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拓宸。”程千玥跟在后面，漫不经心地唤了一声。
周拓宸闻声，立刻就停下脚步，向后转过头来，“嗯？”
“隔壁那个女生，不是你女朋友吧？”
“不是。”周拓宸摇了摇头。
“那就好。”程千玥嘴巴上应和着，脸上却写满了不信任。
“怎么了？”
“没怎么。看刚刚那架势，万一让女朋友误会，就不好了。”
“没关系，姚老师不是。”
“那你当着外人的面说人家是你室友？”
这种情况，一般有两种可能性。要么就是当众让人下不来台，要么就是暗戳戳宣示主权。
“我一开始只看到了姚老师，讲完之后才注意到有其他人。”周拓宸似乎在回忆方才的场景，微微抬起了下颚，“看样子，她应该是来相亲的吧。”
原来满心满眼只装了姚老师，隔壁一米八几的男人杵在门口，都没看见。又或者，看出来了，才特意挑明了略带暧昧的室友关系。
程千玥临时以小人之心暗自忖度了一番，自认为心里有数了。有些事情，看透但不必说破。
“那岂不是和我们一样？”她语调轻松。
“我们这样也能算相亲？”
“反正外人看起来像就行。”
程千玥满不在乎地甩了甩手，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了俏皮又狡黠的笑容，眼睛弯弯的，和周拓宸在家里见到的那个端庄贤淑的大小姐判若两人。
周拓宸像是被她感染了似的，也笑了起来，“你之前都是这么相亲的？”
程千玥从后面绕到他的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好意思，你是第一个。”
“这么说来，你的心还挺大。万一我把你跟我说的那些，全部告诉家里人了呢？”
“你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直觉吧。”
“直觉我是个好人？”
“直觉我不是你的菜，你也不是我的菜。但是有一点，你好像不是很想相亲，我也不想，我们这也算一拍即合吧？”
周拓宸貌似认真地思考了一秒钟，开口道，“总觉得被拖下水了。”
“这么快就有负罪感了？”程千玥扫了一眼周拓宸，的确是爸妈那个年纪的人会喜欢的人畜无害的温良相貌，“照着先前说的，我们随时可以一拍两散，到时候我就跟家里说是我甩了你。”
“合着是我兜底？”周拓宸哭笑不得。
“我听芮扬说了，阿姨给你安排了不少要相亲的女生，年底之前至少十个。要是你愿意去，我也没权利拦着。”程千玥扒拉着手指，一一数算。
周拓宸蹙了蹙眉，“别，饶了我吧，那还是先这样按兵不动吧。”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过，要是你哪天遇到了心仪的姑娘，我们就原地解散，互不干涉，你不用有任何压力。”
“你就这么笃定是我遇到？那你呢？”
“我啊？”程千玥快速地眨了眨眼，“我的菜已经结婚了。”
“呃，不好意思。”没想到程家大小姐藏着这么一段心事，周拓宸一时语塞，但实在想不出什么可以安慰的话来。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正常。”
“那你爸妈知道吗？”
“知道呀。就是因为知道才恨不得下一秒就把我嫁出去，觉得这样我就能彻底断了念想。”
“你还有念想？！”周拓宸难以置信地挑了挑眉。
“我是那么没见过世面的人吗？接下来老娘只想独美！”
“哦哦，挺好，祝你梦想成真。不是，你瞪我做什么？”
“我没瞪你。”
“不过，你的菜结婚挺早呀。”
“是吧？算英年早婚吧？”程千玥的语速越发快了起来，“男生遇到真爱，真的会闪婚？”
周拓宸低头看了看被程千玥话语之间拽住的衣摆，说道，“我没遇到过，也没结过婚，不知道。”
程千玥立马意识到自己激动之余一时失态，赶紧松开了手，“嗯，我就随口一问，你别当真。”
“没事。所以我下次可能会见到你的菜？”
“他已经不是我的菜了。”程千玥眯起眼看了看周拓宸，“你不是海州人吧？”
“不是，我是望京的。”
难怪。看他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如果是海州人，多半应该会是校友，多半也该知道她和陆迦南的前尘往事。
程千玥轻轻吁了一口气，心情顿时松快起来。
听说陆迦南回国的时候，她本来是雀跃的，总觉得自己还有一线生机，却没料到他转身就和别人结了婚。
上个月，她应该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特意去参加陆迦南的婚礼。即便仔细回想，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带着怎样的心态去参加的。
新娘她也认得，虽然没有同班过，但作为年级里小有名气的一拨风云人物，有过耳闻，也有擦肩而过的照面。
爸妈得知她私自替代被邀请的爷爷前去参加婚礼后，气得把她在家关了两天禁闭，让她闭门思过，结果越想越心疼，一转身就迅速给她安排起了大大小小的相亲，生怕性子倔的程千玥想不开，吊死在一颗树上。
程千玥反复声明，她并没有爸妈想象得那么脆弱。在她追着陆迦南跑的这些年里，她也算看开了，不是所有东西都是努力就能得的。
至于为什么要去参加婚礼，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有点儿傻气的青春划上一个终止符。见到了新娘，好看是好看，但不如想象中惊艳。让她心死的不是新娘的美貌，而是新郎眼里掩盖不住的光。
看来，每个人心里都有一轮白月光。如果说陆迦南是她的白月光，那江菀柔大概就是陆迦南的红玫瑰吧。
同在海州的餐饮行业，从今往后，除了生意，应该没有什么东西会把她再和陆迦南联系在一起了吧。
明知道陆迦南就算见到了眼前的周拓宸，心里也不会产生任何的波动，但程千玥还是怀了那么千分之一的不服。
她想让陆迦南看看，她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和一点儿都不逊于陆迦南的男生在一起。
“我是不是很幼稚？”程千玥还是不太确定，为什么周拓宸会答应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的请求。
起初，她只是期待周拓宸意思意思地和自己相个亲，让双方父母都消停一段时日。就好像买一送一的服务，这哥们儿竟然同意陪自己去参加高中同学聚餐。
“还好吧，我见过很多比你这个幼稚得多的事情。”周拓宸从背后推了她一把，“我们这样也算礼尚往来，以后我也有需要你担待的事情，走吧。”
＊ ＊ ＊
周拓宸将车停在了海洲大酒店门口的长廊，身着制服的服务生立刻从不远处迎了上来。
“让服务生停车可以吗？”副驾驶座位上的程千玥提前确认，“你直接和我上去吧。”
“我是不是只要坐一会儿就行了？”
“要是你觉得我家的菜合你口味，多坐一会儿也无妨。”
“我小时候来过。”
“现在的菜色可比小时候强多了。”程千玥一边说一边解开了安全带，“还有酒，周老师作为专业人士，也顺便提提意见吧。”
“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期待了。”
“对，您也不用寒暄，就专心品酒吧。难得有这样一个机会能请到您，也是我的荣幸。”
周拓宸注意到，程千玥不知不觉已经切换进了商业模式，甚至对同龄的他用起了尊称。
“看来，这才是你喊我来的首要目的吧。”
“我已经让你把我们的珍藏拿出来了，不会让您白跑一趟的，尽情喝吧。待会儿帮您找代价，或者直接睡我家。”程千玥笑着打开了车门。
周拓宸从另一边车门下了车，先抬头看了一眼鎏金的“海州大酒店”几个大字，又隔着玻璃扫了一眼旋转门里富丽堂皇的大厅。
比记忆中小时候去过的地方更加敞亮豪华，为了维系五星级的标准，应该没少进行改装。作为海州知名的房地产开发商，程家的产业不仅限于此。
客观来说，爸妈能帮自己安排上和程家的相亲，确实挺有人脉，周拓宸面无表情地开了一个小差。
周拓宸跟着熟门熟路的程千玥走向电梯，顺便瞄了一眼隔壁电梯正在闭合的门。
一晃神，不知是不是眼花，只觉得站在门口一晃而过的女生侧脸像极了姚昕语。
不对啊，她现在应该还在茶室相亲才对呀。周拓宸低头看了看手机，距离之前见她也就过了两个多小时。
“怎么了？”程千玥回头看了看停在原地的周拓宸，他的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
“没什么，不好意思。”周拓宸快速跟上。
程千玥报出了包厢的房间号，坐在电梯角落的工作人员直接按了最顶层的数字。
电梯平稳快速地上升，超重感并不明显。
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与此同时，周拓宸的手机隔着外衣口袋轻轻震颤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是姚昕语的回复。
“是的，我在。你怎么知道我在酒店？看到我了？”
周拓宸忽地脑袋一热，抢先程千玥一步走出了电梯门，直勾勾地盯着隔壁电梯门。
显示屏上的数字停在了楼下的楼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