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处在一片广阔无垠的荒芜沙漠，方圆百里只有面前的三层小楼，以及楼旁的一棵没有枝叶的细细小树。

转过身，背后有一个门框直立着嵌在沙土中，门板还在热风中晃晃悠悠地转着。

她们刚刚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

南洲卡利马沙漠，正义与和平联盟老大的住所。

“这里就是老大的家。”泡泡糖侧耳倾听片刻，说，“老大说，只有姜旃和苏蕴灵能够进去，其她人和我在外面等。”

“好耶！”苏蕴灵快乐地哼起不知名的歌谣，直接大步朝里面走去。

姞苇杭没太担心，让苻暄有事就叫她，跟着进去了。

经过荒芜的院子，走上门前的台阶，大门悄然打开，露出漆黑的内部，像是一张等待猎物进入的兽口。

苏蕴灵轻快地抬步进入，毫不犹豫。

姞苇杭落后一步。

在她们进入后，大门无声关闭，阻挡了院外几人的目光。

泡泡糖懒散地靠着门框，从口袋掏出口香糖丢入嘴里，嚼巴嚼巴，吹出一个泡泡，啪地破了，“等着吧，有得等的。”

苻暄打量着四周，这里的环境和平爻有几分相似，让她有些安心。

进入屋里，黑暗悄然退去，露出一楼的格局来。

前方的楼梯通往二楼，墙壁挂着油画，楼梯铺着深绿色地毯；

右侧的厨房中餐具齐全，摆放整齐；

左侧的客厅中，有壁炉、沙发、电视。

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花瓶里都插有鲜艳欲滴的花卉，处处干净整洁，阳光从各个窗口照进来，亮堂又温馨。

非常正常，甚至非常漂亮的房子。

“真漂亮。”苏蕴灵的眼里流露出羡慕。

“那当然。”一个童稚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们抬头望去。

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小女孩蹲在上方楼梯，抓着栏杆，从缝隙中探出脸看着她们，“姜旃和苏蕴灵？”

带着婴儿肥的脸庞被挤压得有点变形，蓝眼睛往下瞅，“我是正和联盟的老大，希尔达。”

姞苇杭默然。

希尔达的骨龄，只有八岁而已。

“你好啊，希尔达。”面对小姑娘，苏蕴灵收敛了许多，只是脸上仍然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我是苏蕴灵。”

希尔达看着苏蕴灵，忽然冷哼了一声，说：“我不喜欢你。”

苏蕴灵的笑容僵在脸上。

说完这句带给苏蕴灵暴击的话，希尔达便移开了目光，看向“姜旃”，“我告诉你超人类诞生的由来，作为条件，你必须要帮我一个忙。”

姞苇杭问：“什么忙？”

希尔达：“救救我妈妈。”

听她的语气，似乎肯定自己能救她的妈妈，为什么？苇杭眼神微动，但依然没有思索太多，答应了：“好。”

受一位女儿的邀请，救助一位母亲，没有犹豫的理由和必要。

“你真是好人。”苇杭这么爽快，希尔达不免有些高兴，看来世界上的好人还是挺多的嘛。

她站起身，从楼梯上慢吞吞走下来，边走边说，履行自己的承诺：“你觉得超人类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

姞苇杭回忆了一下之前得到的信息，“羽女是八年前出现的。她是第一位出现在大众面前的超人类。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是人类历史上的第一位超人类。

“在她出现之后，隐藏在人群中的超人类也渐渐出现，追溯最久远的历史，超人类在几十年前就出现了。”

希尔达走到楼梯的拐角坐下来，看着她，用一本正经的口吻说：“你知道外星人吗？”

姞苇杭思索，点头：“五年前，海棱纳星人意图攻下蓝星作为抵抗敌星的殖民地，三年前，海棱纳星的敌星军队也试图攻下蓝星，同样被击退。”

“这都是联邦政府的说辞。”说到联邦政府的时候，希尔达露出明显的憎恶神色，“其实，无论是海棱纳星还是山棱尔星，他们的目的都不是侵略，而是寻人。”

“我们体内的S细胞，其实来自几十年前落在蓝星上的外星人。他们在宇宙中航行的时候遇到意外，被迫坠落在蓝星上，当时的政府抓到他们，用他们的血液做实验，之后，实验体体内的S细胞又在人类社会中扩散，逐渐出现了超人类。”

姞苇杭点了点头，问：“那神使呢？真的有神吗？”

希尔达说：“有一种说法，古老年代的神也是超人类，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我们猜想，没准古神也只是外星人，或者拥有特殊能力的人类。”

姞苇杭问：“你们是怎么知道超人类的起源是外星人的？”

希尔达从头说起，“一开始，正和联盟寻找起源的方法和其它组织一样。

“顺着时间线，追溯到六十年前；顺着S细胞，追溯到各大水源源头。

“这都是联邦政府早就制造好的证据链和时间线。”

“是命运让正和联盟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小孩满口命运会让人觉得有些好笑，但姞苇杭只是认真地听着，“偶然的一次机会，正和联盟的成员救下了一位受了重伤的超人类。”

“从这位超人类口中，联盟得知由于她看到了联邦的秘密，联邦政府正在追杀她。”

“虽然她不愿意说出秘密，但正和联盟依然帮助她假死，让她和她的孩子加入联盟，并在她的建议下，找机会离开了争端不断的西洲，来到了南洲。”

“随着她的孩子逐渐长大，她在联盟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高，和联盟成员的关系越来越好。最终，她将这个秘密告诉了联盟的老大。知道超人类起源之后，联盟老大传位给她，离开不知去向。

“虽然接受了联盟老大的位置，但由于泄露秘密，她身上的诅咒爆发，开始重病缠身。由她的孩子暂时代位。”希尔达声音低了下来，“也就是我。”

“联盟的事务其实还是由各位姑姨姐姐决定，我只是一个名誉老大，偶尔会传达妈妈的想法。”希尔达打起精神，看着姞苇杭，“我都说完了，你有什么问题吗？”

姞苇杭说：“我听说你不愿意和黎明军合作？”

“你和黎明军关系不错，我知道。”希尔达的小脸一下垮下来，“其实我不讨厌黎明军，但是和她们分治南洲，和被吞噬有什么区别？她们那么大的势力，我们的理念又相差不大，潜移默化地就会‘合体’的。”

难怪令思那么自信“殊途同归”。听到这话，姞苇杭想，就连正和联盟的人也担心这种事，说明确实有很大可能。

“我只是想守住妈妈和我喜欢的正和联盟。”希尔达说，“如果你能治好妈妈，我不会再阻挠两个组织的合作。妈妈比这些更重要。”

姞苇杭点点头，说：“你妈妈在哪里？”

“楼上，上来吧。”希尔达站起来，转身往上走。走到一半，往下看停在楼下的苏蕴灵，“苏蕴灵，你也上来吧。”

苏蕴灵原本有些灰暗的神色忽然高兴起来，跟着走上来。

二楼的装设和一楼一样温馨。

希尔达的母亲所在的房间明显经过精心照料，温度和湿度都明显与外面不同，舒适宜人，窗外的阳光落在飘窗上，外面有绿树飘摇，鸟鸣虫叫。

病床前，从天花板垂下的轻纱隔绝了外头灌进来的热浪，希尔达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用童声轻柔地说：“妈妈，我给你找来了一个医生。她是修仙者哦。”

“希尔达，谢谢你。”门口的两人能够隐约看到躺在床上的瘦弱身影，女人伸出手摸了摸女孩的脸，“你出去吧，我们单独相处。”

“好的，妈妈。”希尔达并没有提出异议，十分自然地接受了。

她走出房间，让姞苇杭留在房间里，把门关上了。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走廊的两人听不到里面任何声响。

希尔达和苏蕴灵靠墙站在走廊等待。苏蕴灵想要搭话，想起对方不喜欢自己，又有些犹豫。

希尔达看着天花板上的灯，主动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

苏蕴灵老实地说：“不知道。”

“我讨厌你什么都知道，所以对待我们不像对待一个真实的人的样子。”希尔达扭头看着她，“更像是透过我们看着你自己。”

见苏蕴灵有些僵住，重新看向前方，“你认为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所以肆无忌惮。这也让我很不高兴。”

希尔达远比看起来的要成熟。

苏蕴灵沉默片刻，“我刚刚想了半天，也觉得是这个原因。对不起。”

她蹲下来，几乎和希尔达同高，“我实在没想到会有见到你们的一天，又想起自己小时候，所以高兴得有些忘形。”

她的双手抱着膝盖，靠着墙壁，说：“你知道你们之中，我最喜欢的是谁吗？”

没有等待希尔达的回答，自顾自地说，“是你。”

“小时候我最喜欢令思，因为她是主角，又很帅很酷。但是我长大失去了家人孤独一人之后，我再回顾，最喜欢的变成了你。我能感同身受你的痛苦和不易……”她出神地盯着地毯的花纹，似乎在回忆，又似乎是不愿意让她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

没在这个话题停留太久，她说：“我知道你们是真实的人，但是这种心态很难转变。对不起。”

希尔达能感受到她身上蔓延出来的悲伤，神情软化，想了想，小步凑近，和她蹲在一起，“好吧，那我不讨厌你了。”

真是个小孩子。苏蕴灵抹去眼角溢出的泪水，低垂的眼眸里闪过淡蓝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