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之外，浓雾已经散去。大阜士兵的尸体在离城墙不远处，堆叠成了一座小山。

灵虚子飞过来时，第一眼并没有找到陆文龙，也没有看到金齐轻骑兵的尸身，她松了口气，却在转身之时，看到了那抵在城门上，被扎透得鲜血淋漓的十一具尸体。

眼泪夺眶而出，灵虚子走到那已经断气，浑身是血，难以辨别面容的陆文龙身前，看着他几乎和剑柄长在了一起的手，颤抖着手释放出一道神光倾注在陆文龙身上。

可人已死，即便是神术都回天乏术。

灵虚子固执地释放着各种治疗术，甚至捏出了一丝神髓。飞过来的轩辕天河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腕，喝道：“小灵儿！你做什么？”

“我想救他......”灵虚子哽咽着说道。

“你救不了他！即便你耗尽了神髓救活了他，你救得了死了的几万人吗？！”轩辕天河气道。他握紧了灵虚子的手，将她的神髓逼退了回去，说道：“小灵儿，这是他的命数，我们已经尽力了。”除了生气，他还十分的嫉妒，言语之中是掩饰不住的醋意。

灵虚子止住了眼泪，呆呆地望着陆文武的尸体，一个完全没有过的想法从她脑中冒了出来。

天命之战，是恒泽大陆三个国家为了下个万年不受天灾侵害的战争。洪荒棋盘只会护着胜利者，可为何，它只能护着胜利者？它为何不能护着整块大陆？！

战争是可以避免的，灾难也是可以避免的。但那汇聚着强大神魔之力，似乎已经有了自我意识的洪荒棋盘不愿如此。它出现的本意是为了七界苍生，可它只会机械地在七界、在荒域执行着它那万年一次的使命，不顾无辜人的生死。

恒泽大陆上无数生命，成了它的游戏的牺牲品。

“小灵儿！”轩辕天河打断了灵虚子的思绪，他误以为灵虚子仍然沉浸在陆文龙死亡的痛苦中，遂有些生气地说道：“小灵儿，你与这凡人不过认识了一个月，你心里就放不下他了吗？！”

灵虚子错愕抬头，看向轩辕天河，眼神愤怒又冷漠。她不想解释也懒得解释，甩开了轩辕天河的手，飞向了空中。独留轩辕天河茫然无措地愣在了原地。

灵虚子在高空中停下，看到了封山关内云岚的军队已经重新集结，他们安静地站在废墟之中，既没有帮金齐清理战场、也没有对金齐趁火打劫的意思。

乔千安与慕容惊鸿站在队伍之首，金齐西防军统领郭冲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在慕容惊鸿身前半跪了下来，真诚地表达着对云岚驰援的感谢。

灵虚子飞了下来，落在了乔千安身边，说道：“没想到你还活着。”

乔千安看着不过一个多月没见，神态就成熟了许多的灵虚子，微微颔首，说道：“见过上仙。”

灵虚子点头回礼，将乔千安唤到一边，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飞到了一旁的黑石山山顶，说道：“乔千安，你曾说过，若有机会，你愿为我鞍前马后。可否还记得？”

乔千安点头，耐心地等待着灵虚子接下来的话语。

灵虚子看向惨不忍睹的封山关，看向那被清理到一旁，一个挨着一个的残缺不全的尸体，眼里尽是不忍与哀痛，“我从未经历过战争，更未见过死伤这么多人的场面。天命之战再继续下去，这样的伤亡还会出现！即便是天命之战结束，那席卷两个国度的天灾，也会让无数人丧命！未来的恒泽大陆，将会成为炼狱。”

灵虚子说得声音颤抖，她看向乔千安，问道：“乔千安，你可有什么办法，能挽救这里的无辜生命？”

乔千安心里微微一怔，她没想到，灵虚子想让她做的事，是想办法拯救恒泽大陆的苍生！此时的灵虚子在乔千安眼中，真的成为了一位悲天悯人的神。

乔千安心下感动，说道：“我本就有打算与金齐结盟，如此一来，金齐与云岚共同杀入大阜都城取得胜利后，这两个国度未来万年都将不会有天灾！”

灵虚子垂眸敛目，摇摇头，说道：“恒泽大陆，大阜国土面积最大，百姓最多。大阜的百姓，也不该经受这种灾难。”她抬起了眸，问道：“有没有什么三国共赢的办法？”

“共赢？”乔千安诧异地开了口，她思绪飞转，灵感脱口而出，“按照天命之战的规则，想要共赢，那便只有三国同时攻破他国的都城取得胜利。”可她又立刻觉察出自己话语里的幼稚，尴尬地笑了笑，补充道：“不过这绝无可能。战争不是儿戏，行军打仗变数巨多，三国即便是默契配合，也不可能在同一时间取得战争的胜利。而且，魔尊也不可能会配合。”

本以为自己的话会让灵虚子失望，却没想到她听到后，眼里愈发的明亮起来。她一把抓住了乔千安的手，有些激动地说道：“乔千安，我可能想到办法了！但我的思路有点乱，你帮我整理整理。”

乔千安惊讶点头，她也很想知道，灵虚子究竟有什么办法，能解开这无解的难题。

“天命之战的规则之一便是，天命之人不能离开军队独自踏入他国领土。但三万人是军队，三人也是军队！我们是否可带几位精锐悄无声息地潜入他国？如此一来，便不会有带几十万大军攻城的变数！”灵虚子说道。

乔千安瞳孔放大，逐渐明白了灵虚子的想法，补充道：“若是这样可行。那么在大阜攻打金齐之时，上仙便可带人潜入我云岚，我带人潜入大阜。天命之战的规则之二是，攻入他国都城，斩杀在位皇帝便是取胜。我们若能默契配合，分毫不差地在同一时间杀了皇帝，便是共赢！”可说着，她又发现了难题，皱起了眉来：“三国都城相隔万里，根本无法再同一时间，掌握对方的动向。”

“有办法！”灵虚子在玄极袋内摸出了几样一模一样的法宝，兴奋说道：“用这个顺风耳，即便相隔十万里也能听到携带者说出的话！”她将法宝递给乔千安一只，边示范着边说道：“到时候我留在金齐皇宫监视魔尊的动向，轩辕天河赶赴云岚，而你去大阜！我们绝对可以通过这顺风耳，控制在同一时间，斩杀三国皇帝！”

乔千安好奇地照着灵虚子的样子，将那颗花生大小的法宝塞入了耳中，默念神决，便听到了那小小法宝里传来的微弱的呼呼风声。灵虚子飞出去百米远，小声问道：“乔千安，这计划是否可行？”

听着耳边传来的清晰的灵虚子的声音，乔千安点头说道：“可行！”虽然还有许多细枝末节的难点，但最大的困难已经解决，其他的问题就算再难，也得去试一试，毕竟共赢，才是恒泽大陆最好的出路！

两人飞下高山，找了各自国家的几位士兵做了实验，发现至少需要带十名士兵才能畅通无阻地踏入他国领地，若是途中死亡或者逃走了一名，天命之人便会被拉扯回本国领土，且会身受重伤。即便是这样，带十人潜入他国都城，也比带大军攻入容易得多。

乔千安激动地把共赢的计划说与了慕容惊鸿，慕容惊鸿自然毫无异议。云岚的皇帝本就是位苟延残喘的庸君，为天下牺牲反倒是给他积了德，而素未谋面的大阜皇帝，他会毫不犹豫的斩杀。待魔尊领大阜军队攻打金齐之时，大阜都城必定防守空虚，潜入以及斩杀皇帝，对于他来说，并非难事。这个计划里，人族几乎没什么压力。

而压力最大的，自然是留在金齐，独自面对大阜军队与魔尊千年煞的灵虚子。

所以，当灵虚子将计划说给轩辕天河时，他想都没想便回绝道：“不行！你不能独自留在金齐。就算你要共赢，也该是我在金齐，你去云岚刺杀皇帝！”

灵虚子摇了摇头，有些低沉地说道：“只能是我留在金齐。这场共赢的计划，若是想顺利执行，便不得不舍弃掉从大阜攻入金齐都城齐京之间的十座城池，不得不牺牲掉一部分金齐士兵与百姓。但我要让这牺牲尽可能的小，所以我打算在大军攻城之前，提前让沿途的百姓躲入深山之中，然后用真虚术幻化出普通人的样子迷惑大阜军，以免露出破绽。”

她抬眼看向轩辕天河，神情坚定地重复道：“只能是我留在金齐！”

轩辕天河乱了，吼道：“小灵儿！魔尊攻入齐京杀了皇帝之后，必定不会放过你！为了这些素不相识的人类，冒这么大的风险，值得么？”

灵虚子神情变得冷漠，缓缓开口，说出了让轩辕天河心凉的几句话：“值啊。因为，不是有替命符么。我所有的风险，承受者，都是你啊。”

反应过来的轩辕天河愣住，他呼吸变得急促，脸上满是难以置信，“所以，小灵儿，这个计划中，你是打算牺牲我，是吗？”

灵虚子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显而易见！”

“你！”轩辕天河眼眶发红，瞪着灵虚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片刻后，他红着眼睛苦笑道：“好，好，好，你做你的救世主！我做你的垫脚石！”说罢，他愤愤转身，飞进了深山之中。

待到那银色的身影在视野中消失不见时，灵虚子终于忍不住，蹲在了地上哭出了声，心里哭诉道：谁说替命符不能解？以假乱真的真虚术，便能短时间内解开替命符！小轩辕，我如何舍得牺牲你。我不这么说，你又怎么会听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