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李响倒是出乎意料的，有了一觉好眠。自从亲眼目睹了，师傅曹闯，在老钢铁厂的死亡现场后，他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昨天这般，有过安稳的睡眠质量了。

印入眼帘的，是和日常在宿舍起床，看到的不一样的景象。李响仔细打量了一番周围，应该是他之前来过的，安欣的住所。而自己的身下的触感，很可能就是安欣那张床。

想到自己那无疾而终的暗恋，他有点小心酸。他一直知道安欣喜欢着孟局的女儿，那个女孩李响也见过，确实比他，更配对方。

还正感受着自己的头疼，昨天醉酒后发生的事情，一件件的开始在他脑内，慢慢地回溯。

哦，对了，他和高启盛两个人，一杯接一杯，喝了很多酒。

然后他们说了很多有的没的，比如对方暗示自己，应当努力做功绩，身居高位，才能有足够的实力，去和赵立冬那个垃圾打擂台。

再比如，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露馅了，居然叫高启盛看穿了他的心思。想到这里，李响觉得自己的头疼，好像更加严重了。

再比如，他知道了高启盛那个伪君子、真小人，藏在心底深处的那个隐藏爱人，居然是他的亲哥哥。他还笑得很夸张，甚至到了有点傻的地步。

然后……等等，李响垂下了自己的脑袋。

那居然不是梦吗？完了，完了，全完了，他现在恨不得，立刻、马上，把高启盛那个王八羔子，狠狠地揍一顿。

前夜酒桌上，那短暂的兄弟友谊，甚至没能活过二十四小时。李响现在只想拎着对方的衣领，好好的拷问拷问，那个傻逼，到底给自己灌了什么迷魂汤药？

不过相比揍高启盛一顿，眼下如何和安欣交代，才是最大的困境。

望着卧室的门，李响作为一个果敢抉择的人，内心罕见的，生出了一丝丝忐忑。纠结了好一会儿，他想着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便深呼吸了一口，慢慢地推开了那扇门。

安欣的家里空荡荡的，除了他，并没有见到别的人影。虽然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但李响觉得自己的内心，还是有些，不可言说的期待落空的意味。他开始怀疑，未来，安欣是不是想要和他彻底决裂了。

等他走进客厅，却看到餐桌上摆着一盒猪肠粉，一旁附了一张字条，是安欣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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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我去送安叔和孟叔了，你记得吃早饭。对了，你的钥匙不见了，记得找一下，假我会帮你请。

安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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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今天是安局和孟局离开支队的日子。这些时日，他过得浑浑噩噩的，竟是忘了这一茬。

李响一口一口的，默默吃下了整盒猪肠粉。即使是那刚消化了大量酒精的胃部，发出了强烈抗议，他依然强硬的，坚持吃着。因为这可能是最后一顿，安欣为他购买的早餐。

饭终于吃完了，也是时候，算算该算的账。李响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还没来得及储存的陌生来电。

等了好一会儿，电话才被接起。李响先发制人，“高，启，盛！你干的好事！”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惬意，完全不像他一样，承受着醉酒与内心的双重折磨，“李警官，昨晚过得怎么样呀？”

李响压低着语气，冷冰冰地质问着，“高启盛，你昨晚到底给我喝了什么？”

“我想想啊，肉苁蓉，人参，鹿茸……” 听到鹿茸，李响一怒之下，身体已经比大脑率先做出了反应，将手机甩了出去。

手机的质量倒是出乎意料的好，屏幕虽然有了些裂痕，通话却还在继续。声音断断续续的被传来，“阳起石，附片，五味子，韭菜子，菟丝子，当归，杜仲，覆盆子，黄芪，枸杞子，淫羊藿，熟地，白酒…… ”

李响眼下真恨自己是莽村人，装不了自己不懂这些个，乱七八糟的知识。

莽村，别名李家村，是生他养他的蛮荒。

那地方，像他一样正经读书、上学、然后找个事业单位上班的，可谓是少之又少。一堆街溜子聚在一块，说的不就是钱，就是色。要么是哪里的地下赌场好玩之类，没有营养的话题，要么就是天天说些关于女人的下三滥话，句句离不开自己下半身，那三两肉。

他们不仅自己说，还喜欢拉着那些好孩子，硬要给他们灌。

可惜啊，李响就是那个好孩子。从小就和他们不一样，李响认真学习，努力选拔，年纪轻轻的就进了刑警队。

他就像一根青松，从一滩淤泥地里，拔地而起。而淤泥呢，却还想把他拽回去。他们成为不了李响，就总想着把他拉下水。毕竟对于那些个游手好闲的来说，堕落的李响，可比那，总被夸奖的，别人家的孩子，更有意思。

那些不正经的人谈话，透过记忆，都被慢慢传输回了大脑。

李宏伟那个吊儿郎当的玩意，虽然年龄比李响还小一岁，但从小就被打怕了，只得乖乖称对方为哥。他总爱说点什么，“响哥啊，你知不知道，那鹿茸、鹿鞭，可都是顶顶，顶顶好的东西。” 还要得寸进尺得，上下打量他一番，“哥，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连个暖床都没有，来，弟弟给你介绍点……” 然后被李响揍得嗷嗷直叫。

将自己的脸埋进了双手中，李响回忆起，那高启盛跟报菜似的，念出的一连串材料。

他妈的，全是壮阳的东西。所以他整个洋酒瓶子图点什么，吃饱了撑的啊？

电话那头传来了轻微的声音，朦朦胧胧的，好像是高启强，“你和李响说，他的钥匙落在你这了。”

然后电话那头立刻，就传来了高启盛的声音，“哦对，李响啊，昨天应该是喝多了，我拿错了。你今天什么时候方便，来旧厂区一趟的强盛小灵通，我拿给你。”

应答下来后，李响生出了一番嫉妒。凭什么，凭什么都做错事情，高启盛却能达成他的所愿。而他，还在迷茫踟蹰，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挂了电话，高启盛抬眼看向面露怒色的人。事实可跟李响想得，相差甚远。高启盛这通电话，那可是跪在老高家的牌位前，战战兢兢接的。

听着弟弟谈话的内容，高启强觉得自己也要被要被气到升天。

听到高启盛昨晚见的是李响，高启强就知道自己，那下药的猜测，是无稽之谈了。以他对对方的了解，李响是个，绝对不可能做得出这种事情的人。更何况，听着对方那质问的语气，从小灵通里传来，谁坑了谁，可还真不好说。

一开始，高启强见高启盛从昨夜穿着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崭新的小灵通，面露疑惑。对方还给他解释，“哥，我是从徐江那事，得来的灵感。你看啊，徐江给你弄了个小灵通专线，所以我想，咱们也可以给李响弄个小灵通专线，这样不好追查。”

他还想着弟弟聪明，但转念一想这个聪明蛋，昨晚做的好事，高启强吼道，“你，去爸妈牌位那边跪着！” 又生怕弟弟真的跪痛了，他又叮嘱着，“去那个垫子上跪。”

弟弟刚跪下，高启强也咚的一声，狠狠地往地板上，直直地跪了下来。

“哥！” 高启盛紧张道。

“别说话，好好跪。” 高启强自觉，做了错事情的，又何止是弟弟一人。如果他没有心疼对方，放纵自己，如果他没有半推半就……算了，事已至此，他只能也陪着多跪会儿，来弥补二人犯下的过错。

小盛就是书读太多，读傻了。深觉是自己没教好弟弟，高启强也认了。

“哥，你腰不好，要不还是歇歇吧。” 过了一会儿，高启盛劝道。

对上了一双固执的眼神，他只好同意，“好好好，那你要难受了，就起来，啊？”

两个人还傻傻地跪着呢，李响的专用小灵通热线，就适时地响了起来。一接电话，可能是对方的语气也不好，高启盛就跟炮仗被点了似的，巴巴地挑衅着对方。

高启盛说了好一会儿，逐渐感受到了周边，不同寻常的安静。一抬眼，就对上了高启强那双，能够喷火的眼神，谈话的声音也逐渐小了下来。

见对方挂了电话，高启强立刻呵斥道，“行啊，阿盛。叫你少喝点，你听话了吗？你说，你到底喝了多少！” 停顿了一下，他还觉得不够，继续教育道，“那东西是能随便喝的吗，你肝不好，你知不知道！”

一边说，高启强的手一边扣住了对方的脖颈，收紧了力气，强迫弟弟看向自己的眼睛。

唐家兄弟最近的陪练，已经使得高启盛的身上，长出了一层薄薄的肌肉。而此时，那些肌肉全然放松着，无比的顺从，甚至主动送进支配者的手里。与身体相悖的，是那眼睛里溢出的占有欲，充斥着整个眼眶。

高启强不明白，为什么弟弟总要折腾自己的身体，去达成某些愿望。

明明，明明……只要他说，他的哥哥又怎么会拒绝呢？他拒绝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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