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劳兄弟一脸懊悔啥都没看到，而市舶司那头的丛秀才则是一脸复杂地望著码头东方。
他全看到了。
除了一开始被人墙挡住外，后来小阡使鞭子、小轩砸果子这些，他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丛秀才揉了揉双眼，转头望向一边的瑞河与远山。
眼睛没有毛病，所以自己并未看错。
小阡鞭子使得太灵活了，两条长鞭像是活了一般。
有好几次他双手明明大力向前甩，鞭子却朝两边飞……
还有，两兄弟扔果子的准头…也非常诡异。不仅仅是准头，两人随意一抛却能大力直击对方，甚至果子还会滚回他们身边…
回想刚刚的场景，丛秀才又揉了揉眼睛。过了一会儿他看着东边码头自言自语：”这就是劳兄所说的…柏家独有的家传绝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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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摊这儿，柏芊芊打断劳兄弟的捶胸顿足，劝他赶紧回去。
毕竟工作途中自行离开本就不对，加上他一身衙役打扮又一副与粥摊熟稔的模样，实在过于惹眼。
在柏芊芊压低声音说话时，胖老大也被几个手下慢慢搀扶起来。
此时胖老大心情很是复杂。自他瞧见张三的相貌被美颜爆击、又被自家老三划了一刀后，理智竟渐渐回笼。
回想方才总总举动，他越想越是懊悔。
怎么被摔了一下就怒火攻心、不管不顾和人打起来了呢？打起来就算了，竟然还是被打的一方。
怎么就忘记他们只是来扮黑脸的呢？
掌柜迟未现身，看来这事是搞砸了。
骑虎难下的胖老大一时拿不定主意，习惯性地转头看向二当家。
“……。”死胖子，当人家头头儿却啥都不行，唯一会的就是投了个好胎，成了公子的远亲，我呸！
二当家心里将这胖子骂个半死，面上却是一脸忠义。
他跨出半步以拥护者的姿态威吓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招惹我家老大，以后别想在码头做生意了！”
姐弟几人停下交谈，柏逸轩转过头反唇相讥：“奇怪了，被打的还这么大言不惭啊？”
二当家：“你们…”
柏芊芊打断他的话道：“我们就是出来讨生活的普通人，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们却一再闹事，出于无奈，我们被迫反击还不行啦？”
“说的没错！”劳兄弟边听阿则说刚刚的事还不忘在一边帮腔。
围观群众：“……。”哪里普通了？
柏逸轩：“是呀，你们一直来乱，还砸坏这么多东西…“他指向东倒西歪的培训椅“这些都是我们特制的，别处可没有。都没要你们赔银子了，你们还想怎样？”
二当家：“你们…”
柏逸轩也打断他的话道：“还是说，为了表达歉意，你们愿意赔钱？”
二当家：“你们别得寸进尺！”
柏逸轩回怼：“谁得寸进尺啦？”
“等一下！”胖老大忽然出声，几人都停下来看他。
“……。”胖老大心想既然黑脸当不成，要不换个法子，找个借口、说今日都是一场误会，然后赔点银子给人？
这就是公子说的，什么干哥为一伯？
这样说不定他能和这些人结交，直接取代掌柜的角色？
胖老大越想越美，心里都乐开了花，嘴上却迟迟未冒出一句话。
柏逸轩眼珠子转了转，开口问胖老大：“所以你们赔吗？”
“你们赔吗？京畿之霸，椅子赔几把？”
柏芊芊：”……。”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胖老大扯出一个笑脸：“张三…”
小劳：”…这在叫谁呀？”
柏逸轩：“……。“
柏逸轩：“咳，其实、我不叫张三。”
胖老大不解：“啊？”
柏逸轩眼珠子又转了转道：“我姓巴名霸，你可以喊我巴霸。”
胖老大喃喃：“巴霸…？”
“嗯哼。我耳朵有点不好，喊我时最好连续叫几声。”
柏芊芊：”……。”真想往弟弟头上巴下去，都什么时候了还要逞口舌之快。
胖老大：“连续叫？…巴霸巴霸？”
二当家连忙出口打断：“大当家！”
虽不懂这话的含意，但二当家直觉不对劲。他瞪著柏逸轩：“你这混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柏逸轩来不及贼魅一笑，便感觉到远处传来的隐隐震动。
姐弟几人对视一眼，转头向四周查看。东边码头众人也陆续发现了，纷纷伸长脖子到处观望。
码头中央停下工作的众人不知看到什么，纷纷呼喊着挤到甲板边朝下看，各个表情既好奇又兴奋，甚至有人直接跑下船。
很快便有跑步声混杂喊叫声传了过来，躺着的地痞更能感受震动的威力，惊恐地从地上挣扎爬起来。
轰隆声越来越近，最外圈的人看到什么全慌了起来，急着想要离开。
但这一带围满了人，众人你推我挤堵成一块，疏散的速度极为缓慢。
好不容易如红海开出一条口子后，内圈众人终于直面那个争先恐后、气势凶凶的队伍。
乌泱泱一大群人朝这儿狂奔！
屯中码头何时冒出这么多人的！？
身处圆心的姐弟几人和地痞们皆瞳孔剧震！
怎、怎么一回事？！
几人想到什么同时脸色大变，齐齐比手划脚大喊：“停、停下来啊“
“地上很滑呀～”
“别再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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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稍早之前的码头西侧。
与吃食和食材摊为主的码头东侧不同，西侧码头为杂货、外来品的集中处。
但此处往西便是官道，因此仍有几间茶棚和吃食摊子，提供往来行旅、商队歇脚。
此时有个小厮打扮的麻脸汉子从镇上慢吞吞踱步而来。
在茶棚附近蹲着的三人见到，便出声招呼：“牛哥！“
“怎么最近常看你在外头晃悠呢？风雅楼这么闲的啊？”
“生意这么差？是不是要倒了？哈哈哈哈…”
被叫牛哥的麻脸小厮双眉一竖，抬腿虚踢人骂道：“放你Ｎ的屁！咱风雅楼生意好的很！”
互亏几句后几人开始闲聊，当说到如何偷懒时，阿牛臭屁道：“要不是我脑子灵光，哪能这样溜出来呢？”
“哦，说来听听，让咱们学学你的好法子？”
阿牛得意道：“就是之前那个大果子摊…”
话才起了个头便被一人打断：“ 唉、那不是跟咱们一样嘛…”
另外两人也一起吐槽。
原来这几人都是酒楼或店铺的伙计，这阵子隔三差五就来这儿蹲守，美其名是来看看大果子摊出现没，但其实只是找借口打混摸鱼。
被人吐槽的阿牛有些羞恼，他转移话题抱怨道：“那贩子婆婆妈妈的，一会儿说要排队、一会儿说每人只能买多少个，后来老子就不爽买啦！”
“规矩那么多，难怪没几日就倒了。”
众人跟着骂几句后，其中一人话风一转：“不过刚好给我们出来的借口啊。”
“是呀，还是咱们几个脑子灵光，才能出来开小差。“ 另一人美滋滋道。
几个人凑在一块儿闲瞌牙，说着说着却发觉码头中央的轰闹声渐渐停了，整个码头似乎安静下来，不由得转头观望。
“发生啥事了？怎么搬货的都停下了？”
“咦？他们全朝东边看，是东岸码头有什么…”
话没说完，一个暗肤色的圆球从地平线那头窜出，直飞上天。
“啊––！“
“什么东西？“
“人头？！“
四人忍不住指着那球惊呼。
听到有人喊“人头“，四周众人猛地转头朝阿牛几人看来，下一瞬又紧随他们张望的方向齐齐转头，速度之快都不怕扭到脖子。
但动作再快，也只来的及看到有东西掉进对岸林中。
再等一会儿，只有鸟儿被吓到乱飞也没其他动静，众人又转回头来，低声讨论的同时不忘以好奇又审视的目光偷瞄阿牛几人。
周围人的反应让阿牛几人愣了愣，安静一会后阿牛才开口骂道：“听你在放屁，哪有人头是这种颜色的？“
那乱喊的小厮自知失言，低头摸了摸鼻子，嘴里仍辩道：“那大小不就是颗头吗…”
“你志怪传说听多了吧？“
“就是、哪里像啊！那颜色说是梨子还差不多。”
阿牛却摇头道：“天底下哪有那么大的梨子？除非是那家…“说到这时却是一楞。
几人同时想到什么，不约而同望向天际。刚才不少鸟从林子中飞出来，在空中逐渐汇整出队形。
此时又一颗东西飞了出来，吓得飞鸟尚未成形的队伍又被打散了。
“啊！”
“又来一个！”
西边码头众人视线紧紧随着第二颗球移动。这粒大小和一般梨子差不多，但颜色又不对了。
看色泽分明就是颗青枣。
异常巨大的梨子和青枣……
几个小厮面面相觑，下一瞬间同时弹跳起来，拔足全力向东边冲去。
“换位置了吗？没听说啊！”
“你ＮＮＤ，害我白等！”
“多等几日不打紧，就怕我出来摸鱼被发现啊啊啊–”
几人越说越火，边骂边加快速度往前奔。
“烂摊子！自己龟毛生意差、换位置还不说！”
其实几人误会了，大水果摊并未换位置，确实是没出来摆摊。
柏芊芊不小心整出满屋子的超级大米后，只能含泪收起水果摊子转行卖粥。
而那些水果小包只是私下卖给老主顾赚外快的。
四周众人虽听不懂这几人喊些什么，但方才那句“人头“加上他们一脸义愤朝一个方向狂奔，让不少人忍不住好奇追了过去。
途中有人边跑边讨论、也有被熟人拦下询问的，众说纷纭，说的是不清不楚，听的也是浮想联翩。
传来传去，最后竟传成码头东岸有人头在飞。
什么？人头在飞？！
真的还是变戏法的？
消息实在过于震憾，这下不只西边码头，连中央码头甚至镇里都跑出来不少人，加入者越来越多，队伍声势愈发浩大。
离大队一小段距离的后方，还跟著大户人家鲜少出门的妙龄女子，被嬷嬷、丫环簇拥著抱团前进。好几人既激动又紧张，以指遮眼偷瞧，还时不时发出尖叫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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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直冲过来的一大群人，东边码头一行人心头剧震！
“别过来呀–！”
“地上滑啊–！”
地面明显可见砸烂的水果和黄金蛋，但麻油粥已被踩散，不容易一眼察觉。
柏芊芊快速环顾四周，往衣服下摆一抓、又拉出第三根鞭子来。
她双手同时挥鞭，先将阿则、小劳两人卷起送往安全地带，又送出几个熟客和小贩后，才握著藤蔓和暗袋中的豆子、种子，带著柏逸轩用「轻功」跳开。
混乱中几人只感觉腰上被什么东西圈住后大力一扯，剩下的只剩晕眩。
回过神后，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人群中心了。
阿则和熟客、小贩很快意识到自己是被小阡/粥摊小弟的鞭子带出来的，只有劳兄弟被吓了一大跳。等阿则几人七嘴八舌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完，劳兄弟才晓得小阡有多么英勇。
哇！还会用鞭子啊？太厉害了！
但当他兴奋往小阡手上看去时，却只瞧见几条藤蔓。
小劳：？
跑在最前头中有人发现状况不对，想刹车却被后头的人推著往前，与那些没反应过来的人一起直冲雷区。
“啪！“
“蹦！“
“磅！“
“啊啊––”
整排人同时打滑，虽然摔倒的姿势各有不同，却都以极快的速度继续向前冲。
有扑街著冲的、屁股蹲著冲的、滑垒滑跪冲的，还有少数平衡感好的仍能手舞足蹈站著冲。
众人大叫冲向逃避不及的东边群众及桌椅摊子。
群众像保龄球被大力冲撞，不少人直接摔趴在对方身上，又被带着继续往前。
也有人人缘不好没撞到人，顶着桌椅杂物滑行。
之前摔碎的陶器多半扎在无赖地痞身上，但仍有少数人被割伤剌伤。
人群和桌椅杂物摔做好几堆，滑行一段距离后才慢慢停下，又像冰壶比赛被后头摔过来的几波人一下又一下撞着继续前进。
而一堆堆人与杂物之间，慢慢露出几个间隙来。
后面的人大部份仍是往人堆摔去，但有人奔袭的角度不巧正对著那些空隙，只能一路通行无阻大叫著往瑞河直冲。
“啊啊啊––”
除了几个刚好掉人家船上的，其他的都飞到河中央后、才像下饺子般纷纷掉进河中。
码头上最早摔成堆的几坨人也经不住后方一再追撞，最终被推到码头尽头、在惨叫中纷纷摔落。
这种慢慢被撞移位的力道没那么大，运气好点的刚好位在阶梯、平台或船只上方，只需向下一跃就没什么事了。
运气不好的则从码头边落入河中，也有人死死攀在边缘，但地面、手上多少沾了麻油和果泥，撑不少多久还是掉了下去。
地痞无赖也被撞下去好几个。
“噗通！“
“噗通！“
“噗通！“
河面一下就热闹起来，摔进河里的人一个一个浮出水面后，会水的人连忙手脚并用往阶梯游去，不会水的则在水中扑腾挣扎。
残粥果泥被带进河中、随着水波荡漾，很快地河面便浮出片片油渍。掉下瑞河的条凳载浮载沉渐渐不见踪影，培训椅等竹制品则顺流而下。
码头上、瑞河中一片混乱，刚刚被吓到的鸟还在空中乱窜。若有不知情的人远远望来，可能以为此处在办什么海陆空大型运动会。
前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队伍后半段的人终于开始慢下脚步，又摔了几批人后，终于停下来了。
状况如此惨烈，不少人慢慢凑过来吃瓜，也有不少人绕开雷区主动帮忙。
有人找来竹竿、扫帚或直接徒手，在阶梯、平台协助落水者上岸。
一些中小型船上的人也拿著船浆、竹篙或渔网帮忙。
码头上能自行爬起来的，已经互相帮扶著慢慢移动；其他人也陆续被半扶半抱移往安全地区。
柏芊芊将几人带到安全位置后，也在第一时间开始救人。她迅速扫向河面，用鞭子将不识水性的人一一捞起来。
折腾了好一阵子，终于把落水的人全部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