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卧云台上一如往昔，桑灵侍立在旁，背对众人，眼前是云山雾罩。

“这是怎么了？那人是谁？”桑灵抬手往玉杯里倒了杯茶，推到苍术面前。

离得近了，才能看见白雾里一面霜花水镜，镜中黑色煞气一闪而过，正是姬水沿岸，煞气忽起忽落，渐渐聚拢在一处，被收进一只紫金葫芦瓶里。半空中的煞气倏然消失，紫金葫芦瓶落进一只清癯干枯的手中，在水镜里只能看见那人裹着一身长白布袍，白色的兜帽罩住了头脸，另一只手握着一柄黑色的权杖。

非常普通的装束，凡间大巫祝十个有九个都是这样的装束。但就是这样的装束完完全全的遮住了这个幕后之人。

眼看着水镜中之人就要离开，桑灵急道:“我去拦他。”说罢，身形一动就要冲下界去。

苍术拦住他，“来不及。”也无需拦，拦住他一个也会有其他人。

桑灵只好回来坐下。

白泽未晓等人站在后面，没有看见云雾中的情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白泽未晓见桑灵所为，问道:“发生了何事？”

桑灵见苍术不答，他自己也不说，让他好奇去。哼，谁叫他有事无事总往雪卧云台跑呢。

白泽未晓见状，丝毫不见尴尬愠色，反而温言提醒，先前神尊您不是要见姜治么，人来了。

姜治神色凄惶难言，见到神尊之时便也跪地不起，此时见白泽未晓说话，连忙见机恳求神尊收他为徒。

苍术难得范了难，说:“二十年前，本尊本欲向你父亲讨你做弟子，但今非昔比，如今本尊也不能再收你为徒。”

“为什么？！”姜治急道。

“没有为什么，本尊不需要向你解释。貔貅，等他伤好了送他回去。”苍术神色淡漠，容颜一怒，九天雷云电闪，“都出去。”

“你不肯收我为徒是看不起我凡人之身吗？！我父王惨死，姜氏一族被屠，人间阴阳失调，天下大乱，诸神不管吗？！……唔唔！”

姜治大叫着被貔貅和白泽未晓拉出了门，最后还被白泽未晓堵住了嘴，劝说道:“公子切莫胡言，惹怒天颜，我等可都没什么好果子吃。再说，便是神尊也不能轻易改变凡间之事，否则，轻则倾覆人间，重则颠倒此方天地。姬氏和轩辕氏一战，公子身份敏感，神尊肯出手救你性命，已是违逆天道之举，公子还是好自为之吧。”

白泽未晓笑咪咪的说完，吩咐貔貅照顾好他就走了。

姜治:“你是不是也要劝我？”

貔貅挑眉，“我为何要劝你？神尊不肯帮你自然有神尊的理由，神尊不帮不代表神界其他人也不会，但是姜治，你觉得你现如今还可以去求谁？”

求人不如求己，世间万般缘法，虽说有命运相左，但结局大抵都是因由个人选择和努力。

佛从来不会普渡众生。

貔貅见他神色迷茫，不忍心再看，于是道:“你好好想想吧，苍茫云海你能去的地方不多，不能去的地方不要强求，到处走一走吧，看看这些风景，也许你会有所收获。”

什么收获？姜治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没有家了。

桑灵用红色的朱砂对着书本描图画符，沧海横流，万丈狂涛，笔落符成。

桑灵把笔搁在笔山上，笑着把符纸递给苍术，“这个简单，难不倒我。”

苍术夸赞道:“灵君聪慧。”

“当然，我可是神树。”桑灵仰头笑得得意，“像我这么聪明又帅气的侍神可不多见了，苍术，你刚刚为什么不同意收他为徒啊？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不是更安全吗？”

苍术眼尾上挑，眼中笑意弥漫，“本尊与他的因果早在姜氏神农帝拒绝之时就已经断绝了，没必要强行续上，他有他的机缘，有也自己要承担的责任。”

“哦，我明白了。”桑灵低头把那张万丈狂涛符纸收起来，眉头一拧，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提笔继续画符，边画边感叹道:“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①

“错了。”苍术提醒道。

“？哪错了？”桑灵鼻尖一顿，一个红色墨点滴在符纸上，整张符都毁了。

桑灵:“……”

桑灵看着对方眉间含着的笑意，怒道:“你故意的！”

苍术摇头，“本尊哪有。”

“你就有！”桑灵跳起来打他，提着朱砂往他脸上去，“来！让本侍神给你点个美人痣！”

苍术歪头躲开，右手擒住桑灵手腕，轻巧的转到桑灵身后，左手扣住他的腰固定，握着他的右手调转笔尖，在他眉间轻轻一点。

做完坏事，苍术施施然松手，在桑灵打过来之际飘然推开几尺，神色自若的坐在一边，抚掌而笑，“云端日放霓虹彩,美痣眉生凤冠辉②。好一个美人儿！”

桑灵的心一瞬间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①来自孟子《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②来自百度文坛，无名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