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昕语看了一眼车身前缓缓升起的道闸抬杆，车子就要驶离林叔叔家所在的别墅区了，还不知道下一步要去哪儿。
“你想好待会儿吃什么了吗？”她问许泽熠。
“你时间着急吗？”
“还行吧，下午约了一个朋友，三点见面，在那之前能赶回来就可以了。”
“行，我的时间也差不多。这样吧，我们先往郊区的方向开，顺便兜兜风，让我脑袋清醒一下。到时候我们在那附近随便吃一点，你觉得怎么样？”
“嗯，我觉得挺好，正好今天的天气也不错，我们就先绕着金泽湖开一圈儿，再往郊区的银杏大道去，怎么样？至于吃的，银杏大道那边好吃的地方还挺多，到时候可以随便挑一家。”
上次和周拓宸去望京的时候，路过了望京和海州交界处的那片银杏林。当时时节还偏早，两旁都是绿汪汪的一片，当时她就惦记着再过段时间就可以去看金灿灿的大道了。最近事情有点儿多，她还没来得及提前查气象台的预测观赏时间，但照常识来看，现在正当季。
“好，就照你说的路线走吧。”
“那我先看看我标记的餐厅，给你看看照片和菜单哈，你可以负责挑。”
姚昕语打开了手机里从前常用的美食记录app。
久未登录，旧版本已经用不了了，需要立即更新。重新打开，发现连排版和背景色都变了。
地点切换到海州，翻起了一长串的餐厅列表。系列自动按照打卡时间排列，最上面一家是春节去的一家店。即便是最近去的这一家，距离现在也有半年多的时间了。
原来，从三月开始，她就再没有在“我已去过的店”和“我想去的店”名录里添加过任何新的内容了。
最近去过最多的店是哪里呢？应该是海州大学食堂吧，一个在这个app里找不到名字的存在。
尽管坊间一直就有海州大学食堂的饭多么多么好吃的江湖传闻，但在她看来，不过是因为比它难吃的食堂不计其数。
但她并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毕竟，在那儿，她吃的是免费的午餐。虽然用的是餐补，但至少账面上不会花自己的钱。
天下并非没有免费的午餐，但确实没有免费又美味的午餐。
姚昕语退出“已去过的店”列表，点进了“想去的店”，同样是半年以前的记录了。
第三家就是银杏大道附近新开的一家brunch，看起来不错。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姚昕语将手机屏幕略微转向一旁，问身边的许泽熠。
没有应答。
她一转头，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她伸手在他眼皮前方上下舞了几把，又用气声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喂”，还是没有反应。
算了，等到了那儿再说吧，她默默地收回了手机。
连飞十一二个小时，就算是头等舱里躺着，也不见得是多么惬意的事情。
本以为许泽熠会沉沉地睡去，姚昕语还琢磨着一会儿该如何礼貌地把他喊醒，但许泽熠在一个拐弯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就醒了。
只睡了十几分钟而已。
“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姚昕语注意到，许泽熠的眼睛仍有一些泛红。
“我睡着了？”许泽熠坐直了一些，“不用了，我们好像快到银杏大道了吧？”
“少爷，快到了。”司机从前方回答。
“你想下车走一走吗？还是坐在车里兜一圈？”许泽熠问。
“我想下车透一透气。”
“孟师傅，到前面路口停车，我们从银杏大道里穿过去，你到大道尽头的车道等我们吧。”
“好的，明白了，少爷。”
不会是要走完全程的意思吧？姚昕语赶忙打断了二人的对话：“等一下，全程十几公里呢，走不完的。”
“这么长吗？”
“海州地界内就一小段，一公里，再往里走到了望京的地界，还有十几公里呢。这个林子主要是望京修的，往海州这边借了一段。”
“你还知道得挺详细。”
“上次路过，回家做了点儿功课。”
“那你能走多远？”
姚昕语看了看脚上的鞋子，有些不好意思，“今天不是要见人嘛，鞋子没穿对。”
许泽熠瞅了一眼她的皮鞋，说：“那就稍微转一下，累了就回来，坐在车里看，风景是一样的。”
“好。”姚昕语点点头。
司机将车开到了银杏大道树林的起点附近，让二人下车。
“还OK吗？”许泽熠不是很放心的样子。
“嗯，OK。只是最近比较少穿高跟鞋，没以前那么能踩高跷了，稍微走一走还是可以的。”
两排高大修长的银杏立于车道两侧，形成了车道与人行道之间的屏障。绵延数公里的林茵道一片金黄灿烂，秋意正浓。
姚昕语欢快地迈开步子，踩在一层薄薄的落叶上。
“你这么喜欢银杏树叶？”许泽熠笑着问。
“我这段时间很喜欢金灿灿的东西，看着就觉得心情会变好。”
以前，姚昕语总觉得金色俗气，但自从今年以来，金色已经在她心目中荣升为了最喜爱色彩top3之一。
年少不知黄金香，如今终于识得唯有黄金才拥有的某种沉甸甸的贵气与美丽。
她还想在这片美不胜收的银杏树下多漫步一会儿，不过脚后跟越来越明显的痛感不断提醒着她见好就收。
过了二十分钟眼瘾，绕回起点，还是换到了车里。
车子飞驰在马路上，周边的风景快速掠过，很快就过了海州的地界。
姚昕语没有留意到路牌，只觉得眼前宛如正在下一场绵绵无绝期的黄金大雨。
经过一个路口时，许泽熠看到路标，“再往前开就出银杏大道了，你是不是还没想好吃饭的地方？如果没有，我想到了一个地方。”
姚昕语想了一下，肯定是他请客，那还是谁付钱，谁说了算吧。
“那就去你说的地方吧，我都可以。”
窗外时不时飘落的小扇子翩然起舞，其中一片从窗口飞进来，落在她的衣服上，像一片金叶子。
下了主干道之后，车子拐进了一条辅路，两边成了低矮的灌木绿丛，点缀着些许红色的山茶花。
这风景有点眼熟，姚昕语渐渐回过神来。
再往前一看，就是一座熟悉的欧式庄园。
天哪，怎么跑这儿来了？
“好久没来过了，就这里，可以吗？我爸刚刚还说到这儿呢。”
“你不是说不记得吗？”姚昕语眨巴着眼。
“我只是不记得这个酒庄家有个儿子，但我确实记得我爸带我来过。”许泽熠眼里有了笑意，“对了，我去美国之前的践行宴好像也是在这里吧，你当时是不是也来了？”
“我……不太记得了。”
“嗯，不太记得了，”许泽熠点头重复了一遍，“也是，那时候，你还是个小不点儿呢。”
“你确定要来这儿？这里很火的，我们没预约，很可能没座位。”
“没关系，我爸是这里的VVIP客户，随时可进，他们一般会有几个预留的包厢。”
看来许泽熠知道得比自己详细多了。
“我们用叔叔的名义？”
“他今天已经预约了一个包厢。”
原来林叔叔本来要在这儿给许泽熠接风洗尘，但显然，许泽熠并不想和他坐下来吃饭。
“那我岂不是吃了林叔叔的份儿？”
“你真以为他想和我吃这顿饭吗？回去会被他太太念的。还有，账算在我头上，不会花他的，你放心吧。”
好吧，看在他陪了自己一早上的份儿上，毕竟这是他回海州的第一顿饭。
心里已经浮现出了一个不大可能实现的愿望，那就是千万不要在这儿碰上周拓宸。
她跟在许泽熠身后走进了酒庄大门，知道有一关是无论如何逃不掉了。
果然，碰上周六，今天的大堂经理依旧是周芮扬。
尽管不断提醒自己坐得端行得正，但姚昕语像是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孩子，极力想避开对上眼神的那一刻。
周芮扬看到她，立马就舒展开了笑容，但迎上来之后，发现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时，满满的笑意立刻收敛了五分。经过快速调整，原本毫无防备的笑容瞬间变得无比端庄。
“欢迎光临，请问二位有预约吗？”
“林兴国和许泽熠。”
“林兴国先生？许泽熠……女士？”周芮扬望向姚昕语，仍是一丝不苟的笑容。
“不好意思，我是许泽熠。我爸来不了了，变成我和我妹妹了。”许泽熠看了看手表，“不过，我们好像早到了一些。”
“没关系，请二位在那边的休息区稍等一会儿，我们这边确认一下包厢是否准备就绪。”
姚昕语和许泽熠坐在沙发上。
“为什么是妹妹？”
“怎么，当妹妹不好吗？”许泽熠饶有兴味地看着姚昕语面上浮起了一丝绯红。
“好像有点儿开心。”
“开心？”
“以前喊你林林哥哥，也没觉得你真的是哥哥，因为你好像不怎么愿意搭理我。但刚刚你主动向别人这么介绍，好像一下子真的成了我哥哥的感觉，就还挺神奇的。”
“呵。”许泽熠忍住笑，“我什么时候不愿意搭理你了？”
“哼，你别以为时过境迁，我就什么都忘记了。”
“我喊你吃饭，你不记得，我不带你玩儿，你反倒都记得，是吧？”
姚昕语还想辩解两句，耳畔传来一声提醒：“许先生，姚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包厢已经准备好了，请二位跟随我来。”
姚昕语抬头。
“我是今天为二位服务的侍酒师，Brian。”周拓宸笑着点了点头，“很高兴为二位服务。”
作者有话要说：周芮扬：【你人呢？去哪儿了？】
无人应答。
周芮扬立马拨通了周拓宸的手机。
周芮扬：“人呢？怎么不回我消息？”
周拓宸：“在酒窖呢。什么事？”
周芮扬：“赶紧滚上来！大堂！”
周拓宸：“你又被妈妈骂了？”
周芮扬：“姚老师来了，还有我上次在你家楼下见到的那个男人。“
周拓宸：”我马上上来，你先帮我拖住。“
周芮扬：”不过那个男人喊她妹妹诶。喂？喂！我话还没说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