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声音虽然压低了，但在这样一个狭长拥挤的空间里，其他人都能听见。

萧不二用对讲机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说有东西挠我的脚腕。

一瞬间都没了动静，原本乱晃的手电光全都静止了。除了前边的夏净秋难回头，后边的三个人，六只眼，盯着我。

我浑身僵直，胳膊肘底下就是一片被削掉一半的厚指甲。不仅是胳膊肘，而是全身都在五米指甲区内。

夏净秋，“这么挤，不太可能是个人。”

秦安镇定道，“别乱动，我看看。”

脚腕被挠的触感愈发强烈，后边有个人凑了上来，我知道那是秦安，她先是把背包推到一侧，扣住我的鞋，“噌”一下按动了打火机，微微的热源绕着我的脚踝转动。

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脚腕上脱落了，发出了一阵极其轻微的掉落声。

“是虫子和指甲，这两个好像是活的。”秦安凑近了点，“等等…这两玩意是黏在一起的，虫子长出了指甲，这些指甲应该是它们的嘴巴？还有，你的脚腕被划破了，流了血。这虫子还会用指甲挠人…”

我心中一惊，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脚会不会废掉，而是我的血没血腥气，被秦安发现了可怎么办。

好在她紧张，似乎什么也没发现。

对讲机传来萧不二的声音，“啊…！对，当时那几只是死的，我当时以为是被指甲戳死的，所以没有仔细看，原来是长在了虫子里。人没事吧？”

夏净秋语气恨恨，“你这人！”

“我的错我的错。”萧不二尴尬地还想再说些什么。

“先出去。”卫诺的嗓音从后边传来，“这不安全。”

我应了一声，准备继续往前爬。

但秦安说我的伤口恐怕愈合不了，“这怎么办？你别动，我再看看。”

“欸，它怎么已经凝血了，倒是没有再流。你这体质什么时候改变的…”

原本只要我有一点点的伤口，流出来的血就很难止住。现在据她所说，居然已经凝血了。

这个变化我倒是没有发现，我在脑子里搜刮了一遍，让我出现这种变化的可能只有三个——李阿婆的伞，之前在老墓里吃掉的东西和血玉貔貅。

话说回来，虽然被指甲怪虫划破了，我却感受不到被划破的疼痛，也没有发觉液体流过皮肤，只有些许痒意。

虫子自从被拿走以后，是不痒了。我心想，前边有萧不二和夏净秋，它怎么偏偏只咬我一个人，难不成我真那么倒霉。

我忍着恶心，打起了打火机，这火虽然不大，但与那些手电头灯这些冷光着实不一样。

我挪着身体，奇形怪状的指甲片硌着我的胳膊我的腿，这种感觉就与在鹅卵石路上走差不多，只不过我是在指甲堆上爬。

就着头灯的光，我清清楚楚地看见底下的指甲们…黑色的灰色的棕色的藏满污泥污垢的厚黑指甲——突然在我面前蠕动。

根据秦安方才的描述，我猜测这些虫子像睡美人一样埋在地里睡着，结果碰到了我们就活了。所以这是在土里挣扎，才会让指甲像蠕动一般。

我现在才爬了一米左右，还剩下三四米的距离。这段洞道左右侧边和头顶指甲长得少，底面的长得多，然而不管多少，大多都在扭动，这场面我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刚刚它们都死得好好的，一动不动，怎么现在就发了疯似的。我闭上眼，打算执行看不见就等于不存在的策略赶紧过去。

然而就是这么一瞬间，我感觉指甲堆更疯狂了，发了疯似的挠着我暴露在空气中的它们能够碰到的皮肤。

这些指甲一个个乱戳乱划，挠人不仅痒，而且痛。要想彻底弄死，估计得把它们从土里拔出来，再用火烧死虫体。

可现在留给我们的时间以及空间不足，还是赶紧先过去为妙。

我闭着眼，只管爬，不想别的。

秦安在后面边爬边感叹自己怎么长了眼睛。

我提醒他们出去之后检查自己腿上有没有小虫子挂着。

虫子可能没有咬到他们，却有可能黏在了衣服上。

一开始我们在洞口也看到了虫，不过洞道内的指甲虫比较肥硕，洞口处看到的更像是这些虫子的幼虫。

可在这种地方，他们既然能长大的话，会以什么为食？猛然间我恍然大悟，刚刚那不是以我为食么。

而且我们来的地方那么多尸体，够他们吃几十年了，遑论可能还有其他生物在这活动。

而且指甲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一片地方，难道就只是为了恶心我们？或许是，或许又不是。但我总觉得这里没一处简单的，宁愿留个心眼，也绝不能掉以轻心。

而且它们能破口我脚腕的皮肤，就说明它是具有一定的攻击性的。

想到这里时，我有了个主意——带上几只指甲虫。一是为了预防我的脚腕被它们注射了什么虫液，带上如果出去了说不定能救我一命，尽管不是以现代医学的方式。二是它们出现的位置奇异，而且能繁衍这么久，说不定有特别的用处。

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它们只是虫子，就算长得怪异了些，还是能被控制住的。

不过这时候我已经爬出来，只剩下后边的三人。所以只能让他们三个帮帮忙了。

萧一已经受伤了，如果这样，他在指甲堆里停那么久，恐怕会有危险。

尽管我知道这个萧一他的伤都是假的，问题是别人不知道，所以这表面功夫不得不做。

卫诺的话，她虽然有能力，可这具身体不容许出意外，否则被虫子一咬就变成了一堆散沙可怎么办。

所以我思来想去，选择了最为适合的人，也就是秦安。

秦安还没有过来，我们认为一个一个过来比较合适。毕竟倘若这些虫子突然出现了异变，同时威胁两个人可比威胁一个人危险多了，还是稳妥些好

我快速地把自己的想法用几句话解释了一遍，问道，“秦安？你先别动。你包里有袋子对吧？帮帮我带几个虫过来。”

萧一和卫诺听见了，并没有制止我。

“哎哟我好的，祖宗啊…我有点。”她在后边不情不愿地掏出背包里的透明袋，嘴里叽叽歪歪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有点什么？这边听不清。”

秦安嘿嘿一笑，“有点思乡之情。”

我一边爬动一边和后边的人联系，确认他们都没有出事安了心。

接下来便是像条虫一样一直爬，一直爬，这期间萧不二在探查洞道之外的空间，但他没有走太远，还说那黑水池子里的东西可能是尸油。

大概又过了一个小时左右，终于在见到了洞口。

前边是夏净秋，她和她的背包挡着我，视野不大好，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外边有一道冷光，估计是萧不二的手电光。

夏净秋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我紧跟着她出了洞道。

我们先用对讲机和后边的人确认了一下情况，发现他们也快到了，安心坐下来处理我的脚腕。

我头顶着头灯，照着流血的伤口，我发现那儿是一道较浅的伤痕，应当就是那些虫子用指甲破开的。

我摸一下摁一下，发现并不疼，手上沾到了点红色液体。我拿起来闻闻，还是没什么味道，不过确实已经凝血。

像模像样地处理了一下伤口，最后绑上了绷带。

除此之外，就是检查夏净秋身上有没有指甲虫子。

正如我想那样在她的衣服外侧，抓到了一条指甲虫，只不过这是比较小的指甲，指甲尖端又比较尖锐，挂在了裤腿外侧。

小虫的指甲也比较细小。而且他们甚至挂在了后脚跟那个地方，这样人爬的时候不会那么容易把它们踩死。

我从背包里掏出来个袋子，把这一条小虫装了起来。

在那样狭窄的洞道里呆了两个多小时，整具身体的酸痛积攒到了巅峰。

其实酸痛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我的身体已经僵硬了，我们三人在原地活动筋骨，关节处都咔咔咔咔响。

在这短暂的十几分钟里，我对周围有了大致的观察，现在所处的位置就像萧不二所说的那样，我们现在身处一个大黑水池旁。

我们刚出来的时候，萧不二就让我们屏住呼吸，“这地方有股怪味，估计是尸油的味道。”

尸油？刚刚听他在对讲机里说出这两字，我就反胃了。

我仔细吸了吸，感受他所说的怪味。我一嗅，一股从未闻过的味道就飘了过来，让我生理和心理上都十分排斥。

水池就在洞口前边，走个六七步也就到了。

我头戴头灯，手拿手电，和他们两人上前查看水池里的东西。

水池呈正方形，目测有八米宽八米长，而水池所处之地，也是在一个宽阔的空间，但与我们掉下来的那个相比，要小一些。

之所以说是大黑水池，不是因为水池壁是黑的，而是里边的液体泛黑，呈现深色。

我们用手电一照，那液体甚至有种油光。

“其实你们没来的时候，我就大体看过了，炼出来这么一池子尸油，得死多少人。”

“先回去等着吧。”夏净秋皱着眉，一双丹凤眼显得特别有气势，她很利落地往回走，招呼我们两个跟上。

我们三人坐在洞口附近，等着他们出来。

十几分钟后，秦安第一个探出了脑袋，她把装着虫的袋子塞给我后开始活动筋骨。

紧接着是萧一和卫诺。

我们的衣服上或多或少都沾了些脏东西，比如灰、泥和被压扁的虫子尸体。虫液爆出，把衣服表面弄得黏黏腻腻。

我只能屏气凝神，和卫诺一起清理衣服上的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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