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那罗,这种流传在须弥童话传说里的神秘精灵,实际是真实存在的。它是大慈树王的眷属,是森林的住民、树木的守护灵,亦是树与人之间的调停者。
“我难道还不够有礼貌吗?”被须弥人义正言辞提出抗议的异国来客很委屈,“明明谜语人才是最不礼貌的!”
棕褐色的兰那罗疑惑歪头,“不明白。不过,树之王担心,不带「斯拉吉」,笨笨的「法鲁格」,会变成凶凶的「法鲁格」。”
哦,懂了,谜语人是布耶尔。
“成吧。我假设,”阿尔撇嘴,幽幽开口,再一次强调,“我假设,「法鲁格」指的是我,「斯拉吉」又意味着什么?”
兰那罗摇头,“「法鲁格」,笨,兰萨克希知道。”圆圆小小的精灵拍拍胸,看起来十分开心,“没有星星的种子,和「斯拉吉」,会变亮!”
阿尔不由陷入沉思,几秒后霍然扭头看一旁的提纳里,愤愤道:“我就说要讲人话别当谜语人吧!”
提纳里:……
很有眼力保持安静当背景板的巡林官只觉得这个疑似与大慈树王同阶的家伙简直不可理喻。
更何况,比起自带词库不说人话的森之民,自说自话不听人话的“神”分明才更难交流。
“你想怎样呢?”提纳里不得不耐着性子询问。
得逞的魔神露出了狡猾的快活笑容。
这只神秘的兰那罗说话时总在话里夹带一些奇怪的词语,也不知是个体风格还是种族特色?可惜提纳里在语言学方面并未进行深入研究,这会儿也是听得要懂不懂,当然要解读那些词的具体指代,语言精通倒也不是必需。
不理会兰那罗旁边投来的眼巴巴亮晶晶的视线,提纳里蹲下,直视着神秘的森之民,在友好地交换了名字后提出了自己的问题,试图贴近兰那罗的思维方式去理解那些奇特的表达。
“「斯拉吉」有生命吗?”
“「斯拉吉」是动物还是植物或者其他什么存在?”
“「斯拉吉」是特定个体的代指吗?”
提纳里的思路非常清晰,他极为迅速地为那个陌生的词语缩小了搜寻范围。原本他还想再问,然而那个蹲在旁边双手捧脸一副乖巧姿态的古怪异国少年突兀站起身来,苍白脸庞上温良可亲的笑却似有了几分僵硬。
意识到对方大概是联想到答案了的提纳里抿紧嘴唇,不再出声。
兰那罗歪头,静静注视着大慈树王留言中的少年人。
阿尔垂眸,几息后才幽幽叹了口气。
“这可真是……我有这么不可靠吗?”少年状若抱怨,可眸中波澜沉寂,全无语气中元气十足的活泼。
提纳里站起来,恢复自己作为背景板的沉默,而兰那罗摇晃着头顶的叶片,不明所以地原地蹦了蹦。
“兰萨克希不知道哦。”
草木之主的灵使曾停留在一个久远的梦里,直到被雨林唤醒,才依循使命的引导,懵懵懂懂带着嘱托去寻见留言中那位终于踏入了雨林的客人——除此之外,祂一无所知。
发觉面前的兰那罗不但无法给自己解惑反倒带来了更多疑问的阿尔不得不把丢掉的脑子捡起来拍拍灰重新塞回脑壳里。
毕竟这些事可没办法用别人的脑子思考。
阿尔心想,布耶尔从来都把一切看得太清楚,留在这时的后手也足够谨慎。
……所幸风从未舍弃我,哪怕此身故去,哪怕星空不移。
思及至此,又不由自主高兴起来,眉舒目展,喜形于色。
“音乐的「魔力」……让我想想,是怎样的旋律呢?”少年自言自语,垂眸思索,陷入到自己的世界。他指尖虚点打着节拍,在一小会儿之后断断续续哼起一支不知名的曲。
兰萨克希好奇歪头,头上那朵紫红色花朵随祂的动作轻轻摇曳了花瓣与细蕊。
提纳里的注意力不由自主被这朵瑰艳的花吸引。
阿尔完全没在意周围情况,他出神地聆听着树叶沙沙的声响,他“听”到了雨林的歌声,树木在歌唱他已记不清楚的那支歌谣。
草元素力不断朝此汇聚,满溢着蓬勃生机的绿色光点安静地在空气里飘游。
他想起绿洲清泉泛起的涟漪,还有千树之王裙摆上流动的绿意。雨林女王连审视都是温柔的,带着与生俱来的慈悲与宽厚,许以一片新叶的承诺。
……呀,听到了。那是……世界树的歌。
仿佛是山涧流水,又或许是林中清泉,鲁特琴空灵曼妙的旋律犹如梦的呢喃,似丝绸般柔滑,让人不由自主松懈下来,沉浸在风过林梢的宁静中。
轻盈的风温柔掠过草木,绵绵远去。
原本正一边赶路一边听这古怪蕈兽讲述自身故事的纳西妲突然一怔,下意识望向了风吹来的方向。
“有异常?”艾尔海森眸光一暗,本就没有放下的警惕霍然拔高。
纳西妲没有回答,向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而后闭上了双眼。
……是歌声。
雨林……草木在歌唱。
它们在呼唤我。
纳西妲诧异不已,隐隐又感到不知所措。
这是她未曾听过的歌谣。
……为何会突然唱响在这一刻?
「变数」。
「变数」出现在须弥,于是一切走向了未知。
纳西妲深深呼吸了一下,稳住自己满心的不安和期待。
人类听不到雨林的歌声,但小吉祥草王的举动看起来不像遇上了危险。艾尔海森没有轻举妄动,在他身边的“浮游水蕈兽”也没有动作。
元素生物对能量的感知比人类更为敏锐,同样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到的“浮游水蕈兽”能感觉到草之王身周淌动的元素力正在被牵引向雨林更深处,并非是蛮横的拉扯,而更像在温和引导,引导向那深藏的秘密。
是啊,雨林是草木之主的神恩遗泽,又怎会背叛主宰着它的女王呢?
元素生物静静注视着草之王稚嫩的背影。
少顷,纳西妲缓缓睁开眼,一个轻松的笑容拂去了她脸上原本略微凝重的忧虑。
“雨林在欢迎须弥的贵客,真不可思议。”草之王微笑道,“被封锁的苗圃在失去园丁后被人重新拧开竹篱的门,我也有点好奇如今门背后的世界是枯败还是繁茂了。”
她的语气是一贯的柔声细语,宛若一阵和煦的微风。
——但那等静水深流的和缓,却本不属于年幼的草之王。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想要退休的一天呢,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