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猜测，这一处应该有两种机关。第一种是把油给抽干净的，第二种则能打开下去的口子，让我们能够下到地宫里去。

从哪个方位下去，也就是第二种机关是哪里，卫诺自然知道，就是找到第一种机关比较困难。

如果第一种机关不存在，那我们的任务更是难上加难，真的只能用想办法一点点舀干了。

我看着那满池子的尸油，顿时生起了同情情绪。那人皮虽然吓人可怖，可生前却也遭受了极其惨烈的折磨。说到底，是剥皮的人可恨可憎，与被剥的人皮本身并无干系。

生前受此折磨，死后仍作怪物徘徊此处，还被我们烧了，可怜可怜。

但我们所做所为也为自保，我们只是好心送它去投胎而已，也算大功德一件。

这段时间经历了许多怪事，我对这些接受良好，也能开解自己了，所以那些复杂情绪一闪而过，没有影响我太多。

我们几个聚在一起，站在尸油池前，想着要怎么把这些尸油倒了。

我说咱们没碗没盆的，也不能舀出来。

那么一大池的尸油，萧不二说看得他是心中懊悔，他说常常听到路边有喊着“收旧手机，送不锈钢脸盆”的广播，他就应该换六个不锈钢脸盆，人手一个，然后把这些尸油给掏出去。

秦安听了他的话，“那干脆再换六个人，替我们干这活算了。”

我说他们两个一唱一和，想得倒挺美，“那不如来根抽油管，整条电动的，抽得更快了。”

夏净秋也叹了口气，“这么说当初我要是带了一套潜水服过来就好了。”

我说谁又知道来一趟大沙漠要带一套潜水服，这也是没法预料的事。

萧一让我们别耍宝了，想想到底该怎么办。

我往那池子外壁看，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那什么机关不在外边，定然在池子底部。

萧不二喊道，“玛的，这些石油都沉了这么久了，池底下肯定是一堆沉淀的泥垢和烂肉，我估计很难摸到机关。

要不咱们把这炸了吧，我们不是带了炸药吗？打好点摆好线，其他人先躲到洞里去。然后我来留在这儿，把它给点燃炸开得了。”

萧一沉着脸骂了他一句，“别疯了。”

萧不二耸耸肩，这次居然不怕他哥，“这空间又大，我还跑得快，只要找准量，不仅炸不死我，还能把下面炸开。这尸油虽然多，但是没有其他可燃物质连到洞口那边，也烧不死我们。”

我们其他几个人都用沉默反驳他的建议，夏净秋嗤笑，“你以为我们是怕炸死你，我们还怕下边的地宫被炸塌了，要是埋在这死的可不是只有你一个。”

“好直白，好伤心。”萧不二佯装哭泣，得了夏净秋一个白眼。

我们几个在这池子面前，拿它毫无办法。萧不二拿着枪又说，“要不我们从这里，把石壁给打出一个洞，里面的石油自然就会流出来。这样的话，我们就不用自己下手了。”

秦安摇摇头说不可以，“这厚石壁要打破得用很多子弹，到时候还没打穿子弹先用光了。”

我们几个人深以为然，萧不二哀叹一声，“那只能喝掉了。”

果不其然，他挨了夏净秋一脚。

卫诺一直没说话，她碰了碰我的背包，十根修长的手指解开了挂在我背包上的透明袋子。

我看她的神情看得出来，估计是猜测指甲虫和这些尸油有关。

我顿时想起萧不二刚刚说的“喝掉”，一道灵感迸发，卫诺和我对视，我知道她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死马当活马医算了，我想，不如丢个小虫子进去看看能喝多少。

那些指甲虫其实一直在袋子里乱蹦乱撞，只是方才太忙乱，没顾得上去理他们。

说回指甲虫，我们的猜测是它是以尸油或另一个洞窟尸骨的残渣碎屑为食，才能有机会长大繁衍，而后到了某个时期再安眠。

在洞道里爬的时候，可能是我们吵醒他了，所以它们才躁动得厉害。

黑水池子的内壁，在油面的上端有一节凝固的油垢。当然，比起指甲虫，人皮喝得定然更多。

除了秦安收集的虫子，还有挂在我们几人衣服上的，所以现在袋子里一共还有十只指甲虫。

我给其他人解释了一下这么做的意图。

萧不二听完后道，“果然还是得吃嘛，虽然不是我们自己吃。”

我看着卫诺的下一步动作，觉得她是浑身紧绷的，因我瞧见她手上的不太明显的青筋微微凸起。刚刚在洞道里，她在我后边，我没瞧见她看到这些虫时的反应，现在看来，是不大喜欢的。

“先丢一只，看看情况。”我在她身边出声嘱咐，顺便用手电给她照光。

“好。”

我想到卫诺白皙的皮肤，又想到那乌黑厚实的臭指甲虫，两者对比鲜明强烈。

好在她手上戴着我们给她的备用手套，但我依然有点心疼她的手了，一句“我来”就要脱口而出。

然而她面无表情，边提着袋子，边朝那黑水池子走得更近，淡定地就着袋子往下丢了一只。

我心说还好隔着袋子和手套，不然真是脏了这手。

那一只指甲虫从袋子中坠落“嗒”的一下掉进了尸油里。

它并没有浮在油面上，而是沉到了池底。

这时候我才想起来——这虫子，可能被尸油闷死，或者淹死。

看来我们白白浪费了一只指甲虫。

我有些遗憾，死了一只我们也不会回去再拿一只，匍匐前进和匍匐后退可都挺浪费时间的。

但卫诺并不像我一样露出泄气的情绪，而是认认真真地看着那池面。

我心想，应当是不见到虫尸不回头，这一板一眼的模样还怪可爱的。

那虫子怪模样在我脑中漂浮而过，厚实乌黑的指甲和软绵绵的虫身，真是一种奇怪的搭配。

而且那只指甲还接着虫嘴上，那它该怎么喝水。

乌黑的指甲和黝黑油亮的尸油——

我茅塞顿开，怪不得是黑的指甲嘴，原来是给喝油喝多的。

怪不得那玩意会沉下去，那指甲本身就比虫身重，我说那虫子没事长那么重的嘴干嘛呢，原来它的存在就是要让它沉下去，吃里面那些肉泥垢。

至于这虫子为什么不被闷死淹死，我又不是生物学家，光是想想虫吃尸肉尸油的怪模样，已经不想多加研究了。

这虫子既然不会死，等肚子里喝完肥油和进了肉以后，那虫应当会浮起来。

我问一旁的卫诺，“你是在等它浮上来吗?”

“是。”

好的，看来是我思考的速度太慢了，没跟上她。

这么一段时间里，其他几人只能等着。

萧不二右脚踩在石台上，一手转着枪玩，“这虫子怎么还没动静，是不是死掉了，真不中用。”

秦安抓着腰间的匕首，提上来又合下去，合下去了又提上来。

看得出来他俩都等得有点无聊。

萧一和夏净秋则俯身盯着尸油池子。

卫诺站得板正，我寻思她以前肯定受过十分严格站姿训练，这种习惯是刻在骨子里改也改不掉的。

同时她还带着一种习武之人特有的疾步傲首之态，但并不盛气凌人。

总而言之，我们六个人，一个人在观察别人，两个人在消遣时间，三个人在盯着池子。

那尸油自从虫子被丢下去之后，池面发生了轻微的波动。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池内忽然传来更大的动静，我也开始盯着池面，果不其然从底下浮上来一只极大的肥硕虫子。

原本的指甲虫虽然也肥，但那是和洞口的幼虫对比，而浮上来的这只虫子，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浑身泛着油光。

虫嘴连接的指甲处比起它如今的虫身，那真是小巫见大巫，虫体内估计装得都是尸油，所以这时候它就能浮上来。

那虫子的膨胀程度十分夸张，现在的大小比我我两个手掌还大。

旁边两个消遣时间的人见到这么一只大虫子，眼睛睁得老大，一齐凑了过来。

我们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继续盯着池面上的大虫子，想看看它之后要干什么。

只见虫嘴，也就是那黑指甲处，慢慢地吐出来一股液体，颜色与池里的尸油一般无二。

“吐油！”夏净秋兴奋地喊了一句，伸长戴着手套的手往怪虫身上一抓。

那虫子浮到池面上时，离边上本就不远，因此很容易就被她抓住带了出来。

怪虫被抓到池外后也一直吐油，直到油彻底吐完，虫肚里没了存货，才恢复到和原先一般大小。

我终于明白了，到此时为止，这怪虫的进食方式被证实，与我想得大差不差。

之所以要长个大黑指甲嘴，一是要爬到池子里时能顺利下沉，吃到下边的肉泥。而这期间，它们估计有一种奇特的呼吸方式让它们可以暂时不需要空气，等吃多了又吸油浮起来，且边浮边往池边上游。

如此一来，我们要想把这尸油抽干，也是有望了。

秦安很是高兴地吧唧一口亲在我的侧脸上，夏净秋隔空送了我一个飞吻。

卫诺站在我边上，眼神似乎带着点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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