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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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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拉吹灭蜡烛,这天早上很冷,她的房子四处漏风,上一个住在这里的住客是被抬着出去的,所以她要是感染上什么病也不稀奇,毕竟她眼下从事的行当就足够麻烦。

她听到一阵急促的叩门声,以为又是守卫要来驱赶她:“来了!”她高喊,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像是滚在风里的树叶,“我会找到新地方的,求您了,在那之前就让我住在这儿吧……”

一个年轻人站在那儿,他看起来和她上次见到的差不多模样,只是有点瘦了,也有点苍白。

她不想见他,这男孩,怎么就这么固执?

塞缪拉住她,把脚别在即将合拢的门上——如果这个薄木板能算作门的话,他把一个边角圆润、还散发着热量的铁盒子放进莱拉冰凉的手心,她觉得这个东西有点眼熟。

“我知道你为什么答应嫁给我了。”塞缪握住她的双手,直视她的眼睛,“或许按照你本有的地位,我该称呼你一声殿下,你算是我的表亲。”

“那您在这儿就更不体面了。”莱拉说,她被塞缪话语里的信息炸得有些发懵,她想问是谁告诉你的——他,或者她怎么敢把这么不堪的事情告诉一个男孩?告诉一个笑起来,在脸上有着酒窝的男孩?

“您更应该走了,谷地国王现在还没宣判我死刑已经是个奇迹了,而我现在还是个娼妓。”

“对我来说你只是莱拉,所以我来了,”塞缪说,“如果你在意我母亲,没事的,我是悄悄从窗台上溜走的,只要我在晚宴前回去就没关系——我知道你担心布莱恩,我带来了他的消息,他已经到苦石堡了,你应该很快就能见到他,但在告诉你更详细的消息前,我得做一件事。”

塞缪用他那乱蓬蓬头发下的男孩脾性叫她的名字,莱拉想起她为什么没能拒绝他,她为什么只被一问就跟着这个男孩走了,就好像她抵抗不住一个孩子的撒娇似的。

这个年轻人身上没带着任何梵多雷家的标志物,他只在腰上佩了一柄长剑——不是他以往在腰上挂着的,掏空剑身又填注黄金的装饰物,这是一柄真正可以用来斩杀的长剑,钢铁的刀鞘在空气中泛着冷光。

这男孩,他跪在她门前泥泞的泥土和污垢中,双手捧住长剑递到她手边。

“我现在向你献出我的忠诚。莱拉,我将成为你的剑。”他说。

那些以为莱拉只是门厅上的玫瑰的男人们,他们采摘她,给她华美的衣服和昂贵的金钱,他们给她用放浪的名声浇筑一个牢笼,把她关在里面,让她像金丝雀一样不停歌唱、转圈,梳理自己的羽毛。

塞缪打开了她牢笼的门扉,她以为他只是有孩子般的好奇,等那期限一过,他就会把她扔下,让她回到以塞陀河继续当她的“银玫瑰”,可他从头到尾看见的不是“以塞陀河的莱拉”,也不是布尔维尔家的长姐,他不在意她是不是一桩丑闻的衍生物,他只看见了莱拉,他只看见她本人,而不是某块土地的附庸、某个纹章上的点缀。

“我还带来了小饼干,我临走时从烤炉里偷拿的。”这男孩又说,“我们一起尝尝吧,它们又酥又甜。”

莱拉捂住了嘴和眼睛,沉默在片刻的黑暗里,这男孩,让她既想要打他一下,又想抱住他。

***

“你的妻子会是个问题吗?”女招待问,向前倾身的胸部几乎要贴上贾伊罗的手臂,她正拿着旅店的房间钥匙,显然没有就这么直接给他的意图。

贾伊罗察觉到布莱恩正看向他,带着关注,就像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他克制了自己扭头对上那份视线的冲动。

在别人看来,他此刻是一个有些高和健壮的谷地人,以防有人认出他的灰发与灰眼睛,妮索把它们幻化成了深棕,他换下了绿斗篷和生命之神安胡塞的叶子领扣,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单肩的兔毛斗篷——这件斗篷来自一群有着猞猁色皮毛的獭兔,这种兔子的皮毛质量和水獭相近、又比水獭易于捕捉,贾伊罗遇见的那个小群族很快被皮毛商人的雇佣兵猎杀到濒临绝迹,仅剩下三对母兔与幼兔,以及一只年迈的公兔,它们中最小的一个被压在同伴的尸体和碎石下面,它太小了,仅有两个婴儿的拳头那样大,在贾伊罗拿起它时啃咬他的手指,德鲁伊让它们从狂暴的悲伤中安静,接着,它们开始对同族的死亡唧唧哭叫。他给它们找到了新的洞穴,交易了那些仍然活着、被关在笼子里的獭兔,看见那些已经被做成风干皮毛和口粮的同伴后,獭兔们的回应是号叫得更为刺耳。

那只年迈的獭兔是族群中的头脑,尽管獭兔仅有短暂数十年的生命,它也深知死亡是无法挽回的,在听从贾伊罗的嘱咐之后,它通知其他的族群藏在丛林深处,并希望德鲁伊能够埋葬已死的同伴,带走带着膻味的皮毛,新鲜的血肉气息在野外对肉食动物的吸引,同等于贵妇与商人的对它们皮毛颜色的青睐。

老獭兔知道是贾伊罗救下了它的族群,便请求德鲁伊能够利用那些风干的皮毛当作回报(对于动物来说这是份很大的馈赠)——贾伊罗拿到的只是皮毛商人愿意出售的次等货色,但那些经过手工鞣制的皮毛还是褪染出棕蓝的底色,在毛尖和整体的色泽中,又显出犹如山猫和花豹似的斑点与银色光泽——对身为德鲁伊的贾伊罗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功勋,它是一件沾满悲伤的回忆。

可贾伊罗除了那件绿斗篷就只有它了,当他走进旅店,人们都多分给了这件斗篷一个打量,在猞猁色仍然风靡的鹰啸谷地,这种皮毛还是有些价格的。

橡木法杖为了应对突发状况没收起来,它伪装成一柄镶嵌纯银的手杖。贾伊罗不必借用它行走、或是表明身份,但妮索把它们塑造得过分昂贵了,女招待一直在看它。

“我没有妻子。”贾伊罗回答,又极快的在女招待闪动的眼神中发现这回应是个错误,“抱歉。”他开始尽量轻巧的推她,在她身上还有布料的那些地方,“你很有魅力,但我并不想……”

房间钥匙在女招待的手指间打转,她带着再明显不过的引诱之意靠近,语气甜腻腻的:“只是一个邀请,阁下。”

布莱恩把手放在女招待和贾伊罗之间的地方,屈起手指敲敲桌面:“女士。”他说,温吞又有礼貌的打断了她,试图吸引她的注意,“我的朋友忙碌了很久,他现在想有个休息的地方,不如您看看……”

他们才抵达苦石堡不久,莱拉的消息已经断了有一段时间,他们还没去打听她,但想必不会有多好——就在最后一封信里,布莱恩收到的消息是她住在下城区。

他们要继续忙碌的事情还有很多。

“好啊。”女招待飞速地接话,她看也没看黑发的学者一眼,盯着德鲁伊的眼神像是看见猎物的郊狼,“附赠一杯蜜酒怎么样?我会在晚上送到您的房间。”

妮索警惕的眉毛落下去,对双手拢在袖子里、捏着一个攻击法术的马尔尼摇头示意,她换上一种看起来就过分明显的了然,从柜台上抽走属于她的钥匙,藏进墙边的阴影,红发法师毫不在意他们当下的处境有多糟糕,就连逃亡都无法在她的享乐生活中占上一个瞬间,在这个空挡中,她还教唆她的学徒喝下能撂倒一打雇佣兵的矮人烈酒。

布莱恩安静的面对着女招待对他的忽视,他的黑发从兜帽里落下来,他又叩击了一下桌子,而女招待只对贾伊罗越凑越近。

兔毛斗篷的一角被扯住了,这迫使贾伊罗后撤半步,对上一双蓝眼睛。

“女士。”布莱恩说,他拉下了自己的兜帽,女招待的目光终于转移了。

她眨眨眼睛愣了一下,然后宽宏大度又足够挑逗地说:“先生,我还有一个好姐妹……”

旅店里有几个年轻人吹起口哨,把凳子和酒瓶砸得叮当作响。这是个清晨,春日早光从旅店里层叠的尘埃中投进来,贾伊罗想从墙上那扇小窗看出些新鲜东西,又试图去听风声和鸟儿挥动翅膀的响动,他尽力不让某些不恰当的想法占据头脑,他开始想山河间的小路,想到傍晚路边的小花,想到庭院里的玫瑰,莱拉、莉尔,然后又不可避免的想到布莱恩。

我曾以为你要死了,你倒在我面前,躺在那间石室里,我曾以为我要像失去莉尔那样失去你了。

女招待被说服了,她将钥匙放在布莱恩手里,这会儿她对兔毛斗篷和银手杖都失去了兴趣,转而开始问布莱恩的日程安排,但他只一句就又劝服了她。吹口哨的年轻人们发出喝倒彩的声音,佣兵和弓箭手在远处咂了咂嘴,主要是加西亚,妮索开始和她的学徒商议某个防护法术,后者为难的皱起眉毛。

旅店的大厅里逐渐变得热闹了,吟游诗人抱着七弦琴坐到门口,开始空泛地哼唱几个音节,琴弦震动空气,击打在旅店外的树叶上,有一对小鸟正在树枝上醒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融进音乐。

“怎么了?”布莱恩发问,从和女招待的谈话中抽出一刻,他的神情让贾伊罗意识到自己看他太久了。

“我在想接下来的事情,我会试着先去探路。”贾伊罗回答,他知道他能应付这个,就像从那个冒失的亲吻开始,他能做到。

布莱恩垂下眼睛,和他并排走上旅馆的楼梯:“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我想要一个不带着秘法的,属于情人而不是朋友的吻。

“没关系。”贾伊罗听见自己说,“莱拉是我的朋友,我一样爱她们。”

吟游诗人开始歌唱了,他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是一首关于暮色女神的春天小调。

他将自己变化成一只山雀。

我想吻你。

贾伊罗这样想着,歪着柔软的、有着羽毛的脑袋,站到布莱恩的肩上,用喙轻推了一下他的脸颊。

布莱恩。贾伊罗小心游离视线,掠过对方被光线亲吻的侧脸和单薄的手腕。布莱恩比之前在新斯坎和北方时健康了些,他不再从苍白的皮肤下看见暴起的青筋,摸到嶙峋的肋骨,这是件好事,让他像是才发芽的嫩芽一样开心,又像是刚刚才站到土地上的小马,蹄子软绵无力,却仍想为草原和山地奔跑。

当你在每个夜色来临前去给庭院里的花朵浇水,当你在以塞陀河的广场和河道上行走,我陪在你的身边,听你说那些细小的琐事,鸟雀在我耳边说你给它们在房檐上放下了米粒,河水在身边缓慢流动,我感觉自己像是在拆开一份自然给我的礼物,在那个时候,我看见你的睫毛、你的眼睛,我就好想吻你了。

布莱恩推开窗,山雀在挥动翅膀前回看了一眼,消失在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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