

“你应该不是那些祸乱宇宙的丰饶民,他们的形体早已扭曲,神智也异常狂热,根本不是能正常交流的智慧生命。”

在那隐蔽而潮湿的溶洞中,骇客有些遗憾的与他说:“你的故土或许早已被他们湮灭,能从他们的试验中活下来已是万幸,不记得也好。”

但少年不甘心,只觉胸中有炉火滚烫,本能的痛恨那些肆虐的灾厄,一心要燃尽那些仇敌。

游侠们自那炽烈的金瞳中看出了他的决意,应允了少年的追随。

自那以后,代号『靖世』的侠者横空出世,他智计百出、算无遗策,以极快的速度成长着,短短几年后便成了团队的核心人物,带领休养生息、几乎销声匿迹的巡海游侠做出无数义举,创造出一个个奇迹。

在策划过几场针对丰饶孽物的行动、取得不菲成果后,他成为丰饶民的眼中钉、肉中刺,并在一次大胜时获得了巡猎星神的注视,成为了祂的令使——破天荒的、帝弓七天将之外的令使。

而现在,这个声镇寰宇的侠客莫名出现在了仙舟联盟。

3

这个团圆节实在有点玄幻。

难道每年这个时节,仙舟都会用先进的跃迁技术自动将异乡漂泊的游子送回家?——好吧,要是有这技术,他早在上百年前就找到来处了。

但确实古怪。『靖世』低头思索着。将一个令使毫无知觉的凭空转移……这又是哪方势力做的,又为何要将他送到仙舟?这个与他的过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地方。

前段时间巡海游侠与朱明仙舟合作清剿丰饶民,倒确实提及过『靖世』的身世之谜,希望联盟给予帮助。仙舟方面也确实欣然允诺,尽可能让他在节日前能与家人团聚——如果他真的是仙舟人,并且还有其他家人的话。

可那是他在会议后与怀炎先生的私下约定,对方没有四处宣扬,也就不会有旁的势力知晓自己与仙舟的关联才对。

游侠这百年来还从未踏足过联盟,更不知晓自己是否出身于此,巡海游侠的绝大多数人都不清楚他的来路,只以为『靖世』原也是受赐福的丰饶民,后来被丧心病狂的同胞用作试验。

……这么说起来,不会真是怀炎先生吧。

游侠总疑心他是否早先认识自己,不然那出了名的仙舟铁公鸡怎么会答应的这么轻易,甚至没提条件。

“景元将军,你怎么在这儿?正巧,我们回仙舟玩啦!”

活泼的少女音打断了靖世的思绪,被当成那位将军许久,他这才知道对方的名号。游侠正想说他们认错了,看见她身后的人影时却愣在原地。

他总觉得……那个黑发青年有些眼熟,令人亲近,但想不起曾在哪儿见过他。

4

那是三个无名客。游侠认出了阿基维利的标志。

“几位是?”

“唉,将军,这就过分了啊。”粉发少女睁大眼睛,似乎误会了他的意思“您是说不把丹恒当故友,但咱们好歹帮了罗浮那么大的忙,又是互誓盟友,也算是新朋吧,怎么可以装作不认识呢?”

那灰发金瞳的青年也叉着腰,佯作谴责的看过来。

见到这样活力四射的少年人,靖世总忍不住温柔的笑意:“是我没说清楚,我的代号是『靖世』,一个巡海游侠,无意间来到仙舟,并非小姐口中的将军。”

“怎么会,本姑娘认错了?”少女有些尴尬,慌忙从包里拿出照片,仔细对比“明明一模一样,您装都没装!”

靖世接过她手里的相片,意外于他们照镜子一般的相似度:可他记得六艘仙舟都没有这位将军的信息,而罗浮……不是已经陷入内乱许久了吗?

至少在游侠的记忆里是这样。

然而这里竟有个与他样貌完全相同的、备受爱戴的……将军。

若是没记错的话,这个名字应该属于一个过早陨落的传奇,而他前几个月才和伙伴们温习过此人的英雄故事。

——『云上五骁』之一,云骑骁卫景元。

游侠环视四周,入眼是一派和乐融融,丝毫不见情报中各族剑拔弩张的气氛。

他看着相片,隐隐有了些预感。

不过还得先把这几个人糊弄过去。

“大概他是我的什么亲戚吧?”靖世耸耸肩“血亲不都长得很像吗。”

“双胞胎啊你!”少女气鼓鼓的。

青年也知道这听上去很敷衍,便解释说,少年时自己失忆过,什么都不记得了。故乡,名字,亲友,这个代号还是后来取的。

“所以抱歉,不能给你准确的答案。”

那少女听完一怔,虽面上不显,靖世却察觉她有些低落。

“那,对不起啊……我叫三月七,这位是丹恒,他是穹,认识一下吧!”

那寡言的黑发青年冲他点点头,神色复杂。

“你是天人吗?”靖世问。

青年否认了这一点。

那大概是错觉,若是短生种,百年前的我怎会认识他。

5

少女提出想要帮他联系那位“将军”。

放任这位与将军过分相似的人游荡在罗浮还是有些危险,于是丹恒没有反对,而游侠乐的有人送上门帮他搞清状况。

不知为何,在寻找血亲方面,名为三月七的少女好像比靖世自己还积极,又是按着穹给那位将军发消息,又是拉着他在仙舟大街上介绍美食小吃、风土人情。

趁她跑去买琼实鸟串的功夫,丹恒对靖世说:“抱歉,虽然她平时就精力充沛,爱管闲事,但今天实在有点兴奋过头了,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您多虑了,我忽然出现在这儿,人生地不熟,问路都不好问,正缺个向导呢。三月七小姐也是急公好义、乐于助人,恰恰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少年人活泼点也是好事。”游侠感慨“倒是许多年没有被当做需要照顾的后辈来看了,我还怕给诸位添麻烦呢。”

“三月大概是因为找到同类,忽然有种身为前辈的责任感吧。捡到穹的时候也是,积极的很。”

“同类?不知何解。”

“因为我也失忆了嘛,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不知道过去是什么样子。”少女捧着一大堆小吃跑回来,毫不迟疑的接话。

“本来以为穹能和我作伴,结果这家伙虽然失忆了,但没多久就和他的妈妈接上头!”

被反复点名的穹看向丹恒,手中的球棒跃跃欲试:“咱们小队的失忆浓度好像有点高?丹恒老师你不考虑合群一下吗?我下手很有分寸的!”

“有你们两个就够了,休想给我来一棍子。”

丹恒更有分寸的拒绝了他的提议。

6

三月七把小吃堆在路旁的桌子上,招呼靖世坐下一起吃,问他:“你对你的过去有什么线索吗?”

游侠仔细回忆片刻,轻轻摇头:“当年把我捡回去的人也不知我的确切来历,只说发现我的星球已经被丰饶民尽数毁去。后来他们发现我是长生种,但说不上是被丰饶民制作的丰饶孽物还是土生土长的仙舟人……为以防万一,他们从不让我与仙舟多做接触——当然,我们知道仙舟对此很宽容,只是我的监护人们放心不下。”

所以他在闯出些名头、彻底与丰饶民割裂并成为巡猎令使后,这才与仙舟真正建立关系。

“那……”少女小心翼翼的问“你不怕吗?”

“怕被云骑军抓了去十王司?”靖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随即被三月七的表情逗笑“还好,最初只是觉得『空』。”

三月七可太知道这种感受了。

“游侠们告诉我:你的故乡被仇敌尽数毁去。从那时起,我内心的空茫就被仇恨的火焰点亮了。那火焰无根无萍,甚至不知晓柴薪在哪儿,但竟是我唯一能抓住的事物。”

“很快我就不怕了。”巡海游侠晃了晃手臂上的标志“在追随巡猎、伸张正义的时候,我找到了自己的前路,有了志同道合的同伴,他们填补了我的内心。”

“甚至直到现在,我已经不再思索『过去』为何物,那片虚无的断崖在我生命中只占了很少的一部分,它仅仅是我人生的开端。”

游侠看向少女,温和的说:“或许你也会这样,在某一天发现:曾占据全部心神的答案不过是个值得惊喜的礼物。”

“更或许……在此之前,你已经找到来处。”

7

太温柔了,这个人。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列车小分队已经被他完全攻略,跟他乐呵呵的喝奶茶炫点心,问什么说什么,甚至怕他听不懂还掏出先前拍的许多照片。

若不是丹恒理智尚存,怕是列车组的底细都被摸清了。靖世自己本人的信息却几乎没透露什么。他对他们买的一大包点心露出感兴趣的眼神,却只在三月七强推之下尝试了几个有包装的化外零食。

他们只知晓这个人的代号,那些背景、经历则半遮半掩,模模糊糊。

难搞,连高攻高防这一点也和景元将军完全一致。

游侠并不介意丹恒略带防备的眼神,他比较在意开拓者口中的『景元』将军:照耀罗浮七百余年的“太阳”?

“总感觉靖世好像比我们大了许多。”穹咬着吸管,含糊不清的说。

丹恒不得不提醒同伴:“他是长生种,倘若真的与景元是双胞胎,那现在该有七百八十二岁了。”

不过丹枫的记忆告诉他,根本没可能有这回事:景元是景家独子,没有旁支亲戚,也没有兄弟姐妹。

“看来我与将军并非双子。我测过骨龄,约摸只有一百二十六岁。”

游侠出人意料的年轻。

穹热情的举起丹恒的手:“第一届年龄比拼,冷面小青龙以二百三十七岁夺得冠军!”

“没有这种比赛。”

丹恒习以为常的抽回自己的手。

8

这个相似度和年纪……他总不会是景元的孩子吧?

丹恒观察着那闲散自然的游侠,忽得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这个猜想很离谱,更离谱的是他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发现还真有这个可能:

等等,这么说起来,丰饶孽物……百年前第三次丰饶战争已经打响,虽未波及罗浮本舰,然而将军的确曾遵从军令率军前往方壶支援……

莫非在那时他的孩子在战争中流落异乡,在不知身世的情况下,误以为自己是被改造的丰饶孽物,这才多年未曾登上仙舟、接近云骑军的守备范围?

小青龙看那白发游侠的表情更加奇异,游侠察觉他的目光,冲他笑了笑,却见丹恒的目光更奇怪了,掺杂了些欣慰、遗憾,还有些其他什么东西。

巡海游侠……按丹枫留下的记忆,这算子承父业吗?

他们四人又聊了一会儿,说起绝灭大君、建木之乱,说起那些冒险,随后穹接到神策府通信,说将军今日有要事,大约要晚些时候。

倒是没过一会儿,符玄发了全息通讯过来,说自己算到什么有关将军的问题。

于是太卜冷不丁让被两个开拓者簇拥着出镜的游侠吓了一跳。

“我道为何卦象如此……罢了,他的确没有伪装。至于和景元的血缘关系——世间再没有人能比他们更亲近。”

打量了他一会儿,符太卜笃定的说:“你和他很是不同,有些事我不方便说,还是你们自己聊比较好,晚些时候景元会去找你。就我个人而言,希望你能在罗浮玩的开心。”

这下靖世原本的推测便有些站不住脚,他犹疑的想:这将军……莫非真是我的父亲?

呆在这里瞎猜干等也不是办法,穹想了想:既然你初来乍到,还要等人,不如一起去金人巷逛逛?

“不远,在那个路口走几步就到,我们跟素裳约好了,打算一起去看我们的建设成果!就是可惜今天白露坐诊,不能一起出来玩。”穹可惜的说“还指望跟她蹭金人巷的联名节庆点心呢。”

好啊。游侠饶有兴致的点了点头,趁三人解决点心的功夫,继续观察这片繁华的洞天。

仙舟遭逢大乱,甚至有『毁灭』的令使入侵,然而就游侠的目之所及,仙舟居民的日常生活却并未受到多大影响。

港口星槎往来不绝,小吃摊弥漫出清甜的香气,没有人要求贪玩的小孩们待在家里躲避祸乱,甚至茶馆还有功夫编写英雄救世的话本。

这繁华而平淡的生活让游侠略有不自在。他往往风里来雨里去,走过各色世界,贫穷的、富有的、苦寒的、酷暑的……但从没有真正属于他的来处,也从不为什么停驻。

得知自己可能身处故乡,他却总觉得自己真如普通的异乡人般格格不入。

游侠垂下眼眸,忽然开始思念起那个从未在记忆中出现、却与他同病相怜的星球——自己曾是它唯一存在的证明,如今倒是连这点都不剩了。

既然那颗星星不曾让惟一的子民留下,或许这艘仙舟最终也不会令他驻留。

就当是新的旅游路线吧,不过那位『景元』将军……倒是把罗浮打理的很好,比他想象中太平多了。

9

也比他想象中的受欢迎太多了。

被小食、花朵和礼物淹没后,『靖世』无奈的想。

即使他解释自己不是景元也没人信,而显然他们都在此处发散过“微服私访论”——游侠怀疑仙舟人都看得同一种话本。

所有多给他食物、还给免单的店家都只是笑的一脸慈祥,一边“嗯嗯嗯您不是将军,只是我们今日做节庆活动,您刚巧是我们的第九百九十九个客户”,一边在他的怀里放些零零碎碎。

“我真的不是将军。”毛蓬蓬的白发游侠着实无奈“我只是个路人。”

没人理会他的挣扎——也不能说完全没人,但听进去的那些人眼神却更诡异了,一副恍然大悟且更加慈祥的样子。

靖世余光瞥见他们满脸得意的继续做生意,好似打了胜仗的士兵,将成功投喂将军视作值得炫耀的功勋。其他本地人积极管束那些一惊一乍颇为没数的化外民,却也毫不掩饰的把将军当做谈资。

“将军今天这身倒是有些少年气。”

“好看的紧,回头上店里看看有没有同款!”

“今年团圆节将军竟没在神策府过?”

有店家看他不愿堂食,可手中零碎的东西太多,怕妨碍他逛街,还体贴的送了个扁扁的框,用来装路上的买的零食点心。

游侠觉得这框太小,推脱装不下这许多东西,热情的店家却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收随便找的理由,干脆从他怀里的零食山顶拿了几个,直接往里塞,用事实证明这个框的容量。

原来仙舟小说的“内有洞天”“袖里乾坤”是写实啊。靖世如猫一般睁大眼睛。

装完东西,游侠低头观察那小框,框沿上别着一个格外有既视感的白毛笑面猫猫头,还扎着和自己同款的高马尾。

……他记得仙舟将军都挺有威严来着?他不确定的想。

丹恒和穹已经找到了云骑素裳,他们好心上前引路,一同拐去角落躲避热情的人群。

那些居民见此更确信他的身份,但靖世已经懒得解释了——一切麻烦交给那位将军吧。

到了安静的环境,游侠不自觉松了口气,随即兴致勃勃的探索收到的礼物。

他嗅了嗅框里的小吃,在这个不大的随身洞天里快乐探索,忽而循着气味左翻右找,寻到了一罐看起来是某种动物奶的东西:“我觉得我该见过它,这气味很是熟悉。”

“这是仙舟的特产浮羊奶,热的时候是甜的,凉了就发苦。”丹恒看了一眼就给出答案,又伸手帮他翻出一个粉色的蛋糕,介绍道“早餐搭配貘貘卷更佳,你现在可以试试,免得回去加热。”

那他就不客气了。靖世晃了晃瓶子,仰面将热乎乎的特产饮下。

浮羊奶入口的一瞬间,游侠的味蕾顿时被唤醒,满是香甜浓郁的奶香充斥着他的口腔,记忆里从未出现却过分熟悉的味道冲开了他的防线,让游侠不禁眼眶一热。

他怔怔的放下手,看着空空如也的玻璃瓶,无端冒出一个念头:

我应该就是仙舟人的。

“是不合口味吗?”三月七小心的问。

她总觉得这人看上去好像下一秒要哭出来。

“不,别担心,只是个……迟来了一百多年的礼物。”

靖世深吸一口气,微微阖了阖眼,无比肯定:

“这里是我的故乡。”

这一瞬间,他看起来与那位神策将军完全一致。

10

这片仙舟给他的熟悉之处太多了。

无论是令他莫名心悸的『景元』、面容熟悉的黑发青年,还是这些本地美食。

“知道自己可能是仙舟人是一回事,踏上这方世界,切实感受到过去自己的生活痕迹又是一回事。”游侠自嘲的笑笑,按下喉间酸涩。

“一百多年……我还真以为自己不在意了。”

他重新打起精神:“此番还要劳烦诸位替我介绍罗浮的风土人情了。惭愧,虽然是本地人,却半点不晓得如今的家乡是何模样。”

素裳才被三月七分享了这位新朋友的过往,热心肠的云骑少女拍拍胸膛:“寻到自己家乡就是好事!我是才从曜青来的,对罗浮也不太熟,但联盟子弟守望相助,都称得上老乡。要是你以后再有问题,记得和我说,咱云骑军就是乐于助人!”

“那我就不与素裳姑娘客气了,既然金人巷是姑娘与穹一同参与建设,那想必对此处更加熟悉,可否推荐些店铺?”游侠请求。

“好啊!恰巧今天团圆节,夜里有庆祝活动,我们空出时间去看看,庆祝你回到家乡!或者你现在想吃尚滋味的红油乱斩牛杂吗?我请客——你能吃辣吧?还是来点清淡的?”

“我都可以。”游侠一副放松的姿态,笑着说“果然,当自己是仙舟人时,身边有云骑总是令人放心。”

“那是!”少女自豪的说。

11

霄翰提着尚滋味的外送经过,见他们几个在,便上前打招呼:“几位来玩?是了,夜里有庆贺典仪,驭空大人也说要出席开幕,来凑个热闹。”

他又犹豫的和靖世打了个招呼:“所以,这位真的不是……额,将军?”

霄翰确实听了一路传言,有人说将军来金人巷玩,还有人说那不是景元,只是长得像的少年人,更有人说那是将军的孩子。他正想回去将这桩事当谈资分享给父亲,可巧一拐角就撞上了。

乍一见,霄翰还真没分清楚此人与新闻里的将军有什么区别。

“是吧,我最开始也吓了一跳呢。三月七倒是有说长得很像,但也没说过这么像啊。”李素裳心有余悸“好似将军从校场追到金人巷监督军容一样。”

丹恒默默点头,在宣夜大街看到这人的一瞬间,他有一种前些日子在丹鼎司遇见景元的既视感,好险没报告龙女和太卜、把他当作出逃的病号抓回神策府。

游侠哭笑不得:“那还真是抱歉啊诸位。”

“景元?”他们身后传来不确定的声音。

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年轻人们下意识转身看去。

“霄老大!”

12

待和老板说清楚靖世的来历,这位倔强的匠人略一思索,得出了和丹恒一般的结论。

“嘿!那小子,有了小孩也不说一声。”霄老大站在店内,擦了擦手里的零件,用极其肯定的语气说“甭寻思了,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谈的对象,但你肯定是景元家的崽儿。”

他冷硬的表情难得软下来,纵容靖世探头探脑的摆弄放在柜台上的零件,没有斥责,反而不知从哪个柜子里又摸出了几个毛茸茸的机关动物,还和气的跟靖世说哪些不能碰,哪些可以随便玩。

“都是很久以前的老东西了,索性放在柜子里没积灰,时不时也会消个毒、洗一洗,要是喜欢就拿去。”

靖世确认此人对他是真心实意的好,于是绽出一个热情的笑容,对匠人道谢,随后就将脸埋进那些绒布兔子狮子猫玩偶中,满足的吸了一大口——这些小玩意儿还挺对他胃口的。

霄老大又对着丹恒愣了一会儿神,随后默默转开头,不去管他。

“将军家的小孩?”李素裳震惊,追问道“您怎么知道的?可别哄我们啊。”

这要真的……她前几天还说将军的坏话呢。年轻的云骑新人脑内迅速上演了一出“将军缴敌破步离,却失骨肉徒恨遗”的故事,觉得良心受到了深刻的谴责。

霄老大知晓景元的秉性,寻思自己多少能猜出点:“他瞒着不说,大概是觉得这孩子落在丰饶孽物手里,再也找不回来,就觉得说了也只是徒增伤感,不如克服外敌、亲手报仇。”

“没可能是亲戚家的吗?这么多年,也没听将军有对象啊。”

“景元那小子哪有亲戚?三千年单传,跟旁系隔了不知多少个洞天,要有亲戚那还得了,八成是他悄悄谈了个——景元要是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哪能透出半点。”

匠人指了指自己,带着莫名的自信说:“他小时候天天往工造司跑,我们都是看他长大的,再认不出他来?我就看大过这么一个小孩,自家小子都不是我整日瞅着长的。”

这泪痣,这金色的猫眼,还有又乱又多跟白狮子似的头发,连摆弄零件的小动作都一样,要不是将军还整日蹲在新闻上,他还真当是景元返老还童!

他儿子霄翰放下茶水,无语的捂住额头:“您可以不用说的这么骄傲,真的。”

跟客人吹牛还踩他一脚,他是亲生的吗?

莫名成为『景元』的孩子的靖世:……算了,也不是他愁。

从玉兆上得知了如今的年份,抛去太卜大人的“提示”,靖世对自己的现状大概有了把握,对“景元”的兴趣越发高涨。

看着兴致勃勃摆弄玉兆的白发青年,霄老大叹了口气,就靠在前台上看着他,眼底满是感慨与惆怅。

匠人不善言辞,一辈子都投入到机巧上,和人打交道的时候却少,年轻时惯爱和同僚们吵架,到现在嘴皮子却不利索了。他想说点什么让游侠安下心,或者替景元问问这孩子的近况,更或者让青年提前了解自己的父亲——那个他看着长大的、曾年轻过却也不再年轻的年轻人……

长者嗫嚅半天,最后只将眉头深深皱起,指着靖世跟旁人憋出一句:“跟他爹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啊……

霄翰给客人倒茶的动作一顿,意识到:他固执而倔强的父亲确已是九百余岁的老人了……

也许父亲真的曾与那些不可企及的传说如此贴近,毕竟,他们这些年轻人不也正创造新的奇迹吗。

霄老大又忍不住伸手去揉小青年的脑袋瓜,靖世下意识把脑袋往他手心蹭,自己却先愣住了。

工匠只觉得这软乎乎的手感像景元,拿脑袋蹭人的习惯也像,想着孩子流落在外也是受苦了,能找回来也不容易。景元估计也背着旁人难受许久,只当将军的不能让旁人看出端倪来,仙舟此遭横祸……希望亲人的回归能让他好过些。

“也是缘分,恰逢佳节,你和他一起过了就是。”

想到这里,匠人拉着穹往一边去。

“我看景元上次出席狐人组织的纪念仪式,身体似乎是能走动些,但那脸色实打实的不对头:他打小就白,但没那么惨白。”匠人压低声音,问列车组的贵客“我知道打听这些不对,但我不问别的……”

忽而一道折扇压在他手上,那格外欠揍的声音响起:“我现在可好着呢,霄大哥。这才多久不见,怎么就开始编排我有小孩儿啦。”

13

靖世放下那些零零碎碎,转身看向景元。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面对面站在一起,若非一个文士打扮,一个游侠装束,几乎就是在照镜子。

“你来了,我。”

“嗯,来了。”

年长的将军笑了笑,拿折扇冲游侠点点,对霄老大说:“你再猜大胆些,八成就能识破他的身份了。”

工匠又仔细对比二人的面孔,再想二人的话,顿时明白了游侠的身份,那些惆怅啊难过啊飞了老远。此刻他见景元真的平安无事,一颗心才刚放下来,就一脸嫌弃的冲两人摆手,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

“唉,真不叙旧吗?我看你跟他说的挺开心嘛。”

“快走,别让我看着糟心。”

景元大笑,展开扇子摇了摇,跟一脸莫名其妙的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又要彦卿留下跟新友们聊天,便一身轻的拉着年少的『自己』转去别处。

他们拐了几个弯,登了几处平台,寻到俯瞰全局的清净地。二人就坐在台阶上,听市井喧嚣,看星槎往来,感受一派繁华景象。

“不知你过去是否来过长乐天,此处洞天长夜不央,星河接天才是常态。碰巧前段时间金人商会竞标成功,又赶上节日,所以商会筹备了今晚的庆祝活动——为了更有仪式感,这里的居民还特意申请了昼夜正常轮转,持续一日。”

“今日我特意让符太卜给算出这么个观景宝地,便带着彦卿出来玩了,希望她今天在神策府过得开心。”

景元真心实意的祝福正加班加点熟悉将军工作的符太卜,随后又想起来介绍:“符太卜你已见过,而彦卿是刚才我带来的那个孩子,前些年收的小徒弟,很可爱吧。”

他们趴在栏杆上聊了一会儿,靖世正看着风景,忽然感受到一股视线戳在自己身上,动也不动,于是他抬头对上景元的眼睛。

将军不再说话,只垂下眸子看他。那金色实际与他不尽一致,若靖世眼中是侠者璀璨的剑芒,景元便是无尽沙场兵戈之气,此刻那双眼却在暮光下显得无比温柔,好似真的在看自家小辈——尽管他们的外形完全一致。

虽然知道对方是六百年后的『自己』,游侠却无端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慈爱。

他们就这样呆了一会儿,年长者开口:“察觉到了吧,你不是我的过去,我也不一定会是你的将来。”

“将来……将来,会是这样吗?”游侠两手撑着地面,身体微微后仰。

温馨,安定,希望,团结。

一个看起来充满光明未来的家乡,一个不再漂泊的游子。

“那不一定,我当年可没失忆,人也没丢过。少时倒是想过去当巡海游侠,可惜出了点意外,没当成。”景元感受到游侠身上同源的力量,轻笑“能独立获得星神的注视与认可,你倒比我想象中要优秀许多。”

“还是多亏了大家的信任。”靖世回想起情报中『云上五骁』声震联盟的战绩,颇有些哭笑不得。

“当年我还跟着同伴们感慨『五骁』中那个过早牺牲的少年,还总想着要学他活用战术,没想到……”

偶像竟是我自己。

“这么说起来,失忆前我也该是云骑军。”

“怎么,你想当将军试试?”

“……那还是算了,你都不知道我们那儿的罗浮有多乱。”

14

靖世打开话匣子,絮絮叨叨的给景元说了许多:

他记得丰饶令使『倏忽』入侵罗浮,短时间内令罗浮连换两任将军,将位空悬,云骑损失惨重,十不存一。

与此同时,建木封印不知为何出了问题,持明族趁此机会劫持建木,又有龙师为寻求地位与族群延续,借倏忽之手联合丰饶孽物作乱仙舟,挟持了相当数量的洞天。乱象愈演愈烈,又在仙舟内部,联盟投鼠忌器,只得徐徐图之。

十数年后,联盟将大乱镇压,饮月龙尊被关押,百冶也已下狱,不久后剑首也因魔阴身被十王司羁押。在此期间,又一位罗浮将军陨于丰饶与持明的反扑,六御极力支撑运作。

然而这不意味着结束。

未曾参与族群叛乱而遭到歧视的无辜持明人、同胞遭受持明试验的狐人、开始排斥外族的天人……

有心人在其中搅风弄雨,各怀鬼胎者见缝插针,联盟对罗浮的修养策略屡屡受阻,曾勉强磨合、共同守望家园的三族间气氛愈发紧张。

持明族最多的方壶仙舟也被迫染上了说不清的色彩,他们与其他舰船的交流不断增加,试图向联盟传达正面信息,以抹除“嫌疑”。

仙舟历史上面临过无数外战,将位空悬并非罕见之事,不足为惧,可任谁都看得出来,罗浮如今风雨飘摇,甚至有了分崩离析的前兆。

“你看,真的很乱,谁上谁倒霉。”游侠叹息“巡海游侠现在都没捋明白持明怎么想的,龙尊和百冶又做了什么。”

“是啊。”景元跟着长长叹了口气 “不过也还应付过来了。”

他又说:“这一段我熟,想知道的话也不是不能说,但你那边发展与这里微妙的有些不同,也不知是好是坏……”

游侠起身的动作顿了顿,曾被天才俱乐部看上过的脑子闪电一般顺完时间线,他几乎是惊悚的看向景元:“你是这段时间上任的?”

景元沉重的点点头,承认:“所以我上任的时候真的很生气,一边忙的恨不得自己有六双手、八个脑子,一边平等的骂所有和祸乱有关的人。”

他掰着手指头数给靖世看:“龙师、倏忽、建木、寿瘟祸祖,来监察的十王司没被我赦免,最后气急了连丹枫和应星都没逃过……不过因为他俩太惨了,我就骂过一两次,希望他们不会介意。”

“谁?”

“你认识丹恒了吧,就是他的前世,饮月龙尊,丹枫,另一个……以前是霄老大的同事,联盟百冶。”

将军无悲无喜的笑了声:“说起来,丹枫的转世还得我照拂,既然给我找了这么多事,挨骂也是应该的。”

靖世听出了深深隐藏的遗憾,还带了些痛心的意味——要想瞒过另一个自己可是难上加难。

不过,他看见丹恒时涌起的熟悉感总算有了源头。他想。原是故人。

景元又和他说了自己如夜空月华的师父,说了如流星般璀璨的天才百冶,说了横扫战场的龙尊饮月,说了如破空箭矢般的旅行家白珩……

靖世:……刚才我是不是点名了上面的一二三个……来着?

15

想到仙舟以千亿为基数的人口,游侠想想就脑壳疼:“我光管自家那几万口子还有几个行星基地都不乐意动弹,亏你能干下去。”

“等事儿真到头上,你就没工夫头疼了。”景元拿折扇敲敲他的脑袋“也不是事必躬亲,罗浮大的很,同僚们也可靠,和平时期得闲还能放个假。”

“偶尔上街逛逛,说说话,奖励自己一顿好的,这就算修整好了。”将军对他说“在家里没必要拘谨,也没必要觉得离家久了便是异乡人。”

被他看穿心底隐隐的不安,游侠并不意外,以为这位将军要说什么『百姓的信任』『盛世太平』之类的大道理将自己拴住,正要撇嘴,却见景元指了指对过矮阿姨的食铺,话锋一转,压低声音,一副分享秘密的做派:

“你看,她还没转世那会儿,我就很喜欢上她铺子里点些吃的,尤其是鱼香茄子和蒜泥白肉。她转世那段日子我还惦记了小二十年,到现在都没腻——你这个年纪那会儿她手艺还没练出来,回去就吃不到了,待会儿领你去尝尝。”

游侠挑眉:“忙成这样你还有功夫讲究吃的?”

“唉,目光要长远。加班只是没空讲究,总比没法讲究强。就算去十王司报道也总得给点断头饭吧。”

将军逻辑清晰,游侠哑口无言,只得胡乱抱拳,甘拜下风。

“你看,这样捋一捋就能看到自己与这片土地的联系了。”将军摊开手“很简单,对吧。”

“……哪里有这么容易。”话是这么说,游侠却想起刚才那一瓶热浮羊奶。

他嘀咕着:“我对仙舟食物的了解可能还不如化外民多呢……”

连过节吃的月饼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还多亏了店铺推销。

“怎么不会呢?民以食为天嘛。再说你和他们比做什么,他们懂得再多也不一定留下,你就算不知道那些也是仙舟子民。”

景元伸手,游侠的脑袋又一次惨遭迫害。

“别怕、别多想,你本就属于这里。”

游侠有许多话想问,有许多事想说,却在看到那双包容的、盛满笑意的、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眼睛后烟消云散。

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移开视线,注视着下方的人流,没头没脑的感慨:“咱们真是劳碌命。”

将军轻拍他的肩膀。

他们一起看暮色四合,夜晚降临,看灯火从一点一点的、没有秩序的亮起,从天边蔓延到脚下,看完了那场极尽辉煌的烟火,看熙攘的人群宣泄着大乱时的悲伤、庆贺着守护家园的战果。

与巡海游侠的诸位很像。游侠想。和他们经过的每一个和平的世界无二。

16

将军理了理衣袖:“走吧,我们也该一起去看看,彦卿他们该等急了。”

“景元,你还知道旁人等的急,自己带人出来玩,结果把本座诓在神策府加班?”

循着卦象、算好时间找上门的符太卜叉着腰站在他们身后,腿边还杵着一个紫色小龙人,小龙人也学她叉着腰。

小小个子大大气场。

两人和颜悦色的与游侠打完招呼后,毫不客气的对将军展开攻击:什么不遵医嘱啊、诓骗下属、糊弄贵客啊、带坏小孩、看诊的时候偷偷吃了她两根棒棒糖啊……

堂堂神策将军毫无威严,只好脾气的点头说是是是、好好好,太卜和龙女大人教训的是,下次一定好好休息,但过节嘛就是要玩的开心,所以今天的月饼想吃什么馅的烟花好不好看要不要找驭空玩云云,熟练的让她们的注意力转移到旁的地方去。

“看在中秋的份上,本小姐今天就先放过你,但是之后一定要好好休养!”龙女强调“等身体好了,一定要赔我三天、不、七天的限量谛听醒狮酥还有星芋啵啵!”

“那云印庭的双黄板栗蓉猫爪月饼?”神策将军自然的提醒,好像根本不知道那猫爪月饼其实是自己的二创猫猫形象的周边之一。

那月饼美味可爱又限量,火爆到在商品上架的一瞬间失去了预约余额——店铺甚至没发宣传。总量是七百七十,恰巧是他从军的年份,与店家的开业年份相合,他们就暗戳戳的没有使用在位年份,还出了兔爪、雀爪、狐爪这些个非限定同系列月饼。

这下不特意关注根本就不知道是景元周边,只当是流行的小动物款。

至于景元为什么知道?因为前天青镞和浴铁背着他在三家连锁店铺里都没抢到预约名额,昨日整天都没什么精神。他好心关注了一下下属的困扰,顿时哭笑不得:正主天天在他们面前晃呢,只要不嫌弃味道,亲手给他们做个月饼都行,怎么抢不到周边还难受上了。

“要!”龙女想了想,举着一根手指“还要一个红豆沙的!”

“等等,你哪儿来的这么多月饼?”她忽然反应过来,一副要叫地衡司的警惕表情“你不会也——”

“停,想哪儿去了,我可是正规途径订购。当然,老板说我不占预约位,钱我也一分不少。”景元晃了晃靖世的手“人人有份。”

他订了三十个猫爪月饼,按照口味给彦卿、青镞、符玄和浴铁一人两个,自己两个,其他的预备送给六御的几位同事和列车组,当然也给龙女买了她喜欢的几个口味。

见将军一手提着零食框,一手拉着游侠,龙女左右看看,欢快的拉住靖世空出来的手,又拉住符玄,小短腿蹦蹦哒哒的拽着一众高个往楼下小吃摊去。

“你们两个再磨叽下去,好吃的就卖完啦!”

“放心吧,本座算好了,卦象显示:只要带上这二人,今日不会错过想吃的点心……看本座干嘛,解读卦象、使之通俗易懂也是卜者的基础技能!”

游侠不由得想到今天好险没把他带进沟里的视频通讯,对太卜所言产生怀疑。

早看过二人的通讯录像,景元大概能猜到靖世在想什么,于是光明正大的悄悄凑过来和他大声咬耳朵:“别在意,符卿说话总是这般深奥,叫人觉得仿佛头脑沉浸在知识海洋里,太卜话音一落又立刻退潮,除了沉重笨拙的躯壳什么也没留下。据说太卜司还时常有人听着听着就感受到虚无星神的感召,可神奇啦!”

“景元——本座听得到你在说我坏话!”

他们逐渐融入人流中,与他人毫无区别。

17

“头儿,你真要去罗浮?”已跟随他十七年的副手叹息“那里可不太平。”

“总比丰饶战场强吧。”

“你这说的……好吧,至少他们还都是人,不是那种恶心的东西。“

“我好歹是云骑,当『如云翳障空,卫蔽仙舟』,若没想起来还能当做无事发生,可既然我想起来,那可就没办法了。”

他最终还是请求那位将军帮他解决脑中那一团乱麻。

游侠擦拭着曾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阵刀,回想起曾为自己锻刀的那位友人……他若非犯下大罪,如今也该消失在时光中了。

当年仙舟攻破那处阵地,同袍们只寻到无数惨无人道的实验报告和堆积如山的战利品,这把阵刀也在其中。

百冶不乐意把锻造给友人的兵器交给他人。他跟饮月这次没法上前线,只能在后方等消息,在星槎海等了那么久,却只迎来了他倾尽才华锻成的阵刀——上面还染着武器主人的血。

应星默不作声将自己和刀关在工作间里待了一整天,出来就将石火梦身封存在武器库里,再未曾动过,也不提神兵易主的事。

石火梦身以光矢余烬打造,按理说是公家的东西,但索性分量太足,寻常云骑根本使不动这神兵,仙舟也就暂且默认此事。为照顾百冶与云骑的情绪,工造司也没有强行回收兵器,预备百冶离世后再为神兵寻主人。

期间也不是没人对神兵动心思。

没过多久,武器库险些出事的百冶暴跳如雷,几乎是封锁了工造司洞天来排查嫌疑人。

龙尊在得知此事后,一声不响将办公场所挪进了百冶的武器库。地衡司执事进去翻查线索时猛地对上一双绿瞳,还当自己在做梦。龙尊的眼睛如深潭,望了他一会儿,又重新低头提笔工作。

剑首没说话,也不理会有心人的煽动,只抱剑出现在库房门口,一声不吭的站了三天,最后是将军把人劝走。

离开时,她反手在门口留下一道剑痕,用以威慑宵小,效果好的过分

——那天下午,被剑痕拦在武库外的应星跟困在门内的丹枫面面相觑。

工匠们对洞天的短暂封锁并无异议:竟觊觎战士的遗物,偷窃百冶的作品,他们无论如何也容不下这么没良心的东西,更何况百冶并不妨碍他们做试验、赶项目,一切依旧有条不紊。

嫌疑人被抓获时,工匠们还专门去看白珩把人吊在货运星槎上当活靶子使。狐女气的眼眶通红,却丝毫不妨碍展现她作为弓手的出色人体描边技术。

地衡司和云骑军赶来抓捕时,工匠们给白珩打掩护,说是为了试验新弓的功能、那犯人是自己挂在星槎上云云。

这些理由各式各样、因果颠倒,都没来得及对口供,任谁都看得出来是在睁眼说瞎话。白珩都已经做好被罚的准备,却见他们沉默了一会儿,自己给编了合适的理由,放过了她。

“这几年,我们家景元劳烦几位照顾了。”离开前,有两个地衡司录事者落在后面,低声对她说。

白珩抬头看去,这才第一次见到景元的父母。

又过了数十年,百冶下狱后,怀炎先生将弟子锻造的武器收了回去,这次景元认亲完,他便做主将武器取出,重新交给景元。

几经周折,神兵兜兜转转又回到他手里。

“您又不一定是罗浮人。”副手仍不死心。

游侠头也不抬,只轻笑一声:“我想起我的本名来了。”

“景元,是不是挺耳熟的?”

那确实耳熟,『云上五骁』的话本子还是副手兴高采烈带人买回来的。

他看完那些折子,又看几十年前罗浮的乱子,还感慨饮月之乱卷进去的三个罪人,说那个英年早逝的小战士若是见了,还不一定什么心情。

入土为安,也好。

可现在那个战士是他老大,那就不太好了。

副手还想再劝,想着“云上五骁”和仙舟不知还记他几分好,想着让他别入火坑,却听游侠说:“我许久没见过我的父母了,不知他们如今是否安好。”

先前只在怀炎先生那里用全息影像见过,看不清父母是什么气色,只觉得他们似乎瘦了些。

副手没话了。

“我劝不动您。”他有些气闷,却不是在气景元。

“还是多谢这些年你能跟我一起闯荡。”景元说。

“哪儿的话,我当年本就没打算去公司,给游侠当管事儿还舒心。”副手叹了口气“照仙舟这样子,估摸着我这辈子是等不到你回来了。”

“对我这么没信心?”

“我对您可是信心满满,但仙舟人办事儿是什么流程您不知道?一道申请搁十年能解决就算快的,更何况还是如此……唉。”

景元沉默了一会儿,拍拍他的肩,给不出更多承诺。

“总之,我们也不指望你多快回来,也不是咒您,但仙舟哪有退休的将军?又哪有超过百年的将军?过惯了自在日子,若是回去被刁难怎么办?”

他们都担心得很。

“唉……说再多我们也帮不上忙,不过新来的那些小孩还算有出息,能打拼,应该能延续个几百年不成问题。别的不说,等你哪天倦了、累了,巡海游侠还能给你留个空。”

他们不再说话,只默默看着不远处那碎裂的星球——那是景元最开始遇见巡海游侠的地方,是『靖世』的起点。

景元来跟它告个别。

虽然不再是它唯一存活的子民,但他依旧是与它联系最为紧密的那一个。

这个星球本不该陨落,正如无数被丰饶民吸食、蛀空、肆意玩弄的星球一样,还有许许多多本该鲜活的迎来终局的生命

——背负着他们的悲哀与愤怒,景元将继续在『巡猎』的道路上走下去,为无法亲手复仇的一切向『丰饶』复仇。

青年的金眸宛如旭日般,越过面前残破的星球碎片,看向无尽星海,仿佛能穿过数百光年注视着仙舟联盟。

那是他与同胞们拼尽全力守护的家乡,是『巡猎』最开始的地方。

不知帝弓司命注视自己的那天,是否预见了今日。

18

游子当归乡。

流浪星海的游侠终于寻到了归处。

代号『靖世』的游侠眺望着巡航星海的仙舟,家乡近在咫尺,脑中涌动的是失去束缚的记忆,眼前重新浮现万千灯火——那是仙舟涌动的脉搏。

他也知道:如今紧张混乱的罗浮上,大概看不见那般绚丽的焰火。

那天游侠独自在甲板上站了许久,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知对谁抱怨:“咱们真是劳碌命啊。”

19

真正脚踏实地落在家乡的甲板后,那无止境的白昼让景元知晓,将军说的没错:仙舟不在乎白天黑夜。

技巧之外,那个家伙还嘀嘀咕咕叮嘱了许多东西,大概是当老师当上瘾了,净灌些鸡汤。

『倘若你选择回去,选择做些什么,不要认为自己是高悬在空中的太阳,不要被他人的言语蒙蔽。』

景元隐约听到人群里那些夸张的赞誉,好似刚回仙舟、毫无根基的他是什么罗浮救世主,想也知道只是为了让他跌倒时更狼狈些。

『将军只是一时称谓,只是被放在塔尖上指引方向的灯,风高浪急,可得小心。』

联盟关注着罗浮的动向,以英雄的回归转移着百姓与内敌的视线,也同样观察着景元的动向,掂量着下一步棋。

『好在你我并非独自一人,然云骑同袍性命相托,这份信任必不可辜负。』

景元抬头看去,隔着面具从前来迎接的云骑中认出了许多熟人,他们似乎有些犹疑,思索着离群的云是否还是当年的样子。

“呀?”游侠欢快的冲队长挥手,开口“是二狗——”

“景小元你给我闭嘴!!!”队长当场破防“把我当年的眼泪和这些年的贡品还回来!”

嗯,还是原来的样子没错了。

闹了一会儿,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出来,这才算有了正形。

景元垂下眼帘,悲伤一瞬间涌流,又被悄无声息的掩去:“抱歉,当年没能回来……”

他们本该一起面对倏忽、那些敌人,面对战场的残酷与死亡的威胁。

万千同袍在前线抵死奋战,自己却无知无觉的在星海中飘荡。这是景元见过未来的罗浮、恢复记忆后最无法接受的事情。

“这怎么能怪你……谁能怪你?”队长拍拍他的肩膀,咽下久别重逢的酸涩“你不知道,找到那些东西的时候我们多难过……”

多疼啊,他还那么小、那么年轻,年纪还不够自己服役的零头,都没见过魔阴身,可就差那么一盏茶——只一盏茶的功夫,他们都几乎已经到了那间囚室,可景元的记录霎时被销毁,再找不到了。

好在他们终于迎回了走失的幼狮,景元也重新得以与他们比肩作战。

“说吧,这次我们能做什么?老样子,都听你的,景骁卫。”

20

“你看,长乐天无所谓黑夜白昼,仙舟也是。”

将军告诉游侠,当一个太阳也没什么了不起,团圆节谁管它圆不圆亮不亮,都是看那一轮满月。夜里迷路看北极星,占卜时又去看别的,发光的不发光的都有作用,仙舟主打一个随机应变实用主义。

罗浮不在乎天上的光源是太阳还是月亮,无论月升日落,祂只巡游星海,承载人间灯火不息。

何其微小。

『你只是万千灯火中的一盏。』

何其幸运。

『你是万千灯火中的一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3-09-13 14:47:00~2023-09-23 06:44: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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