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白麒大马金刀地坐在秋千上，愣是把一小小秋千坐出了睥睨凡尘的气势。

宋清杨双手撑在膝盖上，弯着腰喘息，冷汗狂飙，夜风阵阵，到现在他还心惊肉跳。

宋清杨艹了一声，说:“桑灵这个逼！小爷不会放过他的。”

“你梦见什么了？这么大阵仗。”白麒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里形态不一的宋家各人。

显然这些人都是半夜惊醒追着宋少爷出来，阻止他发疯的，被白麒施了定身术定住了。

“还能有什么！”宋清杨骂了声晦气，说:“血月当空，千里孤坟，鬼哭狼嚎，坟头蹦迪。”

“噗嗤～你这梦还挺有特色。”白麒嘲笑道。

“他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连麒麟赐福都没用！”宋清杨后怕道，“如此看来他的确不是个普通人。”

白麒止住笑意，驱使宋家众人各归各位，院中很快只剩白麒和宋清杨两人。

白麒:“应该不是他，我在你房间里找到了这个。”

白麒把半截拇指大小的黑色香头递给宋清杨。

宋清杨看了看，说:“引魂香？专门用给玄门犯错弟子，能够诱人想起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东西，这东西在我房间里？”

“不错。”白麒点头，“就你这脑子居然能被人用这种东西引诱，做梦就算了，还梦游，似你这般玄门不世出的天才，我看你们玄门未来不可期，迟早玩完。”

“也不能这么说，我就是不小心而已。”宋清杨有点脸红，这也太丢脸了，“只要我细心一点肯定能发现。”

白麒: “做这件事的人你有没有头绪？”

宋清杨仔细想了想，说:“这还真是没头绪，宋家所有人，今日来我家拜访的锦城夫人和章天赐都有可能，还有这里不比老宅，就算有什么奇人异士偷偷进了我的房间，我也不知道。”

白麒:“那就只能从引魂香的来源查了，这东西最初是有玄门的人做出来的，就交给你自己来查。不管对方是谁，这次很明显是针对你，你要怎么查？”

“明日我去一趟老宅吧。”宋清杨说，“这东西在玄门早已被列为禁品，只有玄门司用来惩罚各家犯错弟子时才会用，而且每用一次都要报备，轻易不会有人使用。”

“明日我和你一起去。”白麒沉吟片刻说，“你回去休息吧。”

虽然平日里宋清杨和白麒看起来关系不错 粗神经似的玩笑打闹，但其实他并不和白麒关系有多好。

瀚海私立，宋清杨有宋清杨的事，白麒有他自己的事，不止他们学校，像宋清杨、白麒这样年轻的一辈，家族有意历练的很多小事物都会交给他们处理。

但是那些在宋清杨看起来很难处理的事，在白麒看来根本不叫事儿，他们看起来年纪相仿，但对方是瑞兽，不知道比他大了多少，所以宋清杨在白麒面前一直都很乖。

玄门司听起来高端大气上档次，但其实它的总部坐落在白羊路一条青石巷里，这一片建筑保留着明清建筑的特色，斑驳的石墙，斑点朱漆的大门，青黑的石瓦，

宋清杨的爷爷宋甚之年轻时很有影响力，在玄门中威望极高，1949年国家批准建立玄门司和妖管局以来，宋甚之是第一任玄门司主任，从此白羊巷十八号成了玄门百家的基地。

寻常除了亲戚朋友，少有人来，除非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才会找一个德高望重的前辈引荐，请宋老出山。

宋清杨常年跟着爷爷混，就是去年才得了豁免，可以不用日日来此，这才找着回家的机会。

红色兰博基尼停在狭窄的巷子里，宋清杨和白麒一人提溜着一盒礼品，扣开了白羊巷十八号的大门。

“林大哥好，我来看看爷爷。”来开门的是个二十五六的青年，姓林。

“在。”林平宇不太爱说话，以前是结巴，矫正后说话总是几个字几个字慢吞吞的往外蹦。

“林大哥，这是我同学，白麒，也是来拜访爷爷的。”宋清杨把两个礼品盒递给林平宇，白麒送的是一套白瓷茶具。

林平宇:“原来是白家的公子，幸会。”

白麒:“林先生客气。”

宋清杨:“先带我们去找爷爷吧，有急事。”

林平宇看了一眼宋清杨，笑说:“小样昨儿是做噩梦了？脸色这么差。”

“很明显吗？”宋清杨摸了摸自己的脸，说:“的确做了个噩梦，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爷爷最近怎么样？身体好不好？胃口还行吧？”

林平宇:“都好，就是总念叨着你，晚上睡得不太好，小杨以后没事可以常来。”

宋清杨:“我记住了。”

转过一道垂拱花门，青竹飒飒，风荷阵阵。宋老爷子穿着一身白色丝绸练功服，袖口挽到胳膊肘，提笔挥毫。

林平宇等三人在三步开外站定，都不说话，只等老爷子写完。

等他老爷子搁了笔，林平宇才上前半步见礼，“先生，清扬和白公子来拜访。”

“看见了。”宋老把那副字看了又看，怎么也不满足，“听闻白公子写的一手好字，来写一手？”

白麒:“班门弄斧，不敢在宋老面前卖弄。”

宋老爷子摸着白胡子，将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对比一番，一个白衬衫黑裤子，干净清爽，笑容清朗，眉目间颇有睥睨凡尘之势，另一个一头冲天杂毛，白衬衫破裤子，细胳膊细腿儿，虽样貌不凡，但总觉得少了点气势和风度。

眼见着宋老爷子马上要气哼哼数落他了，宋清杨赶紧道:“爷爷，孙子这次来有正事，是关引魂香还有您孙子我的生命安全，不得不重视。”

言下之意就是求爷爷看在孙子有正事的份上别发火了，给你孙子留两分薄面。

“引魂香？”宋老爷子颇为奇怪，“这东西你不去玄门司送到这里来干嘛？”

宋清杨:“这东西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被人放进我房间里，玄门司的引魂香都是走过民路的，我不好查，只能拜托爷爷了。”

宋清杨说完把用丝帕包着的半截引魂香交给林平宇。

林平宇摊开手拿着给送老爷子过目。

送老爷子拿起来看了一眼，闻了一下，才说:“这东西走的不是玄门司的路，其香味浓，其质过糙，应该是私人制造。”

白麒:“引魂香材料特殊，其中一味乃是昆仑上神树扶桑的树叶，从这里入手比较好查。”

宋老爷子:“白公子觉得是玄门之人？”

白麒点头，说:“扶桑树对我妖族而言意义重大，而且不是谁都可以摘下扶桑树叶的，这些年仅剩的妖族中可以摘下扶桑树叶的只有我父亲白泽和叔父凤司宁。妖族以此作为礼物赠送给玄门历年都是由宋老保管分配，所以晚辈只能来找宋老先生。”

“这件事倒也急不得，需得慢慢查访。”宋老爷子不是不明是非的人，他道:“所以这事是冲着杨崽来的？”

宋清杨:“爷爷，我都多大了您怎么还叫我杨崽？！”

院子里的三个人都忽略了他的哀嚎。

白麒:“目前是这样。”

宋老爷子:“引魂香我会让平宇去查，倒是老夫可要倚老卖老拜托白公子在外面多顾着这小兔崽子。”

宋清杨:“爷爷！”

白麒:“老先生客气了，我与清扬是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

宋老爷子:“不错，你是个拎得清的。”

两人在白羊巷吃了午饭，又跟着宋老爷子摸鱼浇花玩了一下午，就离开白羊巷，送走宋清杨，白麒又去了一趟市一中，打算问问桑灵的事。

想起桑灵，白麒情不自禁的想起那天扑进怀里的一团“松雪”，冷冽干净的松雪香味。

好像梦中所闻。

市一中和瀚海私立不同，即便是周末，高一到高三都在补课。

市一中教务处。

唐中行坐在办公室里，傍晚余热未退，夜风带着难耐的暑气，令人憋闷。

“咚咚咚”的敲门声想起，唐中行按捺下心里的躁意，撇下养生茶。

唐中行:“进来。”

白麒推门而进，是他又不是他，是用妖力伪装成青年的白麒。

白麒:“唐主任，你好。”

唐中行眼前一亮，这个俊美的年轻男人好像一个明星，俊郎的脸好像连暑气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唐中行:“请坐，请问您怎么称呼？”

白麒:“唐主任客气，我是瀚海私立一名老师，姓白，冒昧打扰唐主任，深感抱歉。此来是为一桩三年前的旧事。”

唐主任:“不知是何事？白老师请明说。”

白麒拿出手机，给唐中行看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少年清朗如月，是桑灵。

白麒:“不知道唐主任认不认识这个学生？”

唐主任仔细看了一会儿，皱着眉头思索，喃喃自语:“很眼熟啊，是……哎！想起来了！三年前他在市一中读书，后来被我校劝退了，怎么他又惹事了？”

白麒:“这倒没有，不过您确定三年前他是在市一中读书吗？”

唐主任:“确定。”

白麒:“那三年前贵校为何会劝退他？”

唐主任想起三年前的旧事，有些犹豫，他道:“这事事关市一中名誉，三年前就已经封存，我不能告诉你。”

白麒:“看着我的眼睛。”

唐中行触不及防的一抬头，撞进一双红玛瑙一样的眼睛里，忽然间不知所谓。

白麒眼中红光明灭，看着唐中行的眼睛逐渐呆滞，白麒低声问道:“三年前桑灵为何离开市一中？”

唐中行眉毛能夹死一只蚊子，说出来的话却是:

“我不知道。”

不知道？

白麒伸手点在唐中行的额头间，三年的记忆走马观花的在眼前闪过，没有桑灵。

白麒松开手，后退半步，低声诱哄似的说:“今天你在办公室值班喝茶，天气太热了，你睡了一觉。”

唐中行慢慢趴在桌子上，声音断断续续，“今天我……在办公室……值班喝茶……天气太热了……我睡了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