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早的葛家

打从输了与柏家兄弟的打赌后，李氏便鲜少与公婆小姑互动。

今日是清明，家里再怎么闹不愉快，通常还是得齐聚一堂祭祖。

而李氏却待在自己屋子死活不出来，还不停念叨著像是“拜什么呀，活人都过不下去了，还管那些死鬼做甚…”。

声音不大不小，让听到的葛家父母与葛三妹的脸色都沈了下去。

葛二不敢看父母的神色，低著头快步进屋，又哄求又推搡的，急到都冒汗了，好半天才将摆著臭脸的媳妇请出来。

看自家儿子/二哥在媳妇身边鞍前马后，几人恨铁不成钢却又无可奈何。

但时辰已经耽误，人既然出来了，还是先忙正事再说。各人按下心里的怒火，一齐到堂屋开始上香祭拜。

李氏不情不愿地随众人祭拜，等拜完了祖先，便把香递给葛二，直接转身离开。

三妹急忙开口：“哎你去哪儿？”

李氏脚步未停，只翻了个招牌白眼便继续往外走。

葛丰綵急忙放下香，快步走到门口不让李氏离开。她尽量让自己口气好一点：“不管平时怎么样，今日是清明，起码在这日好好祭拜一回吧。”

李氏嗤了一声：“没上香？你眼瞎啊？拜讬，我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人都来了你还想怎样？”

三妹看著李氏没说话。

“你别没事找事，我不是拜了嘛？”李氏伸手推人“走开，别挡路！”

三妹不让，她双手渐渐握紧，忍了几息后还是开了口：“大嫂离世不到百日，以前你从没给人好脸色，后来也不曾上过香…”

她强忍悲凄：“至少清明也该拜一次吧。”

“凭什么！！”

李氏像被戳到痛处忽然大吼：“凭什么我要拜她？！”

葛母扶著葛父过来，放缓语气劝说：“不管怎么说，兰儿都是你大嫂，俗话也说长嫂如母…”

“我呸！她不配！”

”那只猪，她没那个命，她、不、配！”

几人急忙开口阻止：“你别乱说话！”、“你住口！”、“别胡说八道！”

“柔儿…”葛丰茂也赶紧去拉李氏的袖子，想让她别再说了。

李氏身子前倾吼着：”我有说错吗？把自己吃得像猪一样肥，嫁来没几年就把自己给吃死了…”

虽说这人平时总是借机撒泼取闹，但也有个度在，今日却不知怎么，一点就炸，开口便极尽刻薄之能事。

葛丰茂手上使力，想将人拉后退，李氏一把甩开他的手，继续讥讽道：“呵…，连当猪的命都没有！”

“要我拜她？呸，一只畜牲可没这福份让我…”

葛父气到连拐杖都忘了，直接就要往前冲，葛母虽同样怒火中烧，但更怕葛父情绪激动下没站稳会摔著，只能先把人拉住，但双手已气到发抖不止。

葛三妹只觉得胸中有一股气就要爆开，不管不顾抬起手就朝李氏搧去，没想到有人比她动作更快。

“你这个坏人ー”平时颇悚李氏的小安安怒喊著冲过去，把人撞退几步后，双手还不停捶打对方。

“坏人、坏人…呜呜……”

李氏站稳后抬手一挥，便把小女娃推得连连后退，一屁股摔坐在地。

她骂道：“好你个小贱人，连我都打，什么家教！”

葛丰綵连忙将小安安扶起揽入怀里，抬头怒道：“你没资格说她，你这德性才是没教养！”

李氏：”我没资格！？就凭我是葛陞平的娘！”说著又伸手指著小安安“就凭我是她二伯母，我就有资格！”

小女娃抬起头来，大大的眼眶里满是泪花，但仍鼓起勇气争论：”我娘她那么漂亮，做的东西那么好吃，她才不是…”

李氏打断她的话不屑道：”吃吃吃，整日就只知道吃，吃得跟猪…”

小安安急忙开口：“哪有！明明、明明是你…”

李氏忽朝女娃大吼：“抄你凉的给我闭嘴！”

小安安：“！！！”

葛家人勤奋老实、待人诚恳，就算在争吵最凶之时也不常用尖酸刻薄的言语骂人，更别说是出口成脏了。

自记事起不曾被人这般辱骂过的小安安吓到身子一抖，脑中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后，心中满是惊慌害怕与委屈不解。

小平儿也跟着大哭起来。

葛母既气又心疼，放开葛父向前直接一巴掌挥过去。

“啪！”

这一巴掌没打在李氏脸上，却拍在忽然挡在媳妇身前的葛二胸口。

”娘您别动气…柔儿，妳别再说了…”被夹在中间的葛二两边不是人。

葛母几次要绕过去李氏面前，却一再被儿子阻挡，她又悲又气捶打葛二：“你还护著她？你到现在还护著她？她怎么对你大嫂侄女的，难道你都听不到吗？”

葛父用拐杖大力捶地：“老二、你别这样是非不分！”

葛丰綵急忙开口安抚父母，手中又要照顾俩小孩，情绪也一团乱。

李氏从葛丰茂背后探头挑衅：“唉，好偏心的公婆啊，我开口就是天理不容，大房家的打长辈就没事……”

葛母气到胸口不停起伏，抓著儿子前襟喘气。葛丰綵看娘亲脸色不太对，先安慰小孩两句后，又赶忙过去搀扶。

李氏朝小安安露出个轻蔑怪笑：“明明还在丧期，又是大口吃肉，又和人嘻嘻哈哈的。今日还打长辈…”

她阴阳怪气道：”这样不孝，对得起你娘吗？”

听到这话，小安安不知想到何事脸色惨白，身子开始发抖，最后忍不住哭著跑开。

“小綵你快跟过去！”

葛丰綵朝外看了一眼又转回来头看著娘亲，不安道：“但娘您…“

葛母忙说：“我没什么事，快去看看安安怎么了。”

葛丰綵点点头便追了出去。在外头寻了一会儿，才在自己屋内找到躲在被里大哭的小女娃。但无论她怎么劝说，都躲着不肯出来。

”呿！没大没小。”堂屋中的的李氏翻了一个白眼，又嗤了一声“这么没教养，果然是有娘生没娘教…”

她想到什么又冷呵一声：”不止没娘呢，连爹也没…”

“啪！”

又是一声响，这回葛母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李氏脸上，把李氏打得头偏向一边，人也愣住了。

“好好一个家，被妳搞得乌烟瘴气！妳若不想好好过日子，就给我走！”

“走？好啊，我早就不想待下去了，今日我就带著儿子离开！”

李氏提高音量：”你们要赶我走，想要让葛家断子绝孙，可以呀，好的很！”

“我这就走，以后你们就别求我回来！”

”妳！”葛母抬手指著她。

葛父横眉竖目大喊：“给我跪下！”

去抱儿子的葛二连忙将小平儿放在身边便跪了下去，头压得低低的一声不吭；李氏却不理会，摸著被打的脸颊，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平日显少动怒的葛父满胸悲愤，他闭眼用力深呼吸后，似下定决心睁眼看向李氏：“要走就赶紧走！”

葛母吃惊转头看过去，李氏一脸不可置信，连跪在地上的葛二也惊到抬起头来。

葛家大儿子失踪多年，唯一的孙子就是李氏所出的小平儿，她一惯用儿子拿乔威胁，让葛家人不得不忍让。

当然还加上葛丰茂一再维护她这个原因，两两相加推波助澜下，让李氏气焰越发嚣张。

她照平时那样放话，却没想到葛父竟然不忍了。

葛父续道：“去年就已经分家了，要离开随便妳，就当…就当我没子孙福吧…”

葛母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李氏满脸惊愕，胸口不停起伏。

葛父忽然一脸坚定，抬手指向门口：“对，没子嗣就没子嗣，就当我没这个命。妳给我走！我宁愿和妳断绝关系，也不要你把整个家搞得鸡飞狗跳。”

葛二想开口说话，被父亲一句“给我跪著！”吼过去又噤了声。

李氏咬牙不语，若在以前，真要断绝关系回李家也无所谓，但如今舅母那边视她为仇人，摔断腿的表哥…

“给我滚啊！”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李氏就被葛父一声要掀开屋顶的大吼吓到差点丢了魂。一气之下她也赌气大喊：“走就走！“

转头找了一圈，李氏快步走向小平儿，抓起儿子手臂转身就走。

小平儿早就受到惊吓，这时娘亲粗鲁的举动让他又开始哇哇大哭，小身子不断扭动挣扎。

葛二还来不及起身阻止，原本就火冒三丈的李氏就像吃了炸／药，烦燥地一甩手，就把小男孩摔出去。

“哇啊––”小男孩摔趴在地闷声大哭，只能看到两个耳朵红得不行。

葛母心疼不已，快步过去抱起孙子查看。

李氏心里也有点后悔，正心慌意乱看着儿子，没注意到眼前一股大力袭来。

又是“啪！”的一声，气极的葛父没克制好力道，狠狠的一掌打在李氏脸上。

李氏被一掌打到身子一歪，差点站不住。等回过神时，才发觉另一边脸颊又热又痛，已经肿了起来。

既然都撕破脸，葛父一改平日的态度，直接指着她怒斥：“妳好狠的心肠！”

李氏捂著脸大口喘气，满眼怨毒瞪著葛父。

“这是你亲生骨肉，你怎么下得去手？”

葛母仔细检查孙子的状况也忍不住开口：“这么狠心，还有什么资格当人母亲！”

接连两个巴掌又被赶被指谪，李氏的理智已经断线。“啊––”她疯狂尖叫扑向供桌，把牌位、香炉、供品等扫落到地面，又一把推开过来阻止的葛父便往外跑了。

幸好葛父扶着供桌才稳住没摔倒，脸却气黑了。

葛母抱着小平儿跪坐在地，看着一片狼藉的堂屋，无力闭上了眼。

葛二想要起身，却听到父亲大喊“给我跪著不要动！”，他急忙抬头道“但是––”

当看清父母脸色后，葛二一惊之下气势便蔫了下去，几息后他身子佝偻，慢慢跪回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