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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电影:让·热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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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夏目清的表现很坦然,甚至有闲心揉搓了一下边上北原诗织的脑袋,享受了一下作为长辈揉捏年轻人的乐趣。

电影院里因为这样直接的镜头有一点微不可察的小骚动,但像是少女那样耳朵都红了的人很少:欧洲人在这方面本来就更开放,而且文艺电影嘛,出现这种镜头不是很正常?

文艺片对于人类的欲.望从来都没有刻意避开的心思,相反,导演往往偏爱通过这种形式来展现出一个人的内心——从这个角度上讲,让·热内其实是传记电影界最受宠的宠儿。

她跌宕起伏的故事,她的性与美,她身上复杂而又缠绵的纠葛,她那辉煌的落幕,一切都太适合一部电影的改编。

北原诗织郁闷地甩了甩脑袋,感觉自己一个东方岛国的人在意大利稍微有点水土不服,但眼睛却还是很诚实地盯着电影屏幕看。

电影里的让·热内的目光有点恍惚。镜头跟随着她的视线,从天空上星星垂落下的光芒一直流淌到那些走进法兰绒的门帘中的男人们身上。

那些人的面孔明明处于画面的中心,但却什么也看不清。

“亲爱的,你真香。”

男人把脑袋埋到她的脖颈间,深深地嗅了几口,用一种带着迷醉感的语气说道。

让·热内斜斜地睇了他一眼,流转着动人水波的眼睛在那一瞥中显得格外动人,但又遥远而又迷蒙。

“我今天喷了香水。”

她凑上前,手臂主动挽过对方的脖子,眼眸很动人地弯了起来,用她那沙哑的、仿佛带着事后惑人色彩的声音这么回答道:“这样尝起来更诱人一点,对吗?”

“甜得庸俗了——不过我喜欢的正是这个。”

咽动喉咙的声音,压低的声音,四周嘈杂的声音,摇滚的乐声,霓虹灯的喧嚣,柔软倾泻的夜色被灯火撞破。支离破碎的背景声音伴随着华尔兹般的旋转。

旋转旋转旋转旋转眩晕旋转旋转旋转。

明明这里是嘈杂的舞池嘈杂的酒吧嘈杂的世界啊,但在旋转中却显得悄无声息,只有愈发剧烈的喘息声与心跳声在冲击着观众的耳膜。

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了这两种越贴越紧,越来越像是鼓点、火焰、轰炸声的东西。

这下包括北原诗织在内,几乎所有人都被导演满怀的恶意——那些快速闪动的画面和旋转的色彩搞得短暂性地头晕眼花了起来。

声音重新响起:

“你的确很诱人。”

转场发生在那一连串让人眩晕的画面切换之后。

在暗淡而又暧昧的暖色灯光下,红丝绒的门帘被轻轻挑起。在深色的灯光下,人的皮肤呈现出流蜜的棕。布料与晃动的影子若有似无地遮盖在没有更多装饰的身躯上,肢体的边缘融入深色的黑暗,仿佛被夜色满怀爱意地容纳在子宫中。

神女依靠在对方的怀抱里,黑发如瀑布般垂落,只有那对眼睛依旧在暗处闪动着带有一点挑逗意味的微光,就像是猫的瞳仁。

她不动声色地注视着,注视着……某些比现实更加遥远的东西,脸上的笑容是和话语完全不符合的温柔与圣洁。

这种微妙的圣洁感并不是让·热内刻意为之的东西,它完全的自然而然,从柔和的眉眼与深邃的五官里渗透出来,冲击着乍见她时身上甜腻浓郁的香水气味带来的庸俗感。

在黑暗里,他们的目光缠绵在一起。让·热内在急促的喘息声中发出一声低低的笑。

她扬起脸庞,修长的脖颈被暴露出来,犹带水渍的喉结微微蠕动,艳红唇瓣在灯光下微微张开,然后轻巧地一碰。

“Embrasse.”

神女的眼神湿漉漉的,就像是刚刚从塞纳河里打捞上来的一具尸体,眼珠被浸泡着,灯光下有着玻璃般莹润的色泽。

呼吸声清晰了起来——这是在什么时候又变得如此清晰的?

黑暗的窸窣声里,苍白且骨节分明的手指颤抖着绷紧,圆润的指甲就这样深深地镶嵌进去,好像能从皮肤毫无间隙地嵌入心脏的瓣膜,挤出几滴滚烫的东西。

“——Moi, Chéri.”

她睁大着潮湿的眼睛,在濒死般的喘息声里,这样温柔地、缠绵地、遥远地如是喃喃。

吻我,亲爱的。

她这么说。

在黑夜中,风铃摇晃的声音响起。

清冷冷的繁杂不断地敲击着,好像快要把屏幕都敲碎。整个影院都回荡着玻璃风铃的声音,塑料风铃的声音,木质风铃的声音,陶瓷风铃的声音,法兰绒风铃的声音,树叶的风铃风的风铃一滴雨的风铃的声音。

在夜色里,一面墙的影子上,小小的铃铛们在树梢上剧烈地晃动着。

“为什么是风铃?”

北原诗织听到自己身边的夏目清用刻意压低的声音询问道。有一瞬间她以为对方是在询问自己,但转过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边的这个人更像是在单纯的自言自语。

北原和枫坐在座位上,闭上眼睛安静地聆听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说道:“里面还有别的铃铛声。”

他睁开眼睛,目光温柔而遥远:“是……自行车的铃铛。”

这些声音繁复到灿烂。

旅行家能够感受到导演为什么在这里加入了一大串的风铃。

因为这些声音足够绚烂,同时也足够冰凉,足够模拟出满屋子繁花在一刹那开放的风景,也足够像那些前赴后继骑着自行车撞死在山谷里、那位神女面前的男人。

也像极了在那个春天将至未至的纽约里,在自行车上笑得恍若满山鲜花的人。

她模拟着坠落的姿态,期待着自己在下一个跃起时跌落在山谷里,摔成血肉模糊的姿态,可偏偏在即将掉落下去的那一刻转过身,湿漉漉的目光那样灿烂而又深情。

然后神女就这样笑起来。

“她适合一个森林。”

北原和枫的声音似乎在为这个故事写上一个遥远的注脚:“一个森林,张灯结彩地挂满拖曳着你脚步的绚烂绸带。在月亮下,她在面前用一只荼靡花插在胸口,这样……”

她就可以在婚礼的花丛中吻你了。

但旅行家没有说,他仰起头,看着电影,把身下所有的内容都变成了一个有些怅然的微笑。

“让·热内先生。我们你允许你讲述过去的经历,可不是让你讲这样的故事的。如果你还想为自己辩护的话,我们建议你说些对你更有利的事情。”

在铃铛声中,伴随着戛然而止的破碎声,灯光骤然重新变得明亮了起来,但这一次照出来的只有几张像是刚从葬礼照片上走出来的冷漠沧桑的面孔。

发出声音的那个人敲了敲桌面,语气严厉:“不要说这些东西转移注意力!”

“啊……”

让·热内目光醉似的倾斜着望向他们,在发出一声代表厌倦的感叹后懒散地歪过头颅。

黑白灰的滤镜下,她一截雪白的手臂向后拢过自己的黑发,骨节分明的手指拖在脑后,撞出强烈的色差。

“明明最有趣的就是这个呢。不过我也能够理解。”

神女抬起眼睛,真挚地、濡湿地注视着面前的人,声音带着温柔体谅的沙哑:“再说下去的话——估计就要有人的下面就不是很舒服了吧?”

没有人回答她,一阵难捱的沉默。

在沉默里,神女在安安静静地笑。她的两只修长的腿不再翘着,而是很淑女那样地合拢在一起。在底下,脚趾动弹了一下,轻轻地挠了两下鞋面,勾住松松垮垮快要滑下来的高跟鞋。

她微微侧过头——黑色的头发就那样深夜似的吞没半个电影屏幕,修长的手指拿着茶杯,她垂眸喝着,就像是一只温顺地咕咕叫的鸽子在古希腊的就食器上饮水。

《圣经》里鸽子模样的圣灵如果也会啜饮,大概就是这么饮水的。

“他在那里被人称作什么?”有人问。

“她,先生。”让·热内懒洋洋地纠正。

又沉默了几秒。

“好像叫做……神女。”一个人小心翼翼地说出这个名字,好像这个名字包含着某种秘密。

在说出来的那一瞬间,这个狭小房间里面的气氛顿时变得暧昧起来。镜头毫无遮拦地朝着演员裸露出的肌肤与腰肢,抚摸过她的头发与眼神,缠绵的特写围绕过她的身躯。

让·热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朝着镜头温顺而无辜地看过去,舔了舔被茶水濡湿的嘴角。

“你和威廉·波特到底是什么关系?”

像是为了遮掩什么,有人快速地询问道。

“哦——我们的关系。”

让·热内的目光在下方波光流转地瞧过去,目不转睛地看着,声音是慢悠悠的:“是我爱他啊,我当然是爱他的啊。”

在外面光彩动人的光线下面,年轻的让·热内咬着一根烟,也不点燃,就是这样依靠在床头上舒展着身子,鼻尖轻轻地嗅着一朵花。她的影子和她做着同样的动作,耳边的大丽菊微微地摇晃着。

威廉·波特走到门口,身子正好挡住了从过道里面透过来的光,让整个房间陷入一片半明半暗的昏暗里。让·热内侧过头,惊讶地看向前来的人,左眼被晨昏之间的那条线割开。

“让。”

威廉依靠在墙上,笑着说道:“你真的很喜欢花诶。”

“因为很甜,开起来很美。”

让·热内把自己的脑袋埋在臂弯里,眼睛弯弯地看着对方:“我们要出发了吗,威廉?”

他们并不是总在一个地方停留。

作为这个世界上最独特和疯狂的窃贼,他们需要经常奔走,经常离开,经常赶赴一个又一个城市,在钢丝线上面跳舞,躲避那些追踪着他们的警察,以最潇洒的姿态取走闪闪发亮的宝物。

“是啊,要走了,让。”

威廉抱住让·热内,用自己的脑袋抵住对方的额头,有些孩子气地笑起来:“我们可能要回巴黎了,你还能看看你的家。”

“我在那里没家——我还是女装才逃出那个孤儿院的。”

让抱住对方的脖子,在微弱的光线里,她水色的眼睛显得极其动人。

“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威廉。”

她的手臂用力,声音带着柔软的意味,仰起头给了对方一个贴面的吻,在松开口的时候还发出了响亮的“啵”的一声。

看不见这一幕的威廉只是龇牙咧嘴地吸了一口气。

“你这是在咬我吧?”他没好气地说。

让·热内眨眨眼睛,露出唇边尖锐的虎牙,笑得灿烂而又明亮。然后她就曲起自己的腿,赤着脚在椅子上站起来,张开自己的双臂,身后的影子就像是扇动自己翅膀的天使。

“抱住我,威廉。”

神女这么宣布道,然后也不等对方的反应,笑着直接任由自己的身子直愣愣地朝着前方飞快地倒下来。

——墙上的天使轻盈地扇动了翅膀。

伴随着他的下落,画面迎来一个猛烈的旋转,所有的东西都颠倒了过来,接着是快速的镜头,从模糊的墙壁过渡到飞奔而过的火车与风景,流淌的河水与金色的阳光,坠落的风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她到自己想要的地方了。”

旅行家的幽灵轻声说。

是的,到地方了。

于是一切突然停止。

让·热内在完全倒置的世界里抬起头,最先看到了威廉·西德尼·波特的眼睛,带着复杂叹息的眼睛。

他们的背景是在一切倒置的东西中唯一正向的花树——花冠从天空伸向玻璃一般闪闪发光的城市,每一片花瓣都是最为耀眼的宝石。

鸟雀鸣叫,风声呼啸着穿过,波光粼粼的湖水在他们的头顶上方。

在跨越了不知道多少日子的时光后,这里已是巴黎。

“威廉。”

让·热内就这么张开着手,她的笑容灿烂且静谧,就像是一个被吊起的圣母像,咽喉被直升机的绳子勾紧——她的影子被吊死在一根电线杆的影子上。

她说:“我爱你。”

“让。”然而他的爱人只是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抱紧了她,“你不是一个女人,你……”

神女摇了摇头,她摸向自己的脖子,就像是知道那里有一根绳索正在缩紧似的,语气依旧温柔且坚定,甚至有一种无望的坚定:

“可是我爱你。”

她躺在威廉·西德尼·波特的怀里,身躯柔软得就像是某种没有骨头支撑的生物,洁白细腻到晃眼的肌肤上裹着一片片宽大的布料。

形似一朵盛开到没有力气的花,过度的成熟让花瓣纷纷柔软地垂下。

神女就是一朵花其中的雌蕊,那柔弱而又坚硬的花心,她的深处藏着甜腻到牙齿都为之软烂的果实。那枚神秘的果实也许是在那对眼睛里,也许是咽喉,也许在她的小腹中。

但……北原诗织看着电影里的让·热内,有些模糊地想着,努力捕捉着过去十几年里人生看见过的画面——为什么,有一种熟悉感呢?

好像这个画面曾经在哪里看过。

“有点像是……”

边上的夏目清笑了一声。

北原诗织立刻闭上嘴,慢慢想去了。

“爱……”夏目清说。

“她永远爱上那些她深深痛恨的。”

旅行家像是明白她在说什么似的,声音柔和:“对她来说,爱唯一的意义就是全部等同于绝望。”

所以神女才是神女,她因为这种选择而永远地具有神圣性。就像是那个愿意为全人类流血而绑上十字架的基督。她奇怪地为扬起自己的头颅受难而感到荣耀。

“你为什么爱我?”电影里,那个拽住他的人用复杂的目光这么问道。

神女眨了眨眼睛,她笑得湿漉漉的,就像是早晨起来时的那玩意那样潮湿。

“因为你很漂亮。”

她压低声音,深情地看着他,用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与快乐的英语近乎缠绵地吐出这句话:“Like a huge d█k.”

作者有话要说:啊……除了北原,谁知道让的口中哪一句话是真心的呢?

打码内容自己猜吧,我TM,英文都不行?审核你看看我哪里涉黄了,我怎么不知道,TM的我都自行打码了,你放过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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