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在吧台前落座，腰背线条仍然笔挺，毫无塌陷全无死角。丝毫看不出他刚连轴转了三个日夜。

斯米诺暗叹一声。

自从那天柑曼怡自废右手，被朗姆抓走后，琴酒就带着部下进行了无休止的内卷。属下也许还有换班，但琴酒本人却在一刻不停地连轴转，仿佛移情别恋爱上了007。

斯米诺能理解他是想给自己找点事做，好转移注意力。毕竟以琴酒现在的实力，确实不适合跟朗姆对上。但这位大哥把保时捷当家，把工作当恋人，好似要为组织耗尽最后一滴血的状态很难不让人担心。

至少斯米诺曾暗戳戳揣测过，琴酒那顶黑色礼帽之下，是否有那么一两块秃顶。

想到这，他犯愁地揉揉太阳穴：柑曼怡临走前给我使过眼色，要我看住你。但我可没想到是这种看法啊！等她回来看到你把自己消耗这样，咱俩都得挨收拾。

不过啊……

你要是能回来，被你拉去对练我也认了。

他垂下漂亮的眼睛：而且你还真是对我寄予厚望。除了你，谁能管得了这位大哥？

斯米诺起先作为琴酒的搭档，与他一起行动。两人一边疯狂内卷来提升自己的地位，一边寻找柑曼怡的消息。但是一年过去了，柑曼怡还是没有踪迹。

于是斯米诺和琴酒演了一场背刺的戏，斯米诺凭借优秀的电子技术，自请进入情报组。希望能在新的区域寻找到一丝痕迹。至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尸体也被糟蹋了，至少要知道幕后黑手是谁。

那之后呢？

斯米诺暂时还没想过。

真是，我只想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啊……怎么就热血上头跑来陪着琴酒一起疯了！又不是什么热血少年漫，为了同伴与友人而踏上复仇之路什么的跟我们明明是两种画风啊！

斯米诺恹恹地给自己又灌了口伏特加。

他喜欢自己的代号——斯米诺红牌伏特加，平时上酒吧也经常喝这个。

出于未知原因，那个消失很久的女人热爱琴酒，而某位别别扭扭的大哥这两年来上酒吧一直点白兰地。

柑曼怡已经消失两年了，毫无音信。谁知道她还活没活着？我到底为什么要陪着琴酒一起去找她？还自己申请进情报组跟朗姆玩脑子？

啧，就当是为了还欠着她的十六条命吧。

他抬手抚上额头，遮住了冰蓝色眼睛里掠过的一点暗芒：虽然过程宛如在悬崖边上行走，但我终于抓住了一点小尾巴。

——

琴酒与斯米诺隔了两个座位落座。他抬手招来酒保，点了一杯红狮（Red lion）。

这是他与斯米诺见面时常点的酒。

一盎司Gin，一盎司Grand Marnier，再加上各半盎司的柠檬汁与橙汁，这就是最初版本的红狮。酒保利落地倒入各色液体，酒液在灯光下显现出琥珀般的光泽。最后，调酒师在杯口抹上一圈糖边，将酒杯往前一推。

银发的男人摘下礼帽放到旁边的座位上，抬起酒杯浅抿一口。这是他在隐晦地问：有没有那个人的下落？

自从之前在朗姆办公室差点露馅，琴酒就习惯于用各种暗号来说话了。每次来酒吧和斯米诺会面，他都会点一杯红狮。两年来天天如此，只是每一次都毫无进展。

分别时，柑曼怡冲自己连开三枪，是索马里任务时定下的暗号——一声进攻，二声撤退；三声枪响，即按兵不动。虽然在索马里没用上，但最终这个暗号到底还是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

只是琴酒不太敢相信就是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看到柑曼怡被抓走是什么心情，又准备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但是当黑泽阵回过神来时，他的手已经下意识地按上了腰间的伯｜莱｜塔。

黑泽阵不知道自己当时想做什么。他能回忆起的属于那段记忆的第一直觉，便是愤怒。

对胆敢向他的好友举枪的虫子们的愤怒，对妄想抓走他的好友的朗姆的愤怒，对……下达这种命令，贪婪无度的那位先生的愤怒。在事后复盘中，当黑泽阵回忆到这一点时，他说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心情。

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他和那个自顾自消失了很久的女人对彼此身上藏得很好的一身反骨心知肚明。

在离开前，唐昭宁又把自己贴身的格｜洛｜克扔到自己这边。将武器交给他，意味着指挥权交由他执掌。

这是他们约定俗成的习惯。

在每一次行动前，他们两个会把自己贴身的两把枪摆到桌面上，然后根据任务和各人意愿，向掌握指挥权的那一方递出自己的“伙伴”，象征着将生死交托至对方的手中。

啧，她就喜欢搞这些奇奇怪怪的仪式感。

结合当时的情况，唐昭宁这个操作仿佛在交代后事，这让两年前在朗姆办公室是黑泽阵险些没控制住自己暴躁的情绪，虽然最后被圆了回来，但也让他感觉仿佛欠了她什么似的。

“你会答应我的吧？”

那双墨玉似的眼在离去前给了他一个wink。也许在朗姆的眼中，那是浸透了恶意的挑衅。但黑泽阵知道，那是唐昭宁在试图安抚他。把我当成什么了？你还真以为我会给你收拾烂摊子吗？

当时的黑泽阵，是愤怒的。

真是……令人作呕的信任。

现在，琴酒隔着衣兜摩挲怀里内兜中格｜洛｜克的枪柄，脸色阴沉。

他喜欢保养自己的伯｜莱｜塔，他把这当成一种令人舒适的解压活动。柑曼怡偶尔也会保养她的格｜洛｜克，不过完全没有琴酒那么频繁。但是在柑曼怡消失的这两年里，她的格｜洛｜克也享受到了和琴酒自己的枪一样的待遇。

呵，保养的时候顺手带一下而已。

行动组那群废物要扔给我、和朗姆的冲突也要扔给我、你养的那群娇气得要死的花也要扔给我……你可真是放心啊，就这么把一大堆东西扔给了我。你就不能自己来吗？！

两年了还没什么下落。斯米诺找不到，你就不能自己搞点动静出来吸引我们过去吗！这对你来说是什么难事吗？

还是说，那个将人心算计得透透的唐昭宁，觉得“黑泽阵”会离开她？

琴酒将手中的酒杯往吧台上一磕，玻璃与木质的吧台相撞，发出了不轻不重的声响。而那边斯米诺紧接着便开始了夹枪带棒的试探。自从他们在明面上决裂，两人的相处方式就一直如此。

他们两个起先还勉强心平气和，但火气好像越来越大。一旁的酒保安静地擦着酒杯，非常镇定。

没法不镇定，毕竟这里没少出现过流血事件。

吵架而已。

两人充分吵出了决裂应有的感觉。到最后他们几乎要拔枪对决，引得角落里其他黑衣人探头围观。行动组的那几个彪形大汉不安地挪动了一下屁股：斯米诺以前在行动组呆着的时候，跟他们的发展方向比较接近，他们没少被这头人形罴熊按在地上捶打。

但琴酒可是行动组的老大。要是他和斯米诺打起来我们不帮他，日后会不会被记恨？行动组的几个和对面的情报组对了个眼神，双方都保持着按兵不动的状态。

所幸最后不用他们做出这个艰难的抉择。吵到做好，斯米诺“愤怒”地离去，只留下琴酒在吧台前自斟自饮。

“疗养院”这个俄语单词总共重复了十六次……线索来自疗养院？而且这次特意约见在京都……

琴酒面上不显，但在内心暗自思量。

最近接几个留在日本的任务吧。

——

虽然大略知道线索在京都附近的疗养院，但琴酒没想到会这么快。

前一天晚上他刚结束和一个本地帮派的“友好”磋商，还在擦手上的血，就接到了组织的紧急召集令。他本来手里还存了一个任务等着下半夜去做，虽说也不是很紧急，但计划被打乱的感觉让他很不爽。

只是当他切了唐昭宁在组织论坛的小号上线一看，发现京都附近所有代号成员的任务都被这道突然冒出来的召集令顶掉了，无论是什么等级的任务。

“在京都附近的所有成员，立刻前往xxx，围剿叛徒。”

血红色的字眼被高高挂在组织内网任务列表的首位，连发三道，昭示着不祥。但这字眼映在黑泽阵眼中，却让他心里生出了一点莫名的期待。

什么叛徒需要这么大阵仗？

这个地址是疗养院。加上这种倾巢出动的围剿……黑泽阵隐隐有种预感，只是他很快把内心冒头的一点微妙的情绪按下去。

不一定就是唐昭宁，也有可能是哪个小组反叛了。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把手头的工作迅速收尾，遵从刚接到的命令，如顺从的狼犬一般乖乖前往目的地。

只是临行前，他在身上多少揣了一点伤药和绷带，还带上了不少格｜洛｜克的子弹。

银发青年不明显地用指肚蹭了蹭那把已经在他手中闲置了两年的□□。

万一呢？

——

虽然据任务情报所说，组织在这个疗养院里折了不少好手，但是琴酒进来这么久，还真没看到多少尸体。地

墙壁上有火焰熏出的焦黑，有星星点点的血渍，有被人体撞击形成的裂纹……但唯独没有大规模的尸横遍野。

这种程度，甚至赶不上他们平时出个任务的场面。

黑泽阵隐晦地抽抽嘴角：八九不离十了，就是她吧？

特立独行心慈手软的那个唐昭宁。

但凡换组织里任何一个人来叛乱，一不会搞出这么大场面；二不会只死这么一点人。

镇压那些废物哪需要搞出这么大动静？对付那些人，出一支行动组小队追杀都是看得起他们。能逼得“那位先生”召集京都所有成员前来镇压，数数组织上下，也就我和唐昭宁。当然尼基塔以命相搏的话也勉强能达到这个效果。

而且那些人，不弄得满地鲜血都对不起他们手中留下的人命数量。也就唐昭宁会干净利落一枪毙命，甚至会宽恕俘虏，允许部分投降的人活下去。

在拐弯处和那个疑似“叛徒”的人对峙时，黑泽阵就隐隐有了预感。

而当两人几乎同时闪身照面时，黑泽阵更是进一步确认了：眼前这个一身血的女人，是他的挚友唐昭宁。

他的瞳孔突然收缩，快速抬起枪。

“砰！”

两声枪响，血色迸溅。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的琴感觉时而有嘴时而没嘴，傲娇和别扭齐飞，坦率与直球一色。我是觉得哪怕是琴酒也会对幼驯染挚友特殊一点（点头）

今天一时兴起自搜一下，发现居然有宝贝在LOF推我的文哎！而且亲友说之前逛柯同找文时看到有人在找我这本书。非常惊喜，于是扒拉扒拉存稿，进行加更！