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听说舅母要来洛城了？”难得的许令仪没有忍住心中的惊讶，问出了声。在她的印象中，好像从未见舅母离开过江北域，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担心，眉头微微促起，”可是出了什么事？“

许夫人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将许令仪的手握住，顿时有些不悦的看着跟在她身后的侍从，说：“这天越来越冷了，令仪的手这样凉，你们也不多看着点。”

许令仪笑着晃了晃许夫人的手，撒娇道：“娘亲，是我自己跑的太急了。”

许夫人有些好笑的看着她，牵着许令仪坐了下来，随后又塞了被热茶进她的手心，“你也不当心自己的身体。”

许令仪讨好的笑了笑，这件事很快就过了，随后再次开口：“您还没同我说，舅母为何现在就要来洛城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哪里能出什么事情，不过是现在眼看着要到年关了，你舅舅他们想着这是我们留在洛城过的第一个年，害怕我们不习惯，便想着送些年货来，顺便也来看看我们。”

“但你也知道，你舅舅平日里都忙的很，又哪里来的时间过来，你外祖母年事已高，一路上舟车劳顿的，也怕她身子骨受不住，于是便让你大表哥护送着你舅母过来。”

许夫人慢慢地为她解释道，许令仪也点了点头，说：“也对，现在来洛城，在这里玩上一段时间，回到江北域的话刚好赶上过年。”

“而且我之前从未见过舅母出江北域，这次来洛城也可以顺道将路途中那些未见过的景色看看，要不然多可惜啊，下一次能去看看都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

尽管最后一句话许令仪已经尽可能的说的有些小声了，因为她知道许夫人对这样的话是什么态度，但或许是和霍韫知待在一起的时间变多了，于是这样的话很自然的便说出了口，被许夫人听到了。

果不其然，听着许令仪这么说，许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说：“也就你想着这样的事情，先前你就问过我这样的话，现在这么久没提起，我还当是你忘了，却不想你还一直记着的。”

早在江北域的时候，许令仪就曾抱着书籍问过她，说：“娘亲，我观书中写到的许多地方，都在这江北域之外，都是一些我从未见过的景色，以后待我长大了些，能去看看吗？”

彼时的许夫人被这话问的一愣，随后蹲下身来看着还稍显稚嫩的许令仪，小姑娘的眼中全是清澈，像是察觉不到自己问出了一个怎样的问题一样，她伸手摸了摸许令仪柔顺的发丝，随后开口和她解释。

许令仪也想起曾在小时候问过娘亲这个问题，当时娘亲的回答，到现在她都还记得很清楚，也在前不久才和霍韫知说过。

当时娘亲的神色有些莫名，那时候的她还不懂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直到后来长大以后，她才明白，那是一种哀伤，一种这个时代的女子天生就带着的悲哀色彩。

当时娘亲只是伸过手轻轻的摸着她的脑袋，没有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或许是害怕她伤心吧，只是道：“等你以后再长大一些了，便会自己知道答案了。”

后来也确实是如娘亲所说的那般，她渐渐明白了身为女子的她，注定是没办法自己去到这些地方的，所在再到后来她也不再去想这些。

直到那日在桃花坪上，霍韫知开口问了她，才让她再一次有了想法。

不再去想这些，许令仪继续笑着和许夫人在说些什么，阳光正好。

—

澄明堂。

许礼道缓缓放下手中的信件，看向窗外，已经有些萧瑟的景象不由得让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指尖再次扫过书桌上的书信。

这是一封江北域的来信。

是第二封了。

是陈恪写来的，其实也就是些日常而已，交代了过几日便让陈夫人从江北域启程出发等事宜，但是……想到这里许礼道的眼神变得有些深邃，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深秋近冬，最近的天一直都是有些灰蒙蒙的，有些低压，算不上好，连带着很多事情也变得让人心烦。

江北域要来人的消息，是前几日他才收到消息的，想起收到陈恪写的第一封信的第二日，霍明瑞便约了他出去，原本以为这次也是和之前一样只有他们二人，却不想见到了一位让他有些意外的人。

说起这人许礼道也算熟悉，毕竟之前也是一起见过喝过酒的，方长风。

“近日来，圣上越发看重三殿下，方兄和其父亲方侯爷都曾受过元后恩惠，所以势必要……”后面的话变得很轻，轻的几乎都快要听不见，耳边是霍明瑞的声音，前面的方长风背着二人站着，对身后二人的谈论丝毫不在意。

只寥寥几语，便将今日方长风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交代清楚，看似是在说今日，但他真正和霍明瑞带有相同目的一起到底是什么时候，这一点许礼道无从知晓，或许就像他说的是今日，又或许是更早之前，当日酒楼一聚时不时带着别的目的也是未可知的。

许礼道知道，若是他摆明了去问霍明瑞，他也是会说的，但是这样又有什么意义，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这一趟的水已经够浑了，他也无所谓到底还有谁了。

虽然霍明瑞给出方家父子是受过元后恩惠这样的说辞，但就许礼道所知道的事情看来远不止如此，方氏一脉传承久远，自开朝以来便一直为朝中重臣，且一直看重嫡庶之分，讲求正统之道。

纵使圣上并未立太子，但大皇子作为当今圣上与元后唯一嫡子，且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立后，那在他们眼中大皇子便是唯一有资格之人。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近几年圣上偏宠三皇子的消息愈演愈烈，更是在前段时间传出有封其为亲王的打算，直接越过大皇子，这一消息不管是真是假，但这光只是传了出来，就已经让很多人心思浮动了。

所以方长风出现在这里便能看出很多东西了。或许是知道霍明瑞和他说明白了，这次的见面方长风也比之前要随意了些。

几人坐在桌前，方长风提起一旁温着的茶水，伸手为二人倒了起来，一边倒水，一边开口：“听说江北域要来人了，可是来给许兄贺年的？”似不经意间的提及，仿佛只是一句简单的寒暄，但说出来的内容却让许礼道背后的汗毛肃立。

江北域来人贺年的消息他也是昨日才知道的，昨日才收到陈恪的信件，而且他能肯定那信件在他手上时绝对不会有外泄的可能，那这其中的猫腻，可见一斑。

虽然内里是惊涛骇浪，但许礼道面上却是不显，只道了声谢后说：“不过是家中念着我与妻女在洛城过的第一个年，便让人送了些东西过来。”

方长风听到之后也只是笑了笑，很快便在霍明瑞的有意引导下谈论其他的，好像就真的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但许礼道却知道这算是一种警告，或者说是一种告诫，能在自己前脚收到来信后脚就直接提及，这其中的信息网绝对不一般。

思绪回笼，窗外传来声声鸟鸣，为他赶走了些纷扰的思绪，不再去想，转身走到一旁摆着的残棋处，捻起一子，注视着棋面。

大皇子目前势弱，三皇子势强，但谁都知道大皇子身后站的是国公府，现在国公府的当家人魏静章也是大皇子的亲舅舅。

缓缓落下一子，黑子被围追堵截，白子隐隐占据优势，接下来怕是该见见这位国公爷了吧。

大皇子有如此野心，他不信背后没有国公府的支持，但自他和霍明瑞明牌说了之后，又见过大皇子，这位国公爷却一直都没有任何动静，就连上次两位皇子一同被罚，这位也仍是老道的站着，并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但现在，想起最近朝堂上的传言，再想起之前谢昊见他临走时说的那一番话，再有方长风的话，一个他还不够吗？

纵使没人给他说，但他也知道，两位已经踏进朝堂的皇子已经成年，一嫡一宠，更有封王传闻，那么便等不了太久了，总会有人按捺不住。

大皇子手中有多少人马他不确定，也不清楚，但上次兵器坊内所被调换的兵器全都无迹可寻，至今都没有找到，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加起来可堪抵宫中的御林卫。

江北域地势靠北，是抵御北戎一道强有力的保障线，若是北戎动乱，单靠江北域兵力不敌，向朝中申请调兵，边境动乱，朝中自顾不暇，那么被有心之人趁机潜入，便不是什么可惊讶的事情。

也是，听说当年国公府为了扶持圣上上位费了不少心力，但现在眼见着三皇子一脉占据上风，又怎能甘心。

但是他已经淌了这趟浑水，无论如何他不会让江北域的人再掺合进来，不管用什么方法。

再想起之前面见圣上时的场景，一点点的将所有的细节都回想一遍，有些事情或许能有所改变。

棋子被再次放下，许礼道起身回到书桌前，提笔写回信，有些事情他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霍韫知：今天的我没有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