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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面对沈诀伸来的手,凑上去嗅了两下,便哼了口气又埋回了孟桉怀里,像是嫌弃似的。
萧默和孟桉正四目相对,一阵无言,二人眼神交流似乎是在道:没听说过师尊在华清殿养了一只狐狸啊…
像天璇长老,佘玉长老这样的喜欢在山里养一些灵宠,可沈诀连人都不曾亲近,更别说灵宠了。
只见站的笔直的沈诀眉头微挑,伸出的手空落落的,他捻着袖子默默收回手。
孟桉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好道:“既然是师尊豢养的灵狐,那这只灵狐是要留在这吗?让它回华清殿吧,只是不知道山上有没有人照顾。”
大师兄恐怕也不知道师尊何时在山上养了狐狸,不是有禁令明确写着山中不许豢养灵宠吗?这还是师尊自己加上去的。
提到这条禁令,孟桉还记得许久前,谢之樾从山下带回来一只灵鸟,藏在后山养了月半,那灵鸟居然跑到了华清殿撒野被师尊当场发现。
之后的谢之樾便被罚抄书经,在奉诫长老峰上领了三十静心鞭。
可是怀中的这只狐狸居然是师尊豢养的?那看来不是一般的狐狸了,或许是难得的仙狐吧?
然,孟桉心中的仙狐正是他的大师兄。
谢之樾已经做好了被沈诀打包丢回去的准备,然而片刻后,只见沈诀一把提过他的后颈,平静开口道:“不用,这只狐狸娇气,旁人奈何不了他。”
任凭红狐狸怎么抓挠,沈诀都纹丝不动,把它一只手抱在怀里。
谢之樾当然不干了,挣扎着就要从他身上下去,换来的是沈诀轻轻的拍了下屁股:“安分点。”
“嘤!”你打我!
狐狸张着嘴就要咬,下一秒又被沈诀按住了鼻子,气得它尾巴直打转。
见狐狸气鼓鼓的模样,沈诀不经意的扬起了唇角。
上了马车,谢之樾虽说是不用东躲西藏了,但他着实没想过要让孟桉和萧默见到自己的原型。
云中城路途遥远,萧默和孟桉一开始逗着狐狸玩了片刻,那么祥和的画面,二人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有总说不上来的空虚。
萧默神情凝重,看着正闭目打坐的沈诀,他思索一番还是决定开口:“谢之樾他当真不来?”
孟桉:“大概是在魔界受得伤还没痊愈,我那日去寻他想替他看看伤口,可每次去都刻意回避。”
他无奈的笑一下,身旁的红狐狸用鼻尖蹭了蹭他的掌心。
谢之樾不是故意要回避,只是那段时间他因为妖气不稳定经常变成原型,才匆忙下山躲着。
他从前就时常下山,还在门派的时候那些看不惯他的话便说他下山吃喝玩乐嫖赌,夜夜笙箫。不在门派之时便变成了下山与魔族私通。
这下倒好,他藏了这么多年,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剑尊座下养了一只平平无奇的狐狸。
红狐狸歪着脑袋,可是为什么师尊要说他是被自己豢养的,沈诀明明大可以撇下他。
师尊像是那种会小动物产生怜爱之心的人吗?
它舒适的躺在孟桉的腿上,两只圆溜溜的虎玻色竖瞳悄咪咪的打量着正在打坐的沈诀。
不知大约过了多久,马车一路驶入云中城。透过窗外的景色能看到繁华的街市,周围起伏的人声形形色色。
谢之樾抬起鼻尖,街市上传来的肉包香无比清晰,还有旁边的煎饼摊,前面的烧鹅铺…
咕噜噜。
谢之樾没出息的看了眼肚子,饿了。
哐当。
原本行驶的马车剧烈的晃了下,随着突然的摇晃,一小团狐狸球措不及防的从孟桉的腿上咕噜滚下来。
身后一只手稳稳妥妥接住它,狐狸随之闻到一股好闻的檀香,抬头看,只见沈诀睁开冷清的眼眸,骨节分明的手将它托了起来。
“既已到了云中城,外面是何事在喧哗?”孟桉率先拉开马车的帷幕,只见数位穿着紫金披,腰间佩带紫荆花剑穗的人团团围住。
热闹的人群瞥见他们身上带有的金色朝阳的家徽后都一致的神色慌张,匆忙散去,片刻便声消寂静,关门闭户。
几声急促沉重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坐在马背上的高大男人吁了声,随之喝道:“仙剑大会在即,近日严查!”
而其中一个男子警惕的往马车内瞄了一眼,“诸位仙君多有不便,只怕是来的时辰不巧了,前夜我家城主发现有魔族奸细在云中城暗中蛰伏,还请各位仙尊谅解,下马勘察。”
话说归乾宗受到陆氏邀请那是第一个,理应是最早到达云中城的。然,沈剑尊愣是因为修炼把这事耽搁了,况且他本来也不大想来,架不住其他长老的软磨硬泡才延迟了云中城的行程。
此言一出,马车内的萧默不满的皱着眉,呵了声道:“你们怀疑归乾宗?好笑,如此傲慢的云中城,目中无人,他们怀疑我们里面有魔族的奸细。”
孟桉无奈的叹了口气,“仙剑大会这么多人,魔族想要借这次机会有魔族混入其中要挨个勘察岂不是太大费周折了。”
那众人不说话,依然坚持道:“还请各位不要让事情难办。”
听到魔族奸细,小狐狸抖了抖毛,不自在的压着尾巴。
沈诀一手将它托在怀里,掀开了马车的坠帘,只见眼前已经围着数位马驹。
谢之樾看着他师尊风轻云淡的神情,萧默和孟桉都已经各自握住了剑柄。
原本热闹的街市在一众人的出现后变得寂静,落风卷起地上的尘土的枝叶,静的能听见暗中兵戈相碰的声音。
眼看双方气氛愈加沉重,突然,旭日的辉光下横空出现一道骑在马背上的青年身影。
神驹纵身一跃,一对重重的马蹄踏在地上。
“丢人现眼的东西,归乾宗的马车你们也敢查,统统给我滚回去!”坐在神驹背上的青年神情阴鸷,语气不善道。他看样貌不过二十出头刚及弱冠之年。
一道凌厉的眼神便叫数人胆怯的不敢出声。
他□□的这匹神驹更是亮眼,马蹄如踏裂冰,鬃毛就像是山中的云雾。
谢之樾一眼就看见了青年背后佩戴的紫电凌云弓,他不会忘记,前世就有一个人,曾经骑着这匹裂冰追云驹把他逼到绝路。
那众人左看右看,带头的那位也压低了气势,“小少主,这是城主大人吩咐的事,我们也是照办。”
他们喊他少主。
被叫少主的青年一个轻跃下马,抱手哼道:“放肆,沈剑尊的马车岂容你们想查便查!反倒你们冒犯了沈剑尊,还敢搬出我爹来吓唬我!光是前者抽你们五十鞭都不够,还不快滚开!”
那稍微年长的修士依旧坚持,弯腰道:“小少主,城主吩咐过不允您今日下山,您这样——”
他的话还没说完,青年的眉头微挑已经显得很不耐烦,随后青年顺着修士弯起的肩抬起了脚,转瞬之间便把方才还在说话的小修士猛地踹到地上。
“是我的声音太小,还是我说的话太难听懂,我让你们滚,听不见吗?”
“张口闭口就城主城主,城主是你爹还是我爹?我是被吓大的!”
这人看得萧默和孟桉是一愣一愣的。
那几人面面相窥一眼,神色个个都有些吃瘪,随后竟还真听话的走开了。
见他们离开,方才还一脸阴沉的青年看见抱着狐狸一身白衣的沈诀,立马换了副神情。
原本狠厉嚣张的模样消失不见,他笑起来的时候脸颊陷进去两个酒窝,兴高采烈的朝这边喊道:“沈仙师,你可算是来了!”
任二人不是见到方才这人如何,还真会以为他是个乐观开朗的少年。
谢之樾的眼神没离开过他背上的长弓。谢之樾心道,那把弓上的纹路和萦绕的紫电他不可能记错。
再加上方才那些人喊他少主,谢之樾更加肯定,眼前人就是云中城的霸王,陆珩。
谢之樾死都不会忘记那张脸,除师尊以外,他和陆珩同修是出了名的死敌,在谢之樾回魔界之后更是,二人只要见面便是拔剑相向。
说起他和陆珩的恩怨要追溯到前世,便是刚坐上云中城城主之位不久的陆珩,带着一路兵马逼他到九州死路。
只是当时的仙剑大会上,谢之樾并不在场,根本不知道陆珩这傻哔还有这么稚嫩的时候,可这副趾高气扬的嘴脸依旧鲜明不变。
陆珩先是围着沈诀说个没完,而沈诀就好像早就认识这人是谁,见怪不怪的听着他叽叽喳喳。
他摸着下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站在沈诀身侧的萧默和孟桉。
陆珩张望了一下,像是在找什么人,然而眼神出卖了他的失望。
“哟,好歹他是曜日山的大师兄,仙剑大会这么重要的日子,那傻蛋没来吗?”陆珩有些颇为遗憾道,语气又带了点幸灾乐祸,“丢死人了,要是我,肯定会自觉请缨离开师门下山的。”
沈诀怀里的狐狸哼唧两声。
谢之樾听见这话愤愤地拍了拍尾巴,呃啊啊!真想一口啃在这臭屁小孩的脑袋上!
萧默和孟桉听了也有些不太舒服。面对云中城被惯坏的少主对自家师兄的冷嘲热讽,一向表示附和的萧默抱着手冷道:“师兄在魔界负了伤,身体不适。”
谢之樾竖起耳朵一听,这小子真出息了,居然在为他出头,师兄好生欣慰!
而孟桉则是莞尔一笑,他懒得和陆珩这样的人有过多解释,“不过是仙剑大会,陆公子还请嘴上饶人。”
陆珩眉梢微挑。
“你们在替他说话?”陆珩微微有些怒了,“魔界?呵,像谢之樾这种废物,倘若不是剑尊也在魔界,他活着回不来,只能算他命大,运气好。”
谢之樾那天冒着风险替孟桉被魔族人虏走,回来的时候伤痕累累背着昏迷的师尊。想起这一幕,萧默眼神一变,咬牙道:“你!”
孟桉赶紧拉住冲动的他。
“再者,我是在同你们师尊讲话,哪里轮到你们插嘴的机会,谢之樾那个蠢货就是这样当师兄教导你们的吗?”陆珩不屑道。
谢之樾深思,心道陆珩虽自小把他师尊当成崇拜的榜样,修身养性没学到,反而倚着少城主在外花天酒地,人人皆知他玩世不恭,脾性恶劣。
陆珩一对二也不输气势,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要不是那小子耍阴的,你们口中的大师兄本该是我,我还以为他能有什么本事,不过,你们如今倒向我还来得及。”
闻言,谢之樾整只狐狸都僵住了。
萧默捏紧剑柄,“胡说八道!”
眼看火花四溅。
“陆珩。”沈诀只念了他的名字,神色如常,语气却比平时还要低了三分。
这道声音如同休止符,陆珩整个人都老实不少。
谢之樾知道陆珩不是胡说八道,他真的差点就成为剑尊亲传首徒。
然而只是差点,哪怕陆城主几次拉下自尊的登门拜访,云中和归乾都是以剑成派,这么多年的飞升前辈积底,云中城也不比归乾差。加上陆珩灵根极佳,资质不凡,陆城主不惜把自己捧在手上都怕化了的宝贝亲儿子往外自荐,可烛明长老依旧不打算收徒。
所有人都觉得剑尊确实不收徒,然,谢之樾在归乾的招试大会误打误撞的进来,还不知道从哪里跑上了曜日山,一脚踩破了烛明长老的结界。
结界中途被打破,沈诀很快就遭到了反噬,迅速赶过去救下要被撕成碎片的谢之樾,结印在他身上落下了,为了修炼,沈诀只能收谢之樾为徒。
自此,外面风传谢之樾拜师剑尊,陆珩和他也就成了分外眼红的死敌。
谢之樾汗涔涔,他当时接到命令接近沈诀,可他哪知道修真界第一剑尊长什么样,没想到剑尊就是当年在下界救走他的小道士。
至于破结界,谢之樾大概知道,自己能之所以能进沈诀的结界,是因为他还是一只狐狸的时候,沈诀就给自己送了不少的灵力。
早知道后面会发生这么多破事,他就不应该头也不回的跑下山,什么魔族命令什么狐狸的报恩,什么大师兄的爱谁当谁当吧!
这修真界就是一个巨大的修罗场!
噫。
想起前世的腥风血雨,怀里的狐狸不禁打了个哆嗦。
如果当年拜沈诀为师的人不是他而是陆珩,如果谢之樾和沈诀只是两个萍水相逢的过路人,是不是就不会被卷入修罗场。
谢之樾心想,毛绒绒的狐狸脑袋里装满了心事。
起码陆珩会是一个好徒弟,敬爱他,仰慕他,不会处处和他作对,不会惹他厌烦,生出异样的情愫,招他嫌恶。
谢之樾垂下了耳朵,心里犯起嘀咕,师尊肯定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不带他来仙剑大会,就是想瞒着他收陆珩入门吗?
狐狸越想便越把自己的脑袋埋得更深。
沈诀怀里的狐狸哼唧两声,一条蓬松的尾巴挂在沈诀的手臂上,鲜艳夺目的红色暴露在雪白的衣襟旁。
陆珩瞄了一眼,便开口问:“沈仙师什么时候喜欢养狐狸了?不过这只品色不好。”
“云中城有好多品色不错的月狐,雪狐,应有尽有。仙师爱抱多少只就抱多少只!”陆珩打量着谢之樾,嗤道,“呃,不过像这种普通的乡下狐,既没有月狐机灵,也没有雪狐漂亮。”
说着,陆珩抬起手就要摸,这这只碍事的狐狸拿开,在他手伸过来那刻,谢之樾瞪起来要咬。
“嘤!!”
谢之樾早就想咬他好久了。
陆珩迅速抽回手,呲着牙啊了一声,他方才还欣喜的神情变得狠厉:“死狐狸!你知道我是谁吗?不知死活的竟敢咬我!你好大的胆子!”
区区一个未被驯化的狐狸让他在剑尊面前丢了脸面,灵智未开,又不是什么出色的品种,怎么看都是路上捡的!
这死狐狸简直和谢之樾这人一模一样,一样的死皮赖脸!
陆珩气不打一处,他猛地抬起手就要打在狐狸身上发泄自己的怨气和不甘。
只是刚抬起手,众人便听到嗒的一声。
陆珩的手腕被眼前人轻松握住,力道不大,可手腕处传来的那股威压却让他有一瞬间踹不过气。
“陆珩,我虽与陆城主是旧相识,看在他的份上,你平日里如何胡闹我不想干涉。”
“但,”沈诀的眼眸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透着让人望而生畏的冷意,“曜日山的弟子,还轮不到旁门要说教。”
这句话的意思摆明了沈诀护短,
第61章 第6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