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料到自己会突然被当作是潜在的实验对象，司顿有些无语地无语了。

虽然他对畸变人没有任何偏见，比如像齐老大、宣叔、宣姨那样生活在地上的、身不由己的畸变过的人，他们是“大灾难”的受害者；又比如像庄星羽、宣惟这样通过人为手段促进畸变的人——他从小接受的“鸽派”教育让他无法认同“新生”计划，并且也决计不可能容许自己成为计划的实验品之一——但司顿也并不会因为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或什么。

他只是，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坐在司顿身旁的庄星羽适时开口，打破了稍显尴尬的气氛：“我们两个试验品还不够你忙活的啊，段博士。”

司顿微微偏头，只见庄星羽也正看着自己，斜起嘴角笑着对段天昕说：“再说，就照司法官这身板、性格，万一畸变方向是个什么白天鹅、蓝孔雀之类的，你不就瞎耽误工夫嘛。”

刚刚还因为庄星羽的仗义执言而对他产生了那么一点点好感，但现在这点好感迅速就遗失殆尽了的司顿：……不会说话可以闭嘴，或者只说第一句。

可庄星羽却自觉自己说的有理有据，说完了之后还邀功似的看着司顿，一副“看我多懂给你递台阶、还不快点夸夸我”的表情。

……司顿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假装完全没有看到。

之后，段博士便将自己初步制定的训练计划说给庄星羽和宣惟听，并且还按照庄星羽给出的专业意见进行了部分修改。

所有重要的事情交代完之后，时间就已经接近10点了。在段天昕宣布会议结束之后，司顿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问段天昕基地里面有没有能用的无人机。

“司法官需要无人机有什么用？”段天昕问。

“我想用无人机绘制一下外面的地图。”司顿坦然地说，“女娲之墙外部的污染物更加危险，如果有无人机，就可以更安全地熟悉周围环境、绘制地图，寻找还活着的人。”

司顿还没有忘记，他和庄星羽一起来到这里，一是为了查清庄星羽的那件案子，而第二点、就是为了尽可能多地、解救在围墙之外苟且偷生的人类。

闻言，段天昕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司法官跟我想到一起了，我之前就设想过要绘制地图，但出于各种原因没能实现，现在我们人多起来，就可以一起努力。不过无人机目前没有发现可以用的，还需要在基地里搜寻，并且在找到可用的无人机之前，也可以先派黑尸天到附近去看看。”

“黑尸天？”司顿想了一下，问道，“它还有可以绘制地图的程序？”

“目前没有，不过它的‘眼睛’可以看到，我只需要再把专业的地图绘制程序导入到它的大脑芯片里，它就可以完成简单的地图绘制工作。”段天昕回答。

“那就辛苦段博士了。”司顿客气道。

“没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段天昕快速地说，“毕竟这里只有我一个博士，而且我的智商和脑力也是最强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其余三人：……

然而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任何问题的段天昕看了眼时间，催促道：“十点半了，你们该回宿舍区休息了，实验室太多人会影响我的工作效率。”

“那你今晚还要睡这里吗，段博士？”宣惟问了一句。

“恩，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我必须抓紧一切时间。”

“那……那你也要保重身体。”宣惟有点不放心地交待了一句。

“知道了。”段天昕皱了皱眉，不太耐烦的样子，“快走吧，我要工作了。”

“好了，这就走。”宣惟给段天昕挥手再见，然后便带着司顿和庄星羽离开了实验室。

三人走出了灯火通明的实验室、来到了昏沉阴暗的室外，眼睛一时都有些适应不了，便不约而同地放慢了步子。

自大灾难之后，地表环境急剧恶化，昼夜温度相差极大、并且狂风不止，白天不见太阳、夜晚不见月亮。如果不是身处基地之中，那么现在就绝不是在外面游荡的合适时机。

就在司顿一边根据感觉的方位慢慢朝前走、一边等待着眼睛适应黑暗的时候，走在他身边的庄星羽一阵摸索，突然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然后“嘭”的一声打开了。

一束昏黄的光突兀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照亮了前路，同时、有粗粝的黄沙随着晚风在那光束里狂乱的舞动。

“队长！你哪儿来的手电筒！”宣惟震惊地问。

刚刚那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司顿忍不住眯了眯眼，他也是直到这时才看清楚原来庄星羽手里确实就拿着一个老式的充点手电筒，想来他刚才在自己身边摸索、就是在找这个东西。

“从实验室外面那大厅里。”庄星羽一面说，一面伸手朝身后随意一指，“走吧。”

司顿没什么表情，跟在庄星羽身边、迈步就准备往前走。可另一边的宣惟却立刻摆出一副紧张的不得了的表情，压低声音道：“可是队长，段博士说，手电筒是珍贵小家电，他是用来晚上找东西用的，不让拿走的……”

“哦？是吗？”庄星羽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一边迈着大步朝前走，“这里就我们三个人，如果段博士问起来，我不说、司法官不说，难道你会说？”

“当然不会！”宣惟急的连连摆手，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

“那不得了。”庄星羽耸耸肩，笑着说，“行了，快走吧，虽然这是基地里，晚上也最好不要总待在室外。”

三个人快速回到了宿舍区，上了二楼之后，宣惟先进了靠近走廊的第一个房间，然后剩下司顿和庄星羽两个人继续往里走。

庄星羽的房间是203，所以是他先到房间门口。司顿脚下没停，迈着步子准备继续往前走回自己房间，哪知庄星羽却叫住了他。

“司顿、咳咳、那个，这个手电筒给你。”说着，庄星羽便将手里的手电筒递给了司顿。

“？”司顿有些奇怪，“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晚上黑，我是说，如果你半夜要起来上厕所的话，最好照一下，万一摔倒了可不好。”庄星羽解释着，还不忘将亮着的手电筒往司顿的手里塞了塞。

猝不及防的，庄星羽温热的手指就触碰到了司顿微凉的指尖，那与自身截然不同的温度和触感令两个人都不由心中一悸，手指也快速地蜷缩了起来。

两人沉默着站了一会儿，又突然同时开了口。

“那你……”

“好。”

司顿嘴上说着好，然后伸手从庄星羽的手里将手电筒拿走，继而迅速转身走向了自己房间。

“……”庄星羽看着司顿的背影马上就要消失在204房间的门口时，才猛然想起自己还有话没有说，便只好提高了一点声音、对着司顿的背影喊道，“司顿，晚上如果你听到什么动静，不用管，你睡你的觉就行。”

已经打开了房门，并且半边身子也已经跨进门里的司顿听到这话不得不停下来，然后往后仰着身子问庄星羽：“什么意思？什么动静？”

庄星羽原本挂着浅笑的嘴角抿起来，神情也变得严肃：“我今晚会去找宣惟，把社区里发生的事全部告诉他。”

司顿抿住了唇，社区发生的事——宣叔的离开——会给宣惟造成怎样的打击，毕竟那个孩子一开始进入地下城、包括后来他所经历的一切、甚至于加入‘新生’计划，所有的初衷都是为了给宣叔拿药、治病。

“恩……”司顿点了点头，想说句安慰宣惟的话却又不知该怎么说，便只好对庄星羽说，“你今晚多陪陪宣惟。”

庄星羽知道司顿的意思：“恩，我会的，你、回去休息吧。”

刚躺下不久，司顿就听见了这一层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他知道那是庄星羽去了宣惟的房间，要亲口告诉他那些残酷的事了。

司顿不由叹了口气，翻了个身面朝着201的方向。过了一会儿，他又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哭声和不甚清晰的说话声，再然后，他就听不到了……

司顿重又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脑海里不由浮现起宣叔最后那个时刻的样子、以及齐老大、以及和项之竞的人在社区里的大战，微微皱起眉头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司顿是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的。

庄星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司顿快起来！段博士黑到了围墙里面的播音频道，让我们过去一起听新闻！”

司顿本来还迷迷糊糊的睡着，一听说在这里居然也能听到围墙里面的新闻，当即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把脸、抓起手电筒就往门口跑。

“来啦，我们快走……”

“嘭”的一声，司顿因为走得太急没注意到庄星羽就直挺挺地站在自己门口，所以就一胸口撞上了庄星羽那硬实挺括的胸膛。

“嘶……”

司顿被撞到有点气短，不由捂着胸口倒退一步，可下一秒，他就感到有一只健壮有力的胳膊从后面揽住了他的腰、拖着他的身体向前、以免他继续向后栽去。

下一秒，庄星羽的声音和身体一起贴近过来。

“小心一点，别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