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

建工集团的员工今天的员工们，都像打了太多鸡血似的，空气里流动着，名为兴奋的味道。

每个部门的领导，都拉着自己的手下，准点打开了指定的频道，观看直播，颇有与有荣焉的感觉。唐小虎也是其中一员。下湾的沙场，作为地产开发的材料供应源，自然是咽喉，成为建工集团的子公司，是必定会发生的事情了。

母公司有大事发生，下面的小公司们，自然也得积极响应。然而与别的经理不同，唐小虎颇有些兴趣缺缺，他随手指了个员工，“你，调下频道。”

上行下效，唐小虎这般做派，自然是跟随了他那位，远在港岛的老板，高启强了。

看着电视里穿着西装的众人，他丝毫不惊讶的发现，在一起敲钟的人中，高启强虽然为了融入作秀，面上堆着一脸笑意。但是作为对方多年的心腹，唐小虎自然是能够发觉，掩藏在强哥眼底的漫不经心。

高启强对这件事的上心程度，可远不及前两年，强盛电器上市的时候。唐小虎想着那个情形，以他浅薄的文学素养--毕竟商科的MBA，并没有熏陶他的文学技巧，只能浅夸一句，强哥笑得。像花儿一样灿烂。

镜头一晃而过，他看着角落中的人群，有个穿着西装革履的人影。身形颇像他的哥哥，唐小龙。

相机的闪光灯，不停地闪烁着，可想而知那些照片，即将会将被一张张打印出来，刊登在报纸上、裱挂在建工集团的展览室。

陈泰上了年龄，身体早已大不如前，他将身体的重心，靠在身边的二人身上。右边是程程，左边是高启强。能作为左右护法，搀扶着总经理陈泰，怎么着，都得被尊称一句程总、高总了。

这些年来程程与高启强的明争暗斗，陈泰自是看在眼里。不过，都是些小打小闹，两边他都单独敲打过，明面上也都挺安分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干女儿，干儿子，陈泰倒也没有太明显的偏爱。

不过不知为何，自某次敲打以后，高启强好像开始，对他那小作坊，强盛电器更上心了一些。经过几年的沉寂，他手下攒了好些个开发团队。不过，你还真别说，他们那开发出来的家用小电器，小高给他送了好几个，确实还蛮好用的。

强盛电器自两千年后迅速扩张，最大的门店是旧厂街的第一家，后又扩散到京海市各个区域。前两年达到了上市标准，好像也是在香港上市了。毕竟是小作坊，不需要建工集团众多股东的来回扯皮。作为高启强个人的一言堂，以及隐藏在幕后的高启盛，他们二人的电器公司，自然是老板们说想要上市，便上市了。

建工现在，虽然双方都拉了不少项目，但由于高启强的不时摸鱼，反倒是程程的势力更大了些。势力一大，野心就大啊。陈泰心里还在想着集团现在的生态，思考着该如何平衡，耳中传来敲钟的倒数提醒着他，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

“三，二，一！” 他挥了挥手，两个护法乖乖退下，陈泰走到那个钟的面前，挥舞着手里的锣锤，在那金灿灿的金属上上，重重地敲击了一下。

相机拍照的速度明显更快了，白光闪得陈泰的眼睛，有些微微难受。但是那些微弱的不适，挡不住他内心的灼热。陈泰感觉自己在一片明亮的光影中，短暂的陷入了回忆。

他的一生，确实很长。

他还记得一次杀人的感觉，干的买卖。建工集团的起家，自然也逃不过血雨腥风。当年的兄弟活着的不多，后来因为夺权，需要做掉的，更是数不胜数。

陈泰后来逐渐觉得，他这一生，没能有自己的孩子，就是杀孽做得太多了。即使吃斋念佛了半辈子，也依然没能改变这件事情。

后来他也就认命了。

他认的第一个孩子，是陈书婷。他仍然记得对方脏兮兮的样子，麻花辫上都是泥，但那黑漆漆的眼珠子，透着一股子聪明和狠劲。像他，所以他把自己的姓，都给了这个孩子。

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脏孩子，一晃眼，已经变成了玫瑰花。二婚头都结了好些年，现在也是个能为了自己的傻儿子，豁得出去的母老虎了。

然后是徐江、白江波、高启强、高启盛、程程……更早的那些个，他好像连名字都记不清了。哎，古话说得好，人呐，得服老。

那么多年轻人，有些死了，有些还活着。

在众多干儿子中，高启强和高启盛这对兄弟，是最为特殊的。不仅是因为他们是活下来的赢家，更是因为他们的脑子。

在牡丹会所的豪华洗手间里，陈泰和高启强有了一个单独谈话的机会。他看着即使身着西装，但依然能隐约看出生活蹉跎的前卖鱼仔，陈泰问着，“小高啊，你不恨我？”

对方弯着腰，抬头看着他。明明二人身高差不太多，高启强却把低姿态作得十足，手上那搀扶的力道，更是一分不减，“我知道泰叔一定是在试探我，如果我高启强不是这块料的话，今天我也不会站在您面前，我感谢都来不及。”

聪明人，聪明人啊。陈泰只觉得，对方是真的像年轻时候的自己。

如果高启强已经足够让他喜爱，高启盛更是让他深觉，什么叫做喜上眉梢。建工，城建，真是天生一对，地成一双。

他唯一的不满便是二人的关系了。是了，这本也不是什么秘密。他的好干儿子们，甚至没有在掩饰。强盛小灵通，两个人一把年纪都拖着不结婚，不结婚也就罢了，身旁连个别的人都没有，却收养了一堆孤儿。如果说一件事情的发生，只是偶然，但是桩桩件件碰在一起，那偶然也只可能是必然。

陈泰作为一个被迫的老绝户，自然是明白不了，他们年轻人，这是在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然而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与高家兄弟的共同点，又更多了一些。毕竟，他们是注定断子绝孙了。

陈泰面带微笑，想着莽村的事情，心里有了抉择。

高启盛本不想管建工集团的事情，毕竟他和大哥现在，已经过上了他两辈子以来，梦寐以求的生活了。但是当高启强告诉他，陈泰有意将莽村拆迁的项目，交给他们的时候，他明白，达摩克利斯之剑，终究是又被悬在了头上。

蝴蝶扇动了翅膀，他们前世努力了半天，才从京海市青华区副区长，龚开疆，那边打探的消息，现在轻飘飘的被陈泰安到了他们头上。

他快速思索着得与失，天平的一边名叫安稳，天平的另一边，是李宏伟的那句，“你就是个臭卖鱼的。” 直觉叫嚣着他该选前者，可是恨啊，他怎么可能不恨李宏伟。

如果高启盛本人有任何疾病，可能就是听不得任何人，任何人，说他的哥哥一句坏话。

他额头上蹦出了青筋，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他的爱人，他的神佛，坚定地说，“哥，这个项目，我们必须接。”

“我也是这么想的。” 陈泰的话语，可没有容忍对方拒绝的意思。以兄弟二人对那老狐狸的了解，八成又是想搞平衡。

他也不想想，当年白江波、徐江的和谈，崩成什么样了。

不仅高启盛难以忍受，高启强又怎么忍受地了，陈泰这个老东西的想一出，是一出。让他们别斗的是他，让他们斗的还是他。高启强和程程就像两个蟋蟀，相互之间的关系，全凭主人的意思。

想了想，高启盛道，“哥，程程那边，交给我。”

如果你问一个京海人，莽村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估计得到的回答，会大不相同。

村子里土生土长的刑警精华，莽村的金凤凰，李响副局长会告诉你，莽村的所有人都姓李，沾点亲，带点故。大部分是普通的小市民，没见过什么大钱，但也缺不了几口吃的。虽然爱显摆，偶尔有种市井小民的心态，但都是你我身边的普通人。

当然，宗族之间，总有些不干正经事，天天叫嚣着，什么“我们莽村最牛逼”的二流子。村长李有田的儿子，李宏伟就是领头人。李响本人也是烦死他了，从小没少揍，但奈何人家长大了也没被掰过来，他也无可奈何。

如果你问京海市青华区委书记，孟德海同志，他会告诉你，莽村那都是一帮贪得无厌的小人，其中，以村长李有田为甚。古有苏轼修苏堤，今有孟德海修高速。

青华区是个穷地方，想要富，必得先修路，这是最明确的方案。孟德海有野心，想做些东西，让京海人记得他，记得他孟德海是个好官。开发区要修建一条高速公路，而其中一段路经过莽村。他口袋里的预算经费有限，可就这点钱，还被盯上了。

李有田，赵立冬。念着这两个名字，孟德海有些咬牙切齿。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球赛again，可能会休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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