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食品学院发生重大失窃案件后，校园内一时之间人心惶惶，校内巡逻、出入检查及安全教育等各项措施全部加强。

海州大学将外来游客开放参观的名额从每天1000个名额锐减为500个且需要提前一天在网上进行预约，不少从外地远道而来的游客因事前不知情，等到了校门口才发现已经排不上当天进校的号码了，只能悻悻离开。

不曾想，全面强化的安保举措反向催生了大批黄牛党的崛起。有在学校周边低矮围墙处和监控死角处搭建爬梯把游客给送进去的，也有兜售过期校园卡让游客假装镇定混进去的。

前段时间，保安处和校卫队因为这件事忙得不可开交，跑了好多趟，终于将几个特别活跃的黄牛分子扭送到了大学路派出所。

只不过，随着案件成功告破，案犯被捉拿归案，大家都如释重负，一切似乎恢复如常。渐渐地，在出入校园的管理上也有了逐渐放宽的迹象。

黄牛也有了野草春风吹又生的趋势。

周一早上，比平时提前了二十分钟上班的姚昕语快走到学校南门口时，远远就看到了门口已经有几个被保安拦截下来的游客了。

真是游客都比自己勤快啊，她一边感慨一边习惯性地去包里取校园卡，却没有摸到。停在原地，又把包的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

她失望地合上了包，只能去保安那儿直接刷脸试试看了，也不知道新来的小保安认不认得自己。

“不好意思，”姚昕语打断了正忙着和游客理论的保安，“我就在学校里上班，今天出门忘带校园卡了，能先放我进去吗？”

被几个游客围住的小保安自顾不暇，只是胡乱挥了挥手，“你先在旁边等一下。”

不出所料，小保安并不认得她。

姚昕语离争吵的漩涡远了点儿，退到拐角的墙根处，当下给妈妈打了个电话，没人接。又发了条信息，让妈妈帮忙看一下是不是昨天换包的时候落在家里了。

除非以外，她想不到其他可能遗失校园卡的地方。

但不管是不是在家里，都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她寻思着是不是该摇个人，顺路来把自己给捎进去。

周拓宸比自己出门早，估计早就到办公室了。任梓萱一般提前五分钟到，应该还有机会。

“美女，要进海州大学吗？”

什么情况？正在打字的姚昕语抬起头来，见到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陌生男人，懵了一下。

“要吗？”对方忽然亮出了一张略显斑驳的校园卡。

她正要嗤之以鼻，说明自己并不是游客时，忽然，脑子里的某根弦被挑拨了一下，一道灵光乍现。

“多少钱？”

“30块钱，你用完之后，进了学校就从围墙这边再递出来给我。”

“还要回收再利用呢？”

“那当然，我这儿的和其他人的不一样，”黄牛得意洋洋地摆了摆头，“都是真卡。”

“有什么不一样的？”姚昕语从黄牛手里接过那张旧卡，正反翻看了一下，见上面印着学校学生的名字和学号，不是本学院的，“不都是过期的卡么？”

“我这个可不过期，不仅能刷，要是充了钱，你还能拿去食堂吃饭呢。不过，那是另外的价钱。”

“从哪儿弄过来的，不会是路上捡的吧？”

“美女，我们这都是正规的卡，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

“可要是待会儿进不去怎么办？你还能退款吗？万一我被撵出来，有什么售后吗？”

姚昕语见识过，有游客前脚趁着人多拿着过期的校园卡蒙混进去之后，后脚就被保安给追上撵出来了，但出门之后，黄牛早就人影儿都跑不见了，基本就是游客莫名其妙送出去百十来块的状况。

见她有疑虑，黄牛又指导起了诀窍，“要想顺利进去就不能心虚，要有一定能进的信念感。这卡就是真的，保安不会细看的，我看你长得也挺像学生，晃一下就进去了。”

“其实我没想进去参观。”

“便宜点儿，算你25吧。”黄牛开始主动降价。

“我能再留个联系方式吗？万一我被轰出来，找你都找不到。”

“要进不去，你再出来，我还有其他方法，保你能进去。”黄牛拍着胸脯打包票，“再有，你看到对面那个小超市了吗？”

“看到了。”

“那背后有个凉亭，我要是不在门口就在那儿。”

“还有什么备选方案？”姚昕语认真地追问道。

“哎呀，美女，你问题怎么这么多？你先进去试试嘛。”

美女滤镜能发挥的作用有限，黄牛终于开始不耐烦了。

“你有支付宝吗？我扫你。”

“有。”黄牛亮出了手机。

“这个得要真名验证吧？你姓什么？”

“邢，开加个耳朵。”

正当姚昕语要输入对方的真实姓名进行验证时，前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姚老师。”

早不喊，晚不喊，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路过，这边和黄牛的信息交换还没结束呢。

姚昕语心里暗自啧了一声，顶住压力没有抬头，就当没听到吧。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周拓宸从一旁横插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了身边，“要迟到了吧，快跟我走。”

差一秒钱就要到账，黄牛没跟上眼前的节奏，“美女，这卡你还要不要？”

“不要！”头也不回的周拓宸略带愠怒的声音从前面飘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姚昕语心虚地抬眼看向他。

“不是你发消息给我让我路过校门口的时候捎上你吗？”

“不是，我是让梓萱来捎我的。”

“你自己看看你的手机。”

“那你慢点儿。”姚昕语放慢脚步，打开手机。

还真是，她把窗口看岔，信息发错人了。

“忘带卡就忘带卡，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你跟黄牛牵扯做什么呢？”

“你知道那是黄牛？”

“一看不就看出来了嘛。”

“那我们就这么放他走？”

保安已经突出重围，顺利将游客送出了校门外，重新回到了岗亭上。

“两个人。”周拓宸将校园卡展示给保安，“还有教务处的姚老师。”

保安点了点头，让二人进了门。

周拓宸停下来补充说道，“姚老师刚刚在校门口遇到了黄牛，麻烦你待会儿往保卫处通报一下吧。”

“哦，好的，知道了。教务处的姚老师，对吧？”

“对。”

过了大门，周拓宸转过头来继续和姚昕语的对话：“不是就那么放他走，而是专人专职，你不要抢了人家的活儿。”

“这怎么是抢人家的活儿呢？我又不沾什么好处，吃力不讨好的。只不过黄牛都主动来和我搭话了，难道就这么放跑不成？”

“你说得没错，这种情况真的会吃力不讨好。你是怕黄牛像小偷一样到处流窜吗？人家做的这门生意，就像老鼠闻到捕鼠器上的奶酪，只要有游客，总会被吸引回来的。”周拓宸虽认同她的话，但并没有什么夸奖的意思在。

“我哪儿想那么多了嘛，你就觉得我多管闲事，是吧？”姚昕语委屈地把手挣脱出来，照着她的一时兴起，只是想尽量多套些话罢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拓宸放缓了语气，“你现在是在上班路上，保安就在你面前，不是上次那种要监控没监控、要人证没人证、摸不着头绪的状况。你该求助的时候就要去求助，不要总想着一个人搞定所有问题。”

有道理，但她现在不爱听，倏忽一下就和周拓宸拉开了约有一米远的距离。

周拓宸靠过来两步，姚昕语就躲到三步开外。

“我是担心你势单力薄。”他叹了一口气。

“你不是来了嘛，我哪里势单，哪里力薄？明明都到跟前了，干嘛还要等着别人来呢？”

“你怎么就不依赖一下别人呢？”

“别人哪里有自己可靠？我都快问到他们的卡是怎么收过来的了。”

“你单打独斗，人家黄牛还知道团队作战呢。你要是继续往下套话，人家不仅不会告诉你，很快还会把你的信息和照片传到他们的小群，加到黑名单里。”

“加到黑名单又怎么样？难道就为了这么点儿钱，就要来打击报复我吗？”姚昕语的口气稍稍松软了一些。

“那可说不定，所以至少先到保安处那儿备个案。如果需要收集什么信息，他们自然会找你。我不是说让你遇到这种事儿袖手旁观，坐视不管，只是你不要总想着一个人捣鼓，我会担心的。跟黄牛打交道这方面，我还是有点儿经验的。”

“你为什么会有和黄牛打交道的经验呀？”姚昕语看着他，不解地眨了眨眼。

“下次有机会再和你细说吧。”周拓宸靠近过来牵她刚刚挣脱开来的手。

“马上就到办公室了。”

“我们又不是公众人物，不用走什么地下恋情的路线吧。”周拓宸比她先前更加委屈。

姚昕语双手交叉，指尖摩挲了一下手背，脸颊微微红了，“是不用地下，但我前几天在大家面前信誓旦旦地说，和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这风向是不是变太快了？对你形象不太好吧。”

“你这么说了？在谁面前说的？”

“柯老师，还有任老师。”

“就他俩？那没关系啦。”

“柯老师知道了，你们科系应该也就知道了吧。”

“你别看他这个样子，其实口风还是挺紧的。就算说了，我也不介意，又不是他们和我谈恋爱。”

“你就一点儿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吗？”

“不在意，我在你这儿有名分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