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不属于同一个人的眼睛在盯着我看，两眼甚至在微微地转动，十分瘆人。

这两张脸紧紧地贴在一起，就像是纸糊上去，黏在了胶窗上。

很有特色。

我看着另外半张阿不力孜的脸。不对啊，阿不力孜不是在帐篷里么，他怎么会出现在帐篷外边？

还有这另外半张，果然印证了我的猜想，这片沙漠能造出不止一个副体。

阿不力孜…难道是萧一他们出事了？不太可能，我们说好了出事对讲机联系。

外边的沙沙沙沙声就没停过，而且四周都有，似乎已经把我们绕了起来。

夏净秋这时已经凑了过来，她摇醒了秦安，“起来，外边有东西。”

我还在看那两张脸，阿不力孜的眼珠子在跟随夏净秋和秦安的动作在转动。

另外一张和我一样的脸，面目狰狞地盯着我。

外边的沙沙沙沙沙沙沙————

越来越响。

越靠越近。

这帐篷质量虽然好，但如果两个人真的想搞事找麻烦，帐篷肯定是抵御不了。

我先打开了手电，照向他俩那一侧。如果是两个人，会有两个人的暗影出现。

然而我找照过去的那一刻，有阴影，但没有躯体轮廓的阴影，整个帐篷布的所有阴影都是天窗外那两张脸的轮廓。

我们的帐篷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脸，脸都是一个样，还像是有了生命在挤压帐篷。

可由于他们没有躯干，所以挤压的幅度很小，我们在里边感受到的，就像是帐篷在自己轻微抖动。

我推了好一会儿。贴在帐篷上的沙子根本没有半点减少。

这些沙子，或者说这些脸已经把我们包围了，它们是想这样挤死我们！

或者说是这样用沙子把我们埋起来。

现在是大半夜，黑布隆冬的，又特别寒冷，出去等于自寻死路，还好这群东西只有脸没有身体，如今还能僵持一会儿。

“我问问隔壁。”夏净秋用对讲机联系隔壁的萧家兄弟，简明扼要地讲清楚了发生的事。

“你们那边怎么样？侧边的透明窗上有没有东西？阿不力孜还在不在你们那？”

萧不二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他人还在，已经睡过去了。我们的窗子是对着的吧，我来看看。”

“我们的窗外有两个人的脸，看不清你们那。”

“一张是我的，一张是阿不力孜的？”

“嗯。”萧一冷静道。

“小心他。”

我们的对话简短迅速，看手表，现在是凌晨一点，想要天亮，还要好几个小时。

但那些脸和沙子，必须尽快给清掉。

秦安恶狠狠地踩了一脚帐篷底部，“看底下。”

被她提醒，我们用手电去照，发现底部也有了脸部的阴影，全都黏在了帐篷上。

那两张脸逐渐扭曲，融合，化成了一张，成为了一张面饼。

有的沙子通过透气口跑了进来，呛了我一嘴。

那些脸轮廓深得好像是涂了黑漆，眼睛鼻子嘴，全都糊在一起。

这样也就算了，最恶心的是它有半张是我的脸！

我在想怎么办，是出去好，还是静观其变好。一想到出去的话那些脸会冲到我身上，到时候估计会被沙子脸糊在脸上闷死，或者冲进我的肺里呛死，就觉得还不如死在帐篷里。

在我们之中，能够来去自如的只有卫诺了。

刚想到她，她又重新回到了帐篷里。

［我会离开一段时间，不要害怕，我不会出事的］她站在我面前，对我这么说。

“你要去哪？”

情急之下，我发出了声音，夏净秋和秦安一同转向我，“你在和谁说话？”

“说来话长。”

等我四个字出口，卫诺已经走了。

我心慌，虽然一开始就知道只有她能救我们，可我不清楚是什么救法，而且她说的要离开一段时间，那这救法对她来说应当不太妙。

外边的风快要把我们刮跑了，自从卫诺出去后，刮得愈发强劲。

我们在不停地拍打抖动帐篷，企图把那群脸和帐篷上的沙子全都给抖下去。

这个过程十分漫长，我收下心，边拍打着帐篷边盯着贴在胶窗上的两张脸，它们好像是被要被撕走了。

可帐篷上的沙子好像也没有消减，帐篷被挤在我感觉我在里边会被风削掉一半。

我边被帐篷削边绞尽脑汁地想找到一个奇怪的切入点，或者得想个办法，帮一帮卫诺。

然而什么办法也没有，这样的我好像太没用了。

沙漠的喊叫参杂了很多声音，有人声，动物的叫声，讲话声干架声。

我的脸被风吹动的帐篷面拍打，三个人挤在一起，空间狭隘拥挤，我差点就要窒息了。

而且我的正脸好死不死地正好和外边的脸隔着胶窗贴着，它们已经被撕了一半，另外一半还残留在胶窗上，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张脸皮。

皮上有很多口子，估计是被卫诺割破的，它皮下好像还有东西——白白的，有的还有点像沙子。我大着胆子凑得更近，看清楚的那一瞬间，我才想明白那是什么。

脸皮底下是一张正在形成的脸。

我一拳打出，那张脸露出一个诡异的惊吓表情，反倒是把我吓到了。

一阵强风吹过，剩下的半张脸被风刮掉了，紧接着帐篷周围的沙沙声少了一大半，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慢慢地听不见了。

我们在帐篷里等了很久，她们在等结束，我在等卫诺。

等外边的动静彻底停下，我们都清楚暂时结束了。但只有我知道，卫诺没有回来。

夏净秋和秦安两个似乎已经忘了我之前突然冒出一句话的事。

剩下的时间，我们和另外一个帐篷用对讲机交流。

“为什么会有阿不力孜的脸？难道他也有伪装，还是说现在的他就是个沙人？”

那边带着电流的萧不二的声音，滋滋滋地响，他边咳嗽边笑，“那就试试吧。”

那边传来阿不力孜的惊叫声，“你想干什么？”

萧不二道，“不是说沙人被击中会变成沙子，阿不力孜，要不让我们看看你会不会变成沙子吧。”

“你们疯了？”

“你以为我们是傻子？之前你鬼鬼祟祟地和他们里应外合，真以为我们看不出来？还有当初你说的四个人，其实是两个人吧。你来到这里居然一点也不怕，你嘴上说着让我们不要对你动手，其实你表现得根本不像害怕我们的样子。你在兴奋些什么？”

阿不力孜开始求饶，萧一开口阻止，“别吓他了，不二。”

“哦。”

下一秒，轻微的子弹上膛声传过来，萧不二对阿不力孜开了枪。

原来萧一说得别吓他是要直接动手，我略为失语。

“彻底鉴定完毕，他是个沙人。”

“别怪我动手太慢，”萧不二道，“我也今天看见外边那半张脸才决定不等的。”

“你们怎么样了，我们这边没有异常了，就是进了很多沙子，透气口也糊上了。

“这边也安静了。”秦安还在踩帐篷底，那些东西被她踩得稀巴烂，一坨一坨地黏着更加可怖。

我赶紧拉住她，“别踩了，再踩就成面糊了。”

“那些东西，估计是为了阻止我们进去。”夏净秋搓着手开口，“明天我们肯定就到了，希望今晚不要再出事。”

按照夏净秋的说法，喝水的影响，复制的影响，都是为了阻拦我们找到入口。

可当时那个假秦安呢？为什么要提醒我们，难不成是内讧了。

我想到她之前说的远古墓群，或许在这片沙漠，是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所在。

阿不力孜的副体肯定还会再出现，只是不知道这种复制需要多久的冷却时间。

如果他们今晚出现一群人，说不定我们的反抗会更加困难。但他们只来了几十张脸，所以这其中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这时候还做不到像之前那样完全复制人体。

譬如倘若刚刚萧不二说的阿不力孜领的是两个人是真的，那他骗我们有四个人，肯定是为了瞒住一些人数背后的东西。

不过萧家兄弟既然知道阿不力孜说了谎，为什么之前不说？

如果阿不力孜是个副体，我可以肯定本体已经被杀死了，或者说，是被这片沙漠杀死了。

致死的办法，可能就是这片沙漠让人忽视水的饮用，进而缺水死亡。

那三具尸体，或许其中有一具是阿不力孜的本体，另外两具就是当初他的客户。

而出于某些原因，沙漠只选择了阿不力孜一个进行克隆，给予了他新生。至于另外两个，则被抛弃了。

这其中有另一个可能，也就是他们并没有被抛弃，只是我们还没有遇见他们。

我在思考，这是否意味着被这片沙漠选择的人，一旦被取代，会获得间接性永生。

倘若沙漠的选择是有意识的，我、秦安、阿不力孜已知的被复制的三人的相同点，就是另一个切入口。

可如果选择是随机的，那一切将变得更不可预测。

为了不浪费电，夏净秋和秦安只和萧家兄弟保持了必要的联系。

大家各有各的心事，又疲累得很，并没有怎么讲话。

我也是这样，除了等天亮，就是在想卫诺什么时候会出现。

后来天彻底大亮，她也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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