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墨觉得这种感觉真是相当奇怪，他的腰十分之疼，两条腿就这么悬着。
根本就碰不到地板。
它还是出来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冷汗又涔涔地渗了出来。
“墨墨。”一个很类似成年男性的嗓音响起，虽然语调还有些不正常，但能听出来那种直白的情绪。
似乎是等久了。
曲墨感觉自己骨头都要被搞碎了，只好有气无力地说：
“放、放我下来。”
对方听到这话后，似乎是察觉到了怀里人的人不舒服，很体贴地把曲墨给放了下来。
一放下去，就有些不太方便。
曲墨个子没有那么高，还在发育期，双颊泛着点血色，似乎是勒得太紧了缘故。
呼吸有点快，抬手摸了摸喉咙这才缓解一二。
曲墨觉得自己这副身体简直是多灾多难，本来骨头就脆，又是被程禹扑来扑去的。
又是被家里这只……
思绪突然停止，曲墨终于抬眼看了过去。
这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曲墨认认真真地看了下对方的样子，对方的唇色较浅，眼眸低垂，深靛色的瞳孔，脸型流畅自如。
倒是真的……蛮好看的。
曲墨想不出来什么修饰词，只是觉得这比那晚拖进去的情况好些，起码对方周遭的气质没有那么非人了。
像是自我适应了一般。
不过他自己对美的程度也把握不准，仔细观看“它”也不过是心里存着点疑惑，没什么别的心思。
那马赛克小人……怎么会长成这个样子？
眉毛轻轻地蹙了下来，似乎在思考。
不应该的啊，爸爸好像也没研发出这么厉害的……的主角吧？
也就在这时，曲墨突然感觉头顶上蒙上了一层阴影，对方好像已经看一会了。
此刻弯了弯腰。
曲墨冷不丁地对上了一双眼眸，一下子就不敢动作了，小拇指微微颤了一下。
没有过几秒钟。
曲墨感觉腰间就被穿过一个手臂，他人虽然反应慢半拍，但还是本能地往后缩，但奈何腰背动不了，脚单纯地往后退是没有用。
反而脚底打了下滑，差点没掉地上，不过也正好方便人挽着他的腿，包起来了。
这实在是一个很冒犯的动作。
至少对于曲墨而言，他上次被人抱在怀里，还是十多年前。
曲墨有点恐高，紧紧地攥着它的白衬衫，略带戒备地观察了一下自己离地面的距离，以及自己离天花板的距离。
暗自地吞了口口水。
这是要干嘛？
他只好垂下眼眸看了过去，有点焦虑的感觉在，他肯定打不过的，那玉石菩萨什么用也没有。
说要去算卦摊看看也找不出时间，并且那软件是爸爸设计的。
万一，万一有联系呢？
曲墨蹬了蹬自己的腿，顿觉不行，自己不会被它给摔死吧？
“请把我放下来。”语气不算多好听，但还是打着一定的商量。
因为完全未知，他不确定对方是、是什么目的。
“不高，我看不清你。”温和的嗓音缓慢地从那张薄唇里流淌出来，听起来很是善解人意。
“这样会方便点。”
曲墨没有说话，只是觉得被侮辱了，很深刻地被侮辱了。
“放我下来，现在！”曲墨的声音不自觉地就放高了，整个人都被气到了。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说过矮，他爸爸再怎么说也是一米八五的，自己顶多是因为吃的不好才堪堪只长到了一米七五。
但等过了今年的生日，还是会长的！
曲墨不由自主地咬了咬唇，侧头看了下地面，眉毛也皱起来了，露出点情绪化的状态。
怀里的人没有安分几秒钟，很快就准备挣，并且极为认真。
不过人也依然没有松手，而是定定地看着曲墨，似乎也没有听进去太多。
一寸一寸地看。
夜晚光线昏暗，只能看到轮廓，墨墨是睡着的。
白天则是不同，人的气色会自然而然地显露出来，并且因为说话、谈笑的动作会使得眉眼有所变化，唇瓣上下张合。
记忆中的相貌与现在的相貌重合的也就更为明显。
……
“你不要消失好不好？”
“我要你永远陪着我……”
灰色的街道，远处的戏台声，还有烈烈的风声。
一切都过的有些太久。
“你在看什么？”曲墨表情顿时收敛了，感觉有些古怪，整个人重新紧张了起来。
它为什么这样子看着自己。
虽然长得很好看，但是改变不了不是人的事实，也改变不了前天的噩梦。
他不是人，他不是人，他不是人。
曲墨努力地在脑海里给自己下心理暗示。
但是就在他自己兵荒马乱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十分正常的嗓音。
“墨墨长得很好看，所以我看看。”
曲墨顿时扭过去头了，觉得有些奇怪，心道这游戏角色还会夸人的吗？
不过视线堪堪交错了一会，他就又很怂地撇开了头。
“你放我下来，你已经看够了。”
他只有小时候被大人抱来抱去的，没道理现在这么大人了还被一种“抱孩子”的方式给抱着。
关键问题是他下不来。
完完全全地受制于人。
曲墨原本还担心这次又会出什么问题，但是没想到对方还挺好说话的。
很礼貌地又把自己放了下来。
他微微抬眼看了一下，心里莫名像是被猫抓了一下，觉得有点古怪之处。
好像今天它说的话，要比第一次流畅许多。
更像人了。
是错觉吗？
*
“你真的是‘布布’吗？”
曲墨最终还是没忍住去问了，尽管他已经在前几次问过好多次了，但总觉得没有得到十分确切的答案。
他贴着墙壁，保持着十分“礼貌”的距离，眨巴眨巴眼。
等着答案。
“算是。”
曲墨歪了歪脑袋，觉得这答案好敷衍，说“是”就可以了，说什么“算是”啊。
不过他也没有太在意，权当对方可能不太会说人话。
字面意义上的。
“那天为什么要吓我？”曲墨手指蜷缩着，扣着自己家的墙壁，隐隐的有些紧张。
不太敢回忆那天。
重复地被拽进去……
很恐怖。
对方顿时抬起了眼，目光直直地望了过去，只是看着。
曲墨等了一会，发现没有等到答案，才重新抬眼看了过来，但没想到直接对视过去了。
“你怕我？”
曲墨顿时从那个目光中看出点质问的意思，不由自主地贴墙贴得更紧了，默默地侧脸避开了。
他压根就没有什么玄学渠道，就算找到了，那他估计也被对方给吃了吧。
“没事，我不离开墨墨。”他表情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语调也似乎像自言自语，但整个人的气场有些压迫感，尤其是对曲墨要求的那两块地板砖的距离。
为什么不能靠近？
为什么有这么多限制？
已经等了好久，为什么墨墨一副根本不记得的样子。
曲墨觉得状况不对，自己也有些问题，本来今天下午就应该去算命摊问问的，但是地图查询半天，压根就没有，最后还是回来了。
并且莫名地没有那么严重的危机感。
兴许是……自己游戏里出来的？
自己应当算是认识的？
但是现在——
曲墨听到对方说了这种话之后，又觉得紧张了起来，什么意思？
不应该怕吗？
“呃，也、也不是怕，就是……就是有点惊讶……”曲墨真的很难做出放松的表情，斟词酌句半天才憋出个中性词来。
因为对方看起来，好像不是很高兴。
曲墨缩了缩身子，有点后悔回家了，他还不如去傅荆南那破办公室呢。
似乎是曲墨开口说话了，他表情不善地抬眸看了过来。
甚至还往前走了一步。
距离瞬间缩短，曲墨微微放大了眼睛，整个人呼吸都快停止了。
原因无他，对方已经违反了“两米”的君子协定了。
曲墨觉得自己有点危险，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因为自己在学校那边扔了“它”一次，所以对方现在秋后算账吗？
是要弄死他吗？
还是要怎样？
曲墨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也没面临过有人离自己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把胳膊伸出来也逃不出对方的包围圈。
他太高了，好吓人……
瞳孔乱颤了起来。
“我、我当时真的很害怕，我就想、想把手机给扔……我没想。”曲墨磕磕巴巴地解释着，突然手腕被抓住了。
力道很大，他的骨头都在疼。
更害怕了。
人一下子被拽起来了，因为个子没有那么高，所以一拉胳膊就轻微地响了一下。
曲墨没想到是这个发展，眼泪处在半飙不飙的状态，眼周全红了。
很大程度上因为“它”太用力了。
好疼好疼。
曲墨脑袋里只有这一个想法，难受地扁了扁唇，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不要怕。我不会让墨墨害怕的，永远都不会。”语气很是认真，甚至有些像承诺。
曲墨瞳孔微微颤了一下，状态一下子松弛了起来。
为什么，好像在哪里听过……
记不清了。
半小时后——
曲墨拿着一瓶红花油，费劲巴拉地给自己揉肘关节和手腕，上面都红了一片。
身体有些不自觉地紧绷，擦拭的动作也十分的敷衍。
因为他注意的点在那个直勾勾地看自己胳膊的……人。
为什么一定要盯着呢？
他回游戏不行吗？还是回不去？
不应该吧，那个“是又不是”到底什么意思？
真是脑子要炸了。
“啪唧。”清脆的响声，红花油掉到了地板上。
曲墨顿时慌张了起来，刚想要自己捡起来，却被人抢先了。
“我来帮墨墨。”语调缓慢，但却不容拒绝。
曲墨有些不适应，他从小皮肤就是这个鬼样子，但凡磕着碰着就会留下痕迹。
小时候醒过来，胳膊腿的，全部都是黑色的印记。
当时他自己也很奇怪，经常问爸爸“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曲成霆总是闭口不言。
或者直接喂他糖。
原本还以为好了，但是长大了，还差不多是那样。
总是会有红痕。
但也算是进步了，没有那些吓人的黑色印记了。
“可是……”曲墨觉得自己和它的认识程度还没有到帮忙涂药的环节。
一时间有些心生抵触，虽然从种种表现来看对方似乎对自己很好，没有要吃了自己的嫌疑。
但是这依然掩盖不了“不是人”这个基本事实。
冰凉的手臂穿过轻薄的校服短袖，直接把人给腾空揽了起来。
曲墨像个小挂件一样，十分轻松地被放到了它的腿上，然后手腕就被锢住了。
往上扯了一下，捏的手痕极为明显。
有些尴尬。
曲墨很是无语，心想如果是鬼的话，那不应该是透明的阿飘？为毛力气如此之大。
简直能捏死自己。
“让我自己涂行吗？你到底是——”曲墨关键时刻还是闭麦了，不知道对方什么底细，虽然现在看起来无威胁感，但也仅仅是现在。
万一说错话呢？
曲墨犹豫半响，空着的手想推开这“人”的手臂，但是他力气根本就比不上。
弄来弄去还是徒劳。
“……”
到底是要怎样？
“布——”
“墨墨确实忘了我的名字了。”语气淡淡的，似是极为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