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川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是说到底，一直以来，安欣就像一条闻着线索的警犬，追着他们高家，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虽然现在白的业务占大多数，但起家那些灰色的地带，仍有小尾巴漏在那边，经不起细查。

高启盛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不过快了，都快了。

知道了今日徐川在局里的谈话后，约摸着没什么大的问题，高启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阿川啊，今后，还要麻烦你了。”

“您说得，这是什么话。” 徐川连连摆手。自己的几斤几两，他自然是一清二楚。整条成为记者的线路，也是强哥帮他铺好的。他在孟钰身边出现，自然不是意外。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本就是他分内的事情。如果不让他帮忙做事，反倒是让他感到不安了。

与此同时，唐小虎也从随身携带的真皮包里，掏出了一个装得满满的信封。在场的恐怕没有人会以为，里面放的，只是一些文件。徐婶连连推拒，“虎哥，这实在是太多了。”

被年长的人称作一声“哥”，已不再是新鲜事。唐小虎已经形成了习惯，自然现在，不会在名称上，多做纠结。他言简意赅，“徐婶，收着吧，这都是强哥的意思。你要不收，我反倒不好交差了。”

徐梅又看向高启盛，对方避开了自己的视线，只是拉着徐川，在一边聊着家常。什么生活在北京，还习惯不啦，饭菜合不合口味之类的，无关痛痒的问题。透过高启盛的身侧，徐川给了自己母亲，一个肯定的表情。犹豫再三，那个满满的信封，到底是被放到了里间的卧室里。

送走了两尊大佛，徐梅连忙将早已给儿子炖好的鸡汤，从冰箱里拿出来加热。刚开上火，她就小跑回客厅，“累不累啊？”

人其实已经累到脱力，但徐川望着母亲担心的眼睛，还是摇了摇头。鸡汤的香味，从厨房弥漫到了客厅，给这个温馨又明亮的家，增添了一丝额外的暖意。

唐小虎开着车，才刚出地下停车厂的门口，就被一辆桑塔纳拦住了去路。后座正在闭眼歇息的人，因着车子的停顿，也睁开了眼睛，瞥了一眼熟悉的车牌，“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没理会唐小虎嘴上骂的三字经，高启盛摇下了车窗，“安警官，车还没换呐。”

正攒钱与李响，一同购置房子的安警官，自然是囊中羞涩，短期内并无换车的打算。比起这个，他直中红心，“谈谈？”

谈谈，自然得是谈谈，两个公务人员找了个，旧厂区路边的小餐馆的包间。见唐小虎还在一旁杵着，高启盛挥了挥手。小虎哥就跟着大太监似的，走路一步三回头，生怕把盛皇后给弄丢了。刚一出门，他连忙给老板去电话，“强哥，安欣拦下了我们。现在正在跟盛哥吃饭呢。”

“什么！嘶……” 高启强从床上惊起，一时不慎，又拉着了那，本就破破烂烂的腰。听着从话筒里传来的惊呼声，唐小虎只能道，“强哥，你没事吧？” 本想说你的腰，不要紧吧，但是经过多次头被打包的教训，唐小虎明白，有些事，就该装着不知道。话到了嘴边，到底没能说出口。

对方含糊了几句，躲避了关心的追问，只是下着命令，“你在门口盯着，别看丢了小盛，我马上过来。” 话音刚落，电话就匆匆地被挂断了。

心里为自己的哥哥点了个蜡烛，坐在大堂里，摇头晃脑的唐小虎望着菜单，抬手道，“点菜。” 本来只点了一人份的，但想了想，他还是补充着，“再加份砂锅粥，打包。” 小妹记下了订单，转身走了。

老板是上个岁数的，精瘦个子的人，瞥见唐小虎眼熟，连忙跑了过来，“哎哟，居然是虎哥哇。今天吃什么，我请。”

唐小虎摆摆手，“别别，你要真想对我好，给里面的那个包间，好好做菜。” 他指了指高启盛和安欣，前脚刚进去的房间。

点了菜，安欣喝了口茶水，看向面前的人。夜已经深了，高启盛穿得很是随性。松垮垮的外套披在身上，里头套了件薄薄的衬衣。白色的镜框，衬得他的年龄，都小了几岁。不像是个写报告的社畜，而像个被宠着的大龄儿童。

谁说不是呢，安欣想着。

“你冷不冷的啊？” 开场很温馨，安欣照例，表达着自己的客套。

高启盛摇了摇头，“安警官，最近怎么样？”

“拖你们的福，最近挺好的。没什么大事，对了，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什么啊。据我所知，枫丹白露，可不在这个方向呢。” 客套没多久，安警官就直截了当，揭开了二人之间虚假的和气。

抿了口茶，高启盛眉头紧蹙，“咦，没我哥泡的好喝。” 瞥见安欣止不住跳动的额角，他笑了，“哎，我呢，就来看看我哥他们建的大楼嘛。你也知道我的工作单位的嘛，看看市民生活，有帮助，有帮助。”

懒得听他扯淡，安欣道，“据我所知，一般这种居民楼，电梯里都有监控。”

晃动着茶杯，高启盛反问道，“怎么了，看看朋友，也犯法？安警官这是要抓我吗？”

二人唇枪舌剑间，才点的菜，很快就被端上来了。望着被端进来的海鲜粥，安欣沉默片刻。海鲜粥确实是海鲜粥，但是，这海鲜，未免是否太多了些？

望着满满一盆海鲜，安欣竟一时之间，不知道这该叫蒸海鲜，还是海鲜粥了。

他日常出行，可没这待遇，唯一的可能，只有身旁的这位了。安欣看向高启盛，“你别跟我说，这家店，也是强盛的产业？” 虽然发着问，安欣自己却也觉着不像。毕竟，整洁但有年龄的店面，不起眼的牌匾，以及门口站着的老实人，都不像高家兄弟，如今的作风。

高启盛的回答，也确实印证了他的猜测，“不是。嗯……某种意义上也算吧。不过，你不知道这家店？”

见安欣摇头，对方继续说道，“你可以问问李响啊，这家店，是我和他老乡，一起合开的。” 说是合开，不过是高启盛给钱，李响那边出人。

不过是一拍脑袋的事情。某一天事后，高启盛快活的躺在哥哥身边。幸福席卷而来，他只想着，让这种快乐的时光，久一点，再久一点。

第二天他就找了李响，问他那，有没有什么人需要介绍工作。李响一开始特别紧张，怕被高启盛用黑恶势力腐蚀。然而，听说对方，只是准备开家小饭馆后，他也活动了心思，“我有个发小，做饭特别好吃。就是……就是脑子，有点不好使。”

就是要那个脑袋不好使的。

小饭馆很快就开起来了。地，旧厂街有的是。有唐小虎罩着，阿顺饭馆很快就开起来了。李顺是个老实人，做生意也一板一眼的，从不缺斤少两。从没有那今天这个量，明天缩水一半事情的发生。况且有小虎哥坐镇，地痞流氓什么的，也不敢欠钱白吃。

他的儿子，李青的手艺也确实没话说。虽然有点精神方面的疾病，但在后厨干着，也没人看见，小饭馆的生意一直红红火火。

没有人知道高启盛在饭馆开门后，径直去了最近的寺庙。他连着上了三炷香，将话语困在自己的舌尖，与这个世界上，如果真的存在的佛间。他闭上双眼，虔诚地祈求着，“求求你，保佑我哥。只要是为了我哥高启强，我高启盛，什么都可以做。”

上辈子李顺、李青接连死在莽村、建工、高启强三方斗法中。他们的身死，除了一些村子里人掉的，几滴不值钱的眼泪，以及被几方势力拿来利用，甚至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不过是两个可怜蛋、倒霉鬼，手牵手到地下作伴罢了。

那时候，命令杀死李顺的高启强，从未后悔。动手杀人的老默，手上已经沾了太多人的血，自然也不会后悔。至于诱导、害死李青的李宏伟之流，别提后悔了，恐怕还看不上，没能动手杀人的冤死鬼。

然而拿到人生重启机会的高启盛，必然不会重蹈覆辙。他不仅要让他们活着，还要让他们活得好好的，让老天爷看看，他有多珍惜这个，和哥哥团圆的机会。

在安欣面前，他自然不会说，这些怪力乱神的心路历程。只是挑了点可怜的讲，“李顺呐，就是门口那个老板，是个可怜人。他老婆死的早，就留下一个儿子，叫李青。李青吧，有点精神方面的疾病。光靠手艺呢，也很难养活兼顾工作和孩子，不过就是糊口罢了。”

“人呢，是李响给我推荐的。我看着可怜，就用了。” 高启盛毫不客气，一边说着，一边挖了一大勺海鲜。

他嘴上吃着，又看向一旁的安欣，“愣着干嘛，吃啊。” 他自然没有错过对方，眼里闪过的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码字冲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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