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之后两头跑的日子虽然辛苦，却是最近为数不多能让姚昕语感受阖家团圆的机会。不过爸爸的临时休假只有一周，该处理的事务紧急处理之后，很快就到了离别的时刻。
从前都是爸妈送自己到机场，快速通道、贵宾休息室、头等舱，标配三件套，就算是去异国他乡，也不过是美美地睡上一觉就到了。若是想家了，打个飞的回趟家，或是在国外和出差或旅游的家人聚头，都不是什么难事。因此，姚昕语很少觉得离别是令人伤感的事情。
这次，是她和妈妈一起送爸爸到机场。在目送爸爸的身影消失在安检通道的那一刻，终于体会到了离别的悲伤。
妈妈搂了搂姚昕语的肩膀，拍了拍她，说：“走吧，我们回家。”
回家，是外公外婆家，还是自己租的曾经的家呢？不管回哪边，都没有爸爸。姚昕语觉得鼻腔像被呛了水一样，一呼吸就有酸涩肿胀的痛感。
“妈，爸爸计划赚到多少钱才回来呀？”
“这个我也不知道。”
“我现在发现，其实一个月几千块钱也是能活下来的。”
“你爸爸可不希望你只靠几千块钱活下去。”
“我现在不是能自己赚钱吗？不用他养活。”
“如果你说你不需要，恐怕你爸爸会伤心。”
“我是说真的。”姚昕语正色道，“有钱当然好，但世界上不是还有那么多人赚不了很多钱吗？人家不也活得好好的嘛。”
“这是为人父母的心，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你爸爸走之前给我留了几万块钱，说让你从学校宿舍搬出来，换到好一点儿的地方去。现在家里没条件帮你买房子，只能这样稍微改善一下了。”
“不用，我现在住的地方挺好的。”
“你就不要逞强了，我上次送你去的时候就说让你回来，你非不回，我也就随你去了。这次你爸爸可是特意跟我提意见了。”
“爸爸哪里来的钱？”
“你爸就是出去赚钱的，要不然谁愿意往东南亚跑呢？”
“那你呢？你需要换到大房子吗？”
“我不需要，和你外公外婆住在一起挺好的，也相互有个照应。”
看来自己的妈宝女特质很有可能遗传自叶蓓文女士。
如果可以，我也想选择和爸妈住在一起呢，姚昕语无声地咽下了真心话。
“宿舍真的勉强还能住啦，没有你说的那么差劲啦。”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叶蓓文举双手做投降状，“那妈妈现在带你出去吃点儿饭吧。”
“我今天约了人，你把我送到海城大厦就可以了。”
“约了以前的同学？是哪个呀？”
“不是你认识的。”
“你海州的朋友还有我不认识的？”
“不是大学同学，是最近才认识的人。”
“男的女的？”
“女的。”
“好吧，那我就直接送你回去咯。”
昨天下班回家的路上，姚昕语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通常情况下，对于不认识的陌生号码，姚昕语会选择无视。但凡有事，自然会来第二次，以此区分垃圾电话和重要事件。
当手机屏幕第二次亮起相同的号码时，她选择了接通。
“喂，哪位？”
“姚老师，你好，我是周拓宸的妈妈，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是尹总吧？您好。请问找我什么事？”
“我说过，我们之间不用那么身份，你叫我尹阿姨或者宸宸妈妈都可以。”
“好的，尹阿姨，您请讲。”
“我想问一下，你最近哪天有空？我想请你吃顿饭，周末或者下班之后都可以。”
“还是为上次的事情吗？您实在太客气了，真的没关系。”
把周拓宸送到医院那天，尹芳俪确实说过要请她吃饭之类的话。事情已经过去了好久，姚昕语以为对方早就忘记了这随口一说。
“我们上次不是说好了吗？你救了拓宸一命，我们一定要表示感谢的。”
“不是我救的，主要还是医生和护士。”
“那边我们家也表示了感谢，所以你这边也不能少。你明天有空吗？我明天正好去一趟海州。”尹芳俪坚持道。
“您明天来海州？”
“对，有点事情。你看你时间，不一定明天。”
“我明天要送我爸爸去机场，可能会比较晚。”
“大概几点结束？”
听尹芳俪的语气，似乎早晚得吃这么一顿饭。如果非吃不可，择日不如撞日。
姚昕语略微犹豫之后松口了，说：“十二点半之后应该可以。”
“那我路过机场去接你吧，你提前想想有什么想吃的。”
“我都可以，简单的就可以了，尹阿姨您定吧。周老师去吗？”
“我没喊他，他在我们聊天不方便，就不喊他了。或者，还是喊他一起你会比较自在？”
“啊，不用喊，那就两个人吧。”
“好，那就说定了。明天一点在海州大饭店见吧。”
于是，吃饭的地方最终约在了海州大饭店。
姚昕语让妈妈把车停在海城大厦对面，免得妈妈再开车绕到马路另一边。
等妈妈开走之后，她穿过马路，走近了海城大厦隔壁的海州大饭店。这里实在不像和朋友两个人日常逛街会选择的吃饭地点，说多了怕妈妈会继续追问下去。
报上预约人的姓名后，姚昕语就被带到了小包厢。
“尹阿姨，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尹芳俪闻声从菜单上抬起头，摇摇头，“没事，我也是刚刚才到，没有等。姚老板已经走了？”
“嗯，他还有其他工作，必须回去了。”
“你坐，先看看菜单。”
“我都行，不挑食，您点吧。”
“服务员，帮我们上这个吧。”尹芳俪指了指菜单上的某一栏。
桌子对两个人来说有点大，姚昕语看不清反向的字。既然对方请客，一会儿有什么吃什么，也就不费力精挑细选了。
“酒呢？喝什么？”尹芳俪问她。
“不用了，我不喝酒。”
“你今天开车了？”
“没，我很久没开车了。”
“我听宸宸说，你也是品酒爱好者。怎么，是错误信息？”
“周老师跟您提过我？”
“对，说姚老师很懂。”
“您开车了吧？一个人喝没意思。”
“我可以联系司机。”
“您下午还有其他事情吧？我也要出去，还是留在下次吧。”
“也行，下次找个好时间，喝完就回去休息。”
菜陆陆续续上了桌，原本没什么食欲的姚昕语动了几筷子之后，很快就开了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气氛倒也还算融洽，并没有想象中的拘束。和上次在果园相见时公事公办的严肃模样相比，今天的尹芳俪似乎和蔼了许多，就像是班里某位同学的亲切母亲。
“对了，昕语，姚老板不在国内的话，果园的事情后续怎么处理？我本来还打算下周继续和他谈一谈呢。”
社交话题聊得差不多之后，只能从两人有交集的事件里继续找话题了。
“我爸照应不到的地方，我会帮忙留意处理。”姚昕语回答。
“我回去想了想，也和我们的董事会讨论了，果然还是不太适合我们。”
“嗯，我能理解，”姚昕语轻轻点头，“我听说您的酒庄主要是进行进出口贸易，其实不大涉及葡萄酒的酿造。”
“虽然不适合我们酒庄，但我上次也说了，葡萄质量不错，我们家也有农产品公司，卖给我们的农产品公司怎么样？”
“那些酒葡萄呢？”
尹芳俪听到这个问题，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拿起纸巾轻轻擦了擦嘴，“既然话说到这里了，你也不是什么外人，我就直说了吧。正好也有一些事情想拜托你。”
“拜托我？”
“但我想了想，我们不需要酿酒葡萄，如果只包水果葡萄，我们可以出500万。按照比例来看，你们也不亏，对不对？”
“我爸报的是一口价600万，整体转让不分包。另外，周老师不是也想要酿酒葡萄嘛。”
“那是他的个人意愿，不代表公司的想法。”
言下之意，周拓宸虽有意向但无决定权，实际决策人显然是背后的尹芳俪。
“这个我明白。”
“所以我想再加20万。”
“什么意思？”
“这是另外的价格，给你的，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希望你们可以保证不卖给周拓宸。”
“为什么？买卖自由，如果有人想买，满足价格条件，我们没理由拒绝。”
“就算你们想卖给他，他也没那么多现金。”
“对不起，这件事情我恐怕没有发言权。”
“30万呢？当作委托报酬。”
“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我无权干涉。”
“姚老板不是已经委托你来接手了吗？”
“是的，不过接手的任务已经顺利完成了。”
这次，轮到尹芳俪听不明白了，“什么意思？”
“我家的果园已经卖掉了，您开出的条件和提出的请求，我都没法儿答应了。”
“方便透露卖给哪家公司，售价多少吗？”
“我说过，是一口价，一分不少。另外，买主信息属于商业秘密，不便透露。”
尹芳俪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问道，“不会是宸宸买下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