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声短促的敲门声之后，办公室的门把手被人从外面旋了一把，从外面推开了。
兴高采烈的柯老师出现在门口，冲着里面问道，“周老师，去吃饭吗？”
姚昕语循声看向他。
怎么还有其他人在？他吞下最后一个字的发音，语调经历了不自然的转折后骤然升高，“啊，姚老师，你也在啊。”
这一层楼的几个老师都知道，周老师平时几乎不关门，因为平时来问问题的学生太多，其中女生居多。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周老师的这种过度谨慎难免有点儿生人勿近的意味在，但求知若渴的莘莘学子并没有因此就停下对知识的探索和学术探讨的热情。
虽说不能恶意揣测05后祖国花朵们的小心思，但他也是见过学生们经过他的办公室去往周老师办公室的路上时那一脸娇俏的笑容。
本着对祖国花朵负责以及自保的心态，他对周老师的小心翼翼表示认同。放在食品学院颇有人气的看板教师身上，一切都说得通。
刚刚见周老师的办公室门关着，他就理所当然地默认周老师是一个人在里面专心办公了，就这么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却没想到还有其他人在。
最怕空气忽然安静。
“吃。”慢了半拍的周拓宸简短地回答了他先前的问题。
“那姚老师呢？也没吃饭吧？走，一起吧。”柯老师说。
“哦，没事，你们吃吧，我是来找周老师说事儿的。”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去吃饭吧。没说完，你们就继续，我先让一让。”
周拓宸笑着望向姚昕语，“我们说完了吗？”
姚昕语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憋出了几个字，“说完了。”
“哎，那正好，走啊。”柯老师在门口朝着姚昕语招了招手，“今天周老师拿了奖金，让他请客，怎么样？”
“好啊，我请客。”周拓宸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审批表，在姚昕语身后轻声说了一句，“这个一会儿回来再签，我们还有时间。”
姚昕语只觉得脖子后面一阵痒，赶紧迈开了腿往门口走。
“今天不想去食堂了，我们去聚香园点几个小炒菜吧。我也不占你大便宜，就点个香辣蟹煲，再炒个茭白，配个莼菜汤，好吧？”柯老师的思绪已经回到了干饭上，开始掰着指头数点起来，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无意中触发了某个关键词。
姚昕语忍不住多剜了周拓宸一眼。
哼，确实没占他的大便宜，合着都是从她身上刮出去的油水。
到了聚香园，外面坐满了下课来吃饭的学生，老板娘特意将他们几个带到了一间安静的包厢。
“先给我们准备香辣蟹煲吧，加半斤河虾，再炒个素菜，有新鲜茭白吧？”
“都有，都有。其他呢？”
“还是老样子，莼菜汤配米饭。你们都要米饭的吧？”柯老师问其他两个人，显然是这里的熟客。
姚昕语想了想，说：“我就不要了吧，菜就够吃了。”
“减肥吗？那我们再多加两个菜吧，来，看看菜单，你选。”
“没事，我不饿。”
“我看你这菜单上有本帮菜饭。”周拓宸指着菜单上的彩照问老板娘。
“有啊，从原料到口味都是本地味道。”
“连米也是？”
“当然，菜饭是很挑米的，米不好就做不好吃。我们家大米都是从金仓乡下农民那儿直接买来的，可香了。”
“那就这个吧，来三碗。”
“好嘞。”
“你能吃两碗？我一碗就够了。”柯老师问周拓宸。
“她不是不吃饭，是只吃金仓产的本地米，还不爱吃白米饭，非要加点儿料才吃得下。”
柯老师瞄了姚昕语一眼，反应过来周拓宸说的是她。
“姚老师，没问题吧？”
姚昕语见老板娘已经在单子上记下了，便说道：“那就这样吧。”
“你们还挺经常一起吃饭呀，知道得这么清楚。”
“是啊，她还经常吃我做的东西呢。”
“诶，你和姚老师什么时候变这么熟了？吃什么好的了？”
看样子，周拓宸没把柯老师当外人。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姚昕语心里一惊，停下了正在用消毒湿巾擦桌子的手，笑着说道，“柯老师，你也吃过的。”
“啊，有吗？什么时候？我怎么没印象？”
“上次教师节活动，我们送过去的奶茶、咖啡和点心都是周老师做的呀，还有乔老师。”
“哦，你是说那次呀，那我确实是吃过。”柯老师似乎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周拓宸的肩膀，“我还以为你单独请姚老师去你家吃饭了呢，吓我一跳。”
“请了就吓你一跳？”
“那还不就是别人说……”柯老师说到一半，忽然收住。
“别人说什么？”周拓宸问。
“说你家不是就在学校对面嘛，这么近，都不喊我们去玩玩儿！什么时候请我们科系的去你家吃个饭？乔老师、马老师，还有穆教授，怎么样？对了，姚老师也一起去吧。”
姚昕语擦好了桌子，将碎发捋到耳后，抬起头来，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礼貌的笑意：“你们科系，我就不掺和了。”
“别呀，人多热闹。是吧，周老师？”柯老师用胳膊肘捅了捅周拓宸。
“我家没什么好玩儿的，不过，你们要来就一起来，要么就都没来，千万别少量多次。”
“明白！你等着哈，我现在就在群里问。”柯老师乐不可支地拿起了手机，编辑起了群消息，“听者有份，姚老师，你也来哈！周老师拿了奖金，现在大方着呢。”
“我这周要回老家。”说着，脑袋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这周不行的话，下周？下周总行了吧？”趁着姚昕语犹豫的当儿，柯老师替她拍了板。
“菜来咯。”老板娘捧着热气腾腾的香辣蟹煲来了，还有一个服务员跟在后面，端的是菜饭和小炒。
“终于来了，快饿死了，我们先吃饭吧。姚老师，你先来。”
“你饿你先。”
“女士优先，我再饿也不能失了风度呀，是吧？”柯老师说着已经拿起大勺开舀了，“虾能吃吧？这个土豆炖得糯糯的，也好吃，还有这个年糕，汁水已经全都进去了，哎呀，太香了。”
满满一碗，堆得跟小山丘似的。正要递到姚昕语面前，一双长筷子伸了过来，一把就夹住了顶端的两截葱白和一块洋葱，丢到了空盘里。
“不吃的？”柯老师这次反应很快，直接看向周拓宸，好像一度忘了这碗是要给姚昕语的。
“谢谢，我都吃。”姚昕语生怕周拓宸的筷子继续去戳一旁她不怎么爱吃的土豆，赶紧将碗给接了过来。
柯老师是真饿，很快就大半碗菜饭旋进去了。饭桌上不再有人讲话，他可受不了这出奇的安静，又开始找话。
“周老师，那个盗窃案，你是怎么想到是我们学院内部的人干的呀？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呢，反正现在案子都告破了，说说也无妨吧？”
哼，他知道什么呀？你该问我才对。姚昕语只能无声地在心里接柯老师的话茬。
“小偷也是会以貌取人的。”周拓宸说。
什么意思？姚昕语默默竖起了耳朵。
“什么意思？”柯老师也不明白。
“我当时看了一下大家报上去的失窃物品清单，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周拓宸嘴角含着笑意，“没想到，我什么东西都没丢，甚至连办公室门锁都完好无损。”
“是啊，我的锁头虽然没坏，但也是有撬痕的。我们当时还在背后说呢，你的房间是不是设了什么结界，怎么贼见了都能绕着走。”
“其实不止我，还有几个办公室也被跳过去了。”
“原来不是全军覆没呀，我以为一个都没落呢。”
“所以，我把清单列出来对比了一下，发现被撬得最厉害的几个房间和被跳过的房间，都有共同点。”
“是什么？”姚昕语专注地盯着他的脸，目不转睛，手里还一动不动端着汤碗和勺子。
“办公室锁头完全坏掉的，大多都是开好车的老师。被跳过的，比如我，都是上班不开车的。”
就这？会不会有点儿牵强？姚昕语皱着眉头琢磨了起来，不过，如果真是这样，倒也说得通。
对老师们各自开的什么车最熟悉的，除了车主本人，恐怕就是负责登记车牌和停车号以及每天负责放行的传达室保安了。
“啊，原来是这样！”柯老师很快就接受了这个逻辑，“是靠车来看人下菜的呀，怪不得没你什么事儿，你天天走路过来都没见过你的车影子。然后你就提供了这条线索？”
“嗯，世界上巧合的事情多了去了，只能说存在这种概率。我没亲眼见到，也没实质性证据，不能断然说就是人家干的。但公安那边肯定掌握了详细的现场情况，线索有没有用，就由他们抽丝剥茧咯。”
“结果证明，确实是有用的。”柯老师点点头，低头摩挲着下巴，“后来姚老师也发现异样，连夜去保卫处查了监控。”
他抬起头来，用手指着二人，恍然大悟，“你们两个，那天不会是商量好了要一起值班的吧？怎么不带上我呢？”
姚昕语尴尬地放下手里的碗，讪讪地说，“没有，刚刚说的事，我是第一次听说，那天本来就该我值班。”
“但你是故意跟我调的，对不对？”柯老师将视线重新转回周拓宸这儿，“你怎么不早说？”
周拓宸眼神往旁边飘了一下，淡淡说道：“我又没证据，能跟你早说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聚香园收银处，周拓宸向老板娘展示微信钱包二维码付账。
老板娘：“帅哥，你的微信余额不足。”
周拓宸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余额不足两百。
周拓宸：“换成支付宝行吗？”
老板娘：“行，那您扫这个码。”
柯老师：“难怪小偷见了你都绕道走。”
支付宝到账。
姚昕语：“等等，先别退出。”
周拓宸：“怎么了？”
姚昕语：“我把我的份儿转给你。”
周拓宸：“说好了这顿我请。”
柯老师：“对啊，你是被我们拉过来的，让他大方一下。”
姚昕语：“我也拿了赏金。”
周拓宸：“我不是多发了两千吗？”
柯老师：“你拿得多？不是平分？”
周拓宸（笑）&姚昕语（哭）：“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