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君，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构建没有咒灵的世界？”

神思恍惚间，夏油杰又仿佛回到了那个初夏的雨天，九十九由基——咒术界唯三的特级咒术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说了这么一句宛若天方夜谭的话。

黑发少年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神色已经冷静下来，看着病床上的七海建人。金发学弟神色颓靡，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就急切地恳求特级咒术师学长们帮忙救出灰原雄，但很快就被辅助监督告知了灰原雄已经牺牲的消息。

“非常抱歉！”

村田监督深深鞠躬：“我们只来得及带走七海同学，后面我们通知了最近的一级咒术师营救灰原同学，但是那位咒术师只找到灰原同学的大量血迹和咒术残秽，以那个出血量，灰原同学……”

村田监督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是在场的人都明白他话语里的未尽之意。七海建人捂住脸，在他和灰原雄发现咒灵是一级的时候，他们就迅速地决定撤退，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咒灵还是发现了他们。

五条悟神色冰冷，湛蓝的眼睛像是破碎的玻璃，锋利到刺人：“情报为什么会失误？一级咒灵和二级咒灵的咒力天差地别，窗为什么会看错？”

“伽具场村认为当地存在着一位神明，这位神明是万物化身，所以村内会定期举办祭祀活动。”村田监督擦擦冷汗，声音有些颤抖：“窗上报时，咒灵刚开始作恶，还属于二级范畴内，但等到我们接到任务过去时，这位产土神短期内收集了大量村民的恐惧与信仰，进化到了一级。”

“那个咒灵的术式就是化身，能够分身进行攻击。我和灰原当时分头吸引咒灵的注意力，但都遭到了咒灵的攻击，我……”

七海建人的手紧紧握成拳，指甲戳进肉里的刺痛感反而稍微安抚了他濒临崩溃的情绪。夏油杰看到了学弟的自虐行为，觉得自己应该上前安慰一下他，但莫名的倦怠与巨大的恶心感让他无法动弹，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让七海好好休息吧。”

家入硝子态度强硬地把辅助监督、夏油杰和五条悟赶出病房，病床上的七海建人手臂遮掩在眼睛上，晶莹的液体从脸颊上滑落，家入硝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关上门，走出了医务室。

*

窗外的蝉鸣似乎永不停歇，夏季燥热得令人心烦。夏油杰从自动贩卖机取出一瓶乌龙茶，坐在旁边的长椅上。

五条悟无法接受辅助监督的说辞，他决定自己重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发誓要揪出在里面搞鬼的老鼠。家入硝子还有其他的伤患和尸体需要处理，甚至没有时间多做些什么。只有夏油杰，像是突然丧失了所有力气，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我的话，希望自己能够全力以赴，做到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恍然间，夏油杰又看到了灰原雄坐在自己的身边，笑容毫无阴霾，像是能驱散一切乌云的太阳。

只可惜，灰原雄不是太阳，他的身影在夏油杰眼前消散。黑发少年怔怔地低着头，各种奇怪的念头像沸水一般冒了出来，最终，夏油杰轻声自言自语：“没有意义。”

“夏油？”

夏油杰回过神，黑井葵走了过来，神色淡淡：“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

“我……”被打断思绪的夏油杰楞了一下，勉强笑了笑：“灰原牺牲了，你知道吗？”

“嗯。”黑井葵在他身边坐下，神色平淡，像是听到一个无关痛痒的消息：“硝子电话告诉我了。”

“这样啊。”

夏油杰沉默了片刻，看着同期面容上没有一丝悲伤，明知道自己不该迁怒，但是悲伤还是冲昏了他的头脑，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对于你来说，灰原的死，是不是无关紧要？”

说出这句话，两人间的氛围陡然沉重起来，夏油杰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补救一下，但是心里的无力感却制止了他，他最终颓然地说道：“抱歉，我只是……”

“不用道歉。”黑井葵打断了夏油杰，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上，声音平淡到漠然：“因为，正如你所说，我没有感到任何悲伤。”

夏油杰错愕不已，虽然他在心里已经对这个同期的冷漠算得上了解，但这还是黑井葵第一次毫不掩饰自己的无情。

“五条没有和你说过吗？我在另一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黑井葵的表情有些古怪，嘲讽般说道：“要听听吗？我是如何成为一名黑手党的。”

*

黑井葵这个名字中，【黑井】是源自黑井里美的姓氏，她的原名为和泉川葵。

而和泉川这个姓氏，只是取自于坐立在和泉川河畔的抚育院。在黑手党猖獗、异能者聚集的混乱横滨，弃婴、孤儿的数量是其他城市的好几倍，但抚育院能得到政府和社会资助却少的可怜，大多数的抚育院都面临着关闭的境地。

但和泉川畔的这家抚育院，非常幸运地被纳入了港口黑手党的资助范围内，得到了一些不多的钱财苟延残喘——至于黑手党的目的究竟是满足那微不足道的善心抑或是洗涤金钱已经不重要了。

据闻，那个负责资助的黑手党看到当时破烂到连名字都看不出来的门牌，随口说了句“既然在和泉川边，不如就叫和泉川抚育院吧”。自从，原名已不可知的抚育院更名为和泉川抚育院，而抚育院中没有姓氏的小孩也被冠以【和泉川】这个姓氏。

名为“葵”的孤儿是在其3岁时来到这个破旧但依然能够勉强存活的抚育院，没有人知道她为何成为了孤儿，也没有人会在意——在横滨，儿童变成孤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由此，和泉川葵成为了抚育院普通的小孩，和十多个【和泉川】一起战战兢兢地等待成长，像之前的【和泉川】们一样，成为这个混乱城市的养分。

抚育院资源稀薄，但和泉川葵很快得到了院长的偏爱，这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么可爱，而是——

“我知道院长在想什么喔。”五岁的小女孩对着小小的树洞说道：“真奇怪，明明院长都要生气了，为什么他们还要往枪口撞。”

院长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孩子们只觉得她阴沉不定，但和泉川葵总能迅速读懂院长的心情，甚至不止院长，过来帮忙的志愿者、查看抚育院资金运转情况的黑手党，无论他们的神态如何，和泉川葵总能第一时间察觉他们心底真正的想法。

【这是不可以告诉他人的秘密。】

年纪尚小的和泉川葵已经隐隐约约有了判断，抚育院并不是什么天真的环境，孩子们早早学会了争斗，为自己争取更多的食物和资源，这样才能更强壮，抵御近在眼前的风险。

直到和泉川葵6岁时，港口黑手党负责人又来查看福利院的运转情况时，和泉川葵的异能力突然觉醒了，她的命运开始改变。

那是一个潜藏在鲜血与罪恶中，最终注定滑落深渊的美好开端。——在梦中，某个半梦魔如此给出这样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