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顿浑身僵直，耳畔被庄星羽嘴唇相贴的位置烫的仿佛快要烧起来。他觉得自己鼓膜充血，心跳声大的马上就能震聋耳朵。

紧张、悸动、狂乱、欣喜，司顿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自己的心情，他觉得自己此生从没有同时拥有过这么多种复杂的情绪。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司顿搞不清楚自己对庄星羽的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变化、并且一发不可收拾的发展到了今天，也许是庄星羽那总是超出礼貌社交距离的靠近、也许是这一路以来的日夜相处让他看清了庄星羽究竟是怎样的人、又也许是在自己冲出冷库时庄星羽那撕心裂肺的苦苦挽留。

总之，过往已不可考，司顿现在唯一清楚的，就是自己真的陷进去了。

他不是一个怯懦的人，虽然没有经历过和谁恋爱这种事情，但如果是在性命无虞的安全环境里，司顿也不会一直逃避到现在。

他会在确认自己心意的第一时间告诉对方，然后和对方在一起。

可是现在、可是现在……

司顿偏过头，有些艰难地往后仰了仰身子，然后微微仰头看着庄星羽的眼睛，气喘着说：“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为什么不是？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庄星羽也定定地看着司顿，不容置疑地反驳，“女娲之墙的外面，朝不保夕、有今天没明天，危险随时都可能降临。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想做的事才要立刻去做、想说的话才要立刻去说，想拥抱亲吻的人才要立刻去抱他、吻他，因为也许明天、甚至也许下一秒，我们就没法这样做了。”

司顿垂下眼眸，不太敢与此时的庄星羽对视。因为那双明亮如星辰的黑眼睛里，有一种他招架不住的激情和热烈。

他知道庄星羽说的是对的，但他却有其他的担心。他斟酌着想要委婉地说出来，但下一秒，庄星羽却像可以窥视他的内心一样，明白无误地将他的担忧说了出来。

“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你担心像冷库那次，你遇到危险、我没法承受。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有醒过来，我会因为告白晚了、没有和你在一起过而后悔一辈子。你忍心看我每一天都活在愧疚和悔恨中吗？”

庄星羽的声音很轻，但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狠狠地敲击在司顿的心上，让他的最后一丝担忧也随着这些话开始摇摇欲坠。

司顿拧着眉，将头偏向了一边，陷入了强烈的挣扎之中。

看着司顿满面愁容地陷入纠结，但却迟迟不肯开口答应，庄星羽炙热的一颗心慢慢变凉，他的坚定、激情和忍不住也慢慢变成了犹豫、彷徨和失落。

于是，庄星羽松开了司顿，他有些局促地往后退了一步，心底里那份确认司顿也喜欢自己的笃定也变得模糊。

都说恃宠而骄、现在没了“宠”，庄星羽再面对司顿、就不太敢像刚才一样热烈和大胆了。

“那个……”庄星羽干笑了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外面挺冷的，要不今晚就别去围墙那边了吧，先回去吃饭休息吧，进度可以问问宣惟，明天一早再过去看。”

说着，庄星羽便转过身，准备往舍监区那边走。他没有问司顿的态度，也没有敢看司顿的表情，他只能先慢慢地朝前走，同时给司顿留出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让他也能像自己一样、迅速地从刚才的事情里脱身出来，重新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腰间有力的大手离开了，一起离开的还有独属于庄星羽身上那灼热的温度。

司顿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漏跳了一拍，他看着庄星羽那高大却显得落寞无比的背影，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揪了起来。

是他没有坦承、是他没有勇敢、是他辜负了庄星羽的一腔赤诚，他有一百种理由这样做，理智上来说，这是最明智的行为，可是为什么一向用理智行事的自己会觉得忍不住？

忍不住，想要向前几步、抓住庄星羽的手腕，让他停下来；忍不住，扳过庄星羽的肩膀，让他转过来面对自己；忍不住，亲眼看着庄星羽的双眼，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所想；忍不住、忍不住……

于是，在司顿来得及用理智阻止情感之前，他已经迈动了脚步、追上了庄星羽，然后伸手抓住他的腕子、扳着他的肩膀让他转过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庄星羽眼底的惊异和困惑毫无遮掩地落入司顿眼中，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而是直接抬起另一只手捏住了庄星羽的下颚、迫使他微微弯腰，同时仰起头，决然地吻了上去。

庄星羽瞪大了眼睛。

司顿没什么接吻的经验——除却那两次被庄星羽强吻的不算——但此刻他却仍将自己吻的面红心热、心跳加速，他捏着庄星羽的下巴、另一只手还握在对方的腕子上，除了自己的失态和反常之外，庄星羽那狂跳的脉搏也通过指尖传来、进而袭遍他的全身，并且很快就与司顿自己的心跳脉搏融为一体，有力地跳动着。

经过了最初的错愕和不可置信，庄星羽回过神来，便立刻反客为主地搂住司顿的腰、将他整个人狠狠地往自己怀里压，然后攻击性十足地抱着司顿往一边的断墙上压。

压实了，就千倍百倍激烈地回吻回去，并且还有恃无恐地撬开了司顿的唇瓣……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到司顿已经感受不到深夜的冷风、浑身上下都燥热难当的时候，庄星羽终于放开了他。

伴随着呼啸的风声，还有两人面对着面的、气喘的声音。

庄星羽一手垫在司顿腰后、一手垫在司顿脑后，把整个身体压在司顿身上，额头抵着额头，轻轻地说：“所以，这就是你的回答？”

“恩。”司顿想了想，也抬手搂住了庄星羽的腰，借此增加自己这个简单的回答的说服力。

庄星羽立刻高兴地勾起嘴角，如果他有尾巴，那此刻一定已经翘到了天上、并且左右摆动着非甩掉不可。

“我就知道你喜欢我。”庄星羽眨了眨眼，说不够似的，“我就知道你喜欢我，你就是嘴硬不肯承认。”

司顿无言，因为庄星羽说的都是事实。

庄星羽看着司顿，喜欢的不知怎么是好，他傻乎乎地笑着，忍不住又低头在司顿的鼻尖吻了一下，然后认真地说：“我会好好珍惜你的，那你能不能也答应我，好好珍惜自己？”

这话说的隐晦且含义丰富，但司顿听懂了，他点了点头。

“真乖。”庄星羽心情大好地又亲了一下司顿的嘴唇，“你要记得，从现在开始，你不仅是你自己的、也是我的。”

司顿闭上眼睛，抱紧了庄星羽。

那夜之后，一切都仿佛没变、又仿佛什么都变了。

司顿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按照段天昕制定的训练计划开始训练，而庄星羽可以说是寸步不离地陪在他的身边，并且时常会对段天昕制定的计划提出各种异议，觉得这也不好、那也不对，搞得段天昕气的数次翻白眼，甚至在气头上的时候还忍不住要脱了白大褂跟庄星羽干上一仗、好把他赶走，最终都被宣惟冒着性命危险地拉开了。

按照计划，司顿还在设备并不完善的实验室里进行了逆转手术，所幸整个过程还算顺利、最终结果也还算完美，段天昕的那间实验室才得以保全。

在完成了这些之后，司顿和段天昕商量、开始把更多的训练重点移向海里。

庄星羽翻遍了整座监狱也没有找到尚能直接使用的潜水设备，便逼迫段天昕把工作重心调整到给他修复潜水设备上。

但修复这些东西需要时间和原料，段天昕一时也难以成功，便只好先搞了一艘监狱从前运输货物的快艇，扔给庄星羽让他用来随着司顿和宣惟一起下海使用。

由于燃料有限，段天昕不允许庄星羽把船开到外海，只能在近海附近进行活动，并且严正声明“如果庄星羽敢开着船乱跑、被自己发现的话就把那些还未修整好的潜水设备全都一把火烧了”。

庄星羽闹了几次也没要到自己的潜水服，便只好不情不愿地拿着快艇钥匙，在段天昕的“指挥”之下将船开到了指定海域停了下来。

轰隆隆的发动机声渐熄，庄星羽歪在船头、低头看着装在方向盘下面的黑色GPS装备，若有所思地摸索着自己的下颚，一副“我什么都没有在干、我只是在想该怎么使坏”的架势。

坐在快艇中间的宣惟和司顿则站起来，司顿四下环顾着大海、为接下来的首次下海做着准备，而宣惟则发现了庄星羽的异样，忍了几忍没有忍住地弱弱开口：“那个，队长，段博士说了，如果回去之后GPS有个三长两短，以后你都别想再跟我们一起出海了。”

闻言，庄星羽缓缓站起来，转向宣惟和司顿这边，“啧”了一声。

“不不不、不是我说的，我只是、只是重复段博士的话。”宣惟立刻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庄星羽黑着脸走到宣惟身边，抬手在他脑袋上毫不留情地拍了一下：“他说什么你听什么、他是你队长还是我是你队长！”

“队长！”宣惟捂着头，委屈地看着庄星羽，“我也是为你安全着想，万一有个大海怪跑出来，我跟司法官能游得快，你怎么办？”

庄星羽脸更黑了，他又抬起另一只手拍了宣惟的头一下，怒道：“我他妈翅膀白长的？我不会飞？”

宣惟张了张嘴，想不到该说什么来对这句话，便只好转向司顿，委委屈屈地：“司法官，队长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