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留下的油光一直延申到很前边，我们由于要观察壁画，走得很慢，对那人皮暂时采取了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

我仔细看着壁画上的各种画像以及雕刻，不同于唐代的圆润和宋代的精美，这墓道两侧的壁画粗犷，具有古拙意味，与汉墓壁画更贴近。

在这一条壁画上，有大幅大幅的雕花符文，还出现了大量的奇珍异兽。

据我的了解，大都代表着长寿等福瑞，比如捣药的玉兔等等。

一路看下来，并没有其他信息。

把椁或墓室建成房子那样，也称横穴墓，是秦汉以来的观念。

特别在汉代，这样的墓室逐渐变多。

而这之前，更多的是竖穴墓。

我们目前在的这一座墓，按照楼兰消失的时间，即是公元630年左右，再加上这壁画特点和夏净秋给出的线索，我能确定这是一间汉墓。

所以再往下，如果这是如夏净秋所说的聚集墓群，且根据时间推算还是汉以前的墓，那它们应当就是竖穴墓了。

而汉墓在形制上大致能分成四类，按照能花费大量精力安葬在这里的情况，起码是一间甲类或乙类墓。

墓主人不是诸侯王公便是高级贵族，那么卫诺既然能在此来去自如，这也与我猜测她身份不低相应和。

按现在的情况看，这应该是以一名为梵教的宗教为纽带，将至晚为唐朝的墓聚合在一起，所以这个宗教与现在我们所处的汉墓有极其紧密的关系。

我们既然找到了入口，理论上讲现在就是该去墓门了。

想要打开墓门，又是一件难事，当初山底的老墓，可是有自来石挡着的。

这间墓我不知道有没有自来石挡着，如果有的话，我看着他们几个也不像带了拐钉来的样子。

但我没出口问，具体怎么样，到门口就知道了。

然而我们顺着墓道往前走，一路并没有碰到大门，墓道虽然比起刚刚那条小洞道走得要舒服许多，但这里依旧逼仄狭窄，而且空气沉闷，呆多了憋得难受。

我听卫诺的跟在她身后。我们又走了一会儿，前边的空间突然开阔，呈现在我眼的就是一间前室。

我惊奇，怎么连墓门也没有。

夏净秋笑笑说，“我们说的那不正是入口么？虽然不长墓门的样，但我们已经进到墓室里边了。”

萧不二在一边附和，“这儿是没有墓门的，刚刚那条墓道两边都是壁画，哪座墓把壁画画在墓门外的。”

我心说我可没见过几座墓，除了偶尔和秦安去可开放的陵墓参观参观，这还只是我见过的第二座而已。

我们几个人小声交谈了一会儿，萧一还在排查人皮的踪迹，秦安、萧不二和夏净秋显露出要往前室里边去的意图。

这三个见钱眼开的，虽然我也蠢蠢欲动，但还是听了卫诺的话，呆在她身边没乱跑。

萧一见人皮踪迹尽消，放弃了继续寻找。我们三人跟在夏净秋他们身后，一起进了前室。

前室里边为砖石两料构筑，看这形制，是接待宾客的厅堂，也是仿照了住宅的布局。

我打着手电照周围，“照这么看，后室就该是墓主的寝房了。”

前室堆着各种器物，比起我在山底老墓见到的可要奢侈得多。

秦安和夏净秋在摆弄着一套青铜合卺杯，一共两个，上边刻着兽纹，一看就价值不菲。

合卺杯当然是要两个一起才值钱，但她俩也没有抢。当初来这的时候说好了，东西带出去之后再分，否则在这里起争执对谁都没好处。

而且秦安是为了找到一件顶好的货带回去解决一下她二叔的麻烦，要想顺利带走，有时候还得看其他人的动作。

显然夏净秋这几人眼光极其毒辣，尽管前室的好东西并不少，他们却没有摆出一副全都要的架势，而是极其快速地挑了几个品相好又方便携带的丢进了背包里。

我主要是观察这室内是否有其他信息，这前室里边绘制了些墓主人摆宴席的情景。

壁画上的墓主，脸上戴着一张红色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

我一点点地正看着，却听卫诺叫住我，她晃着手电，照向壁画的一角，“这儿，他面前的东西。”

只见她指着的地方，衣着华贵的墓主人坐在主位，面前摆着两样东西，底下跪着一个人，手里捧着一样东西——圆形的，被雕刻成了两条鱼的形状。

这似乎是一个进献的场景。

后来墓主很高兴地赏了献礼之人一大堆金银珠宝，并且似乎在询问他还有没有其他的好东西。

壁画上显示，墓主询问的是一个红色的兽类玉器，与我背包里的血玉貔貅十分相像。

再继续往后边看，这鱼形玉佩却不知所踪了。

“双鱼佩？”这墓主就是双鱼佩的主人？

夏净秋听见这边的动静过来看了几眼，“完全就和那东西长得一模一样，看来误打误撞碰到原主了。”

到现在为止，前室已经被我们了解得差不多了，他们几个也带上了看上的东西。

我说等等，一边拿着相机给这些壁画拍照，尽量照得完整清楚些，毕竟在这种地方思考能力有限，有些细节或许会被我们忽略，拍下来更保险。

拍照花了我大概两分钟左右，我们聚在一起商量接下来是往左耳室还是右耳室走。

我对于先往哪去并不太在意，反正我们总会都看一遍，卫诺显然也是如此。最后夏净秋一锤定音，“先去左室。”

由于人多，即使在过于昏暗的环境下，我的胆子比起和谈弥两个人呆在山底的时候要大得多。

我尽量轻手轻脚地走，免得吵醒了这里沉睡的什么东西。

黑暗里只有极轻的“嗒、嗒、嗒”，这一瞬间仿佛是很久以前，有那么一个炎热又安静的下午，我坐在山上隐居的小院里，听到了有人回家的脚步声。

而我在一间墓里，浮现出这样一个画面，甚是荒谬，这两者完全沾不上边。

我收了收神，跟着队伍从前室走出到与左耳室相连的甬道，一齐迈进了左耳室。

一进去，我就发觉了不对劲，这里有强烈的——人的存在感。

而且还不止一个。

在这间墓室内，难道藏了别人，我迅速把手电照向感觉最强烈的角落。一道白光照到了一张掉泥的人脸，突如其来的惨败脸色吓得我后退好几步。

卫诺扶住我，其实早在我动手电之前，我就瞧见她的剑尖指向了那个方向。

其他人反应过来，顿时强烈的手电光全部聚集在一处。这下我们把附近看得清清楚楚，原来是三尊等身泥像。

秦安啊了一声，“等等，这泥像，就和在塔里碰到的那三尊，是一样的，对吧？”

萧一答道，“是很像，不过这地下的，比地上的保存得更完整。”

我觉着不妙，再去照墓室里的其他地方，果然什么也没有，只有这三尊泥像。

左右两间小室一般会存放墓主生前用品和陪葬品，难不成他生前就靠这三尊泥像度日？况且前室里都那么用心地做了，为何两间小室只放三尊泥像？

我心中一惊，这儿该不会会也有三头蟒...。

这三尊泥像的眼是睁开的，在这种情况下像是被他们监视了一样，这种异样感让我我无所适从，很想砸了它们。

卫诺拍了拍我的手，随后走上前去观察它们。

萧不二哎呀一声，“我去看看右耳室是不是也是这三个鬼东西。”萧一脚一抬就跟他走了，夏净秋和秦安跟上来，“能不能把它们眼珠子划了，看着怪难受的。”

在这期间，我们对这三尊泥像进行细致的搜索，发现它们只是三坨有点技术的烂泥，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发现。

我往旁边走了两步，脚底突然硌到一个东西，我蹲下打着手电一看，居然是一个断了的长命锁。

再细细一看，这上边居然刻了个“姬”字。这个字催发出一种没由头的窒息感，瞬间把我淹没，那副画面从未主动在我的记忆里浮现，直到此时——一座古楼！

但我记不清了，卫诺过来捡起这个长命锁，将它们对齐裂缝拼在一起，神情有些恍惚。

“断了的长命锁？不太吉利啊。”夏净秋感叹道，“这里什么也没有，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我应了一声，卫诺把长命锁装在了我的背包里，“带出去吧。”

她拉着我，让我跟紧她。这时候我注意到秦安也不在，估计是刚刚跟着跑到了对面。

然而此刻又是一阵异样感冒出。

萧不二他们去右耳室那么久，怎么不回来说一声或者在对讲机里讲一下，就算他粗心，萧一也不会这样。

现在只有我、卫诺和夏净秋三个人在左室。

正准备一起走时，我的对讲机突然响了。

对面传来的居然是夏净秋的声音，带着一连串的电流声，就像当时在洞道里我听到的萧不二的电流声“滋滋滋——”的一样。

“永宁，你跑哪去了？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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